顏君走了,好比這世上和宛城最親近的人從宛城身邊消失。儘管沒激起宛城似乎很容易掉落的眼淚,但宛城心中的苦悶百倍百倍地增長着。
我看夠了悲歡離合,但是還是忍不住要說:記得要幸福。幸福在我這兒,它曾來過。曾來過!
顏君走了以後宛城也很認真工作,也認識了很多新來的同事,大多都是初中高中輟學出來打工的,有點“後繼有人”的邏輯,卻沒有青出一藍勝一藍的想法,只是感慨前浪已經死在沙灘上,即使後浪也不能逃逸。
宛城與他們逐漸有點溝通,帶着夜裡睡覺越來越頻繁出現的同一個夢逐漸融入現在的生活。只是怡雪的樣子不斷印刻在宛城腦海裡,而且越來越深。宛城會莫名其妙地想她的樣子,儘管沒多少見面的機會宛城還是儘可能尋找可能的相見。
宛城發現,自己可能真的愛上怡雪了。可宛城不敢說。怡雪的樣子佔據宛城腦海裡很多空間,還有怡雪的一舉一動,還有與她走過的路,所有有關的風景。
顏君離開那個工廠後幾個星期,宛城和怡雪的認識算起來也已經四個多月。
宛城掩飾不住臉上的表現,即使是多麼刻意去隱瞞。最近一個月裡宛城幾乎每天都能夢見那個關於單仁的夢,還是那個夢。幾乎每個晚上都出現。宛城感到越來越累,加上上班下班加班的疲乏,宛城表現得很吃力,很疲憊。
怡雪都看在眼裡,儘管她不知道詳情。某天,怡雪讓宛城撒謊請長假,一來修養身體,二來有人陪她玩鬧。這也是怡雪看着宛城疲累不堪的結果。
宛城費了所有心思讓主管費他那點少得可憐的同情心去打動超一樣具備骯髒思想的經理,那一次,宛城感覺到真正活着,因爲做了許多認爲有意義的腦力活動。宛城成功了。
宛城記得自己第一次坐地鐵的尷尬,那時候可不是一個人,是四個人。當然,宛城說的是當自己還叫艾簡的時候。自然,到底有沒有發生已經變得很難確定,宛城只敢說“我記得”。
記得當時的情況,四個人,其中有一個就是宛城千方百計想找塊橡皮擦擦掉又拼了命想要找到與她相關回憶的人,紫涵。另外兩個也是同事,同廠同部門同線的同事。男的十六歲,女的三十二歲。紫涵膽子大一點,聲音甜美買票就由他負責。宛城識字較多,出入看路標就好。分工挺好的,結果四人朝去的方向上了返程地鐵。這是宛城和怡雪下了飛機坐上火車躺在軟臥上想起的尷尬事。
古代的僧侶一鉢一杆身,劍俠一劍一壺酒,流浪四方,放蕩不羈好生讓宛城羨慕。到了咱這個“地球村”概念時代,旅行吧!
去海南天涯海角邂逅,去北京香山飄零心情,去香格里拉體驗民族風情,去龍門石窟感受歷史。宛城做到了。
怡雪說:“接着去米國夏威夷吧!”
宛城嚇了一跳。前面去了四個地方的花費已經夠宛城老實呆在產線沉默一年。宛城當然知道花的不是宛城的血汗錢不必心疼,但是宛城天生命賤,不喜過於吃喝玩樂。這會讓我覺得玩物喪志。我都是這麼認爲,又何況宛城呢?
宛城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好像本不該忘記的,可他確實忘記了好長一段時間。
當宛城還是艾簡的時候曾給某個人承諾過,宛城說:“等我有錢了我帶你去‘東方夏威夷’坐快艇吧!”
紫涵喊着感動的眼神說:“好呀,好呀!我還要在沙灘上寫下我們彼此的名字,證明我們彼此都深愛着,紀念我們無堅不摧的愛情。”
宛城和怡雪去了深圳小梅沙,也坐上了快艇。宛城覺得好笑,宛城說帶她去,結果是另外一個她帶他去。
其實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幹什麼就去幹什麼,沒必要承諾。承諾都是蒼白無力的。就好像旅遊這回事,等有錢了再去,有錢了等有時間再去。等我躺棺材了我還是想着要去,可是我突然才明白已經不可能。我感慨!
沙灘上寫了名字。不過只是宛城的名字。回憶是件多麼痛苦也是多麼幸福的往事,宛城喉嚨哽咽不能自已。
那天多雲所以太陽不大,坐在沙灘上很愜意,事實上宛城心裡很複雜。沙灘上也有很多親密的情侶,宛城猜很多人分手後一定也會故地重遊。那些好傷感的心情襲擊着宛城,宛城卻對着怡雪微笑地忍着。去過那麼多地方也在一起四個多月,所以宛城終於忍不住問怡雪:
“我們這樣算是在一起嗎?”
怡雪在岸上,而宛城在岸下。
“不。我想我是喜歡你沒錯,不過我不會陪你走得太遠……。”
“什麼意思?”
怡雪用沉默和微笑維持着兩人之間微妙的關係。
那天晚上怡雪租了本地最豪華的酒店,怡雪說其實她破產了,借了好多貸款。不過沒啥好擔心的,她有辦法搞定。
宛城原以爲怡雪老爸不是李剛就是李天一,只是宛城沒想到怡雪花錢的速度可以跟***相比。
怡雪只租了一間,總統套房。宛城聽到“總統”兩字就要退後好幾步心裡再打鼓,身子再打幾個哆嗦。
宛城分明覺得自己一個初中文化的小子就要和一個碩士文化的女人在牀上翻雲覆雨發生關係。結果卻是如此意料之外。
怡雪問宛城:“你此生最大的願望是什麼?”
宛城說:“有一天不會做夢了。”
怡雪看着宛城笑了笑,宛城不知道怡雪怎麼想的,宛城敢肯定的是怡雪不知道宛城說的是哪種夢。怡雪又接着問:“還有呢?”
宛城看着怡雪老是戴着帽子不讓頭髮漏出來宛城就玩笑說:“我最大的願望?真要說?”
“嗯。”
“看你摘下帽子的樣子。”
怡雪沉默了許久才露出笑臉,說:“其實我帶着兩個帽子,不知道只摘第一個算不算滿足你的願望呢?”
宛城笑了,說:“看你那麼誠意我也就只有點頭咯。”
怡雪上了衛生間回來的時候帽子摘下來了,一頭很長的金色頭髮披肩散落,很是令人着迷。在正常人看來美得很假。宛城只是瞪眼,這和隨便走在街上看到美女的眼神吻合,並無其他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