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去也沒用,他所承受的痛苦,無人能分擔。”金科眸光黯淡,拉着玉律的手微微顫抖,看着接近昏迷的橫瀾冰,心下忽然多了幾分酸意。
一直以爲,躺在地上這個人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敵人,曾多少次,他都想他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再也不見。誰曾想,真正見着他這虛弱的樣子,居然會覺得…難過。
那樣丰神俊朗神采奕奕的一個人,也會這般脆弱?
是不是天啓之下,皆螻蟻?
螻蟻的生命,便是這般不堪一擊。
玉律的哭聲在他耳邊越來越小,他的思想空明,進入了另外一個境界。
上榛轉過頭,看了金科一眼,欣慰的點了點頭。
………
整整六個時辰,橫瀾冰蜷縮在地上,血液流了一地,殿前一陣寂靜,所有弟子靜靜的觀望着。
丁嵐眼眶有些發紅,他背過身,仰着頭,狠很的吸了口氣。
“師兄,你咋了?”旁邊一個弟子扯了扯他衣袖,小聲問道。“你哭了?”
“你才哭了!”丁嵐轉過頭,瞪了他一眼,喝道,“前天晚上我是不是警告你了?!師兄的事情別往外說,你當我話是耳旁風?!”
弟子目光一閃,往後一縮,“這事大家遲早要知道的。”
丁嵐皺眉,揚手握拳,“你還有理了?”
“哎哎哎師兄,別動手,這事能怪我嗎?”
丁嵐冷笑,“難不成怪我?”
弟子偷偷瞥了他一眼,聲音如蚊子一般哼唧緋色豪門,老婆咱不離婚。“師兄,連夜回來打小報告的不是你麼。”
丁嵐轉過頭,閉上眼,沒有再說話。
“師兄,你別生氣,我不是這個意思。”弟子扯了扯他衣袖,略帶歉意的說道。“總之。橫瀾師兄的這件事不管如何隱瞞,最終都會公之於衆,何必藏着掖着?再者。這件事還有一個人一直未出場,我總覺得有些不甘心。”
“誰?”丁嵐瞥了他一眼。
“那個…趙區區啊,師兄爲她做出這等事,怎麼沒見她出來說句話?”他搖了搖頭。怨聲說道,“就知道天啓院沒一個好人!”
“別亂說話!”丁嵐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弟子撇嘴。默默退下。
其實,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再少數,橫瀾冰此時越痛苦,衆人對那位不出現的天啓弟子就越發怨恨。
爲什麼別人救了你。爲你受苦,你卻連句謝謝都沒有?
……..
七個時辰,終於過去。
第二道仲裁之劍終於結束刑罰。掌教立即上前,查看橫瀾冰的狀況。他輕輕輸入一些真元。橫瀾冰臉上烏青一片,真元入體,如遇乾涸的沙漠,艱澀難行。
體內的經脈已經被斬碎成段,或許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能再使用真元念力了。
也罷,就留在書閣,安心的抄十年書。
掌教嘆了口氣,轉過身,正準備拿起書箋。
“師傅!第三道劍,可否緩緩?”金科忽然睜開眼睛,眸中掠過一絲精光。
上榛看了他一眼,“刑罰之時,不可中斷,這規矩,你不懂?”
金科抱手,回道,“弟子剛纔有一事忘記稟報。”
“說。”
“天啓院一泓院弟子趙區區,願爲橫瀾師兄領罰!”
衆弟子目光一變,將視線放在了金科身上。
“這事,你怎麼早不說?”丁嵐不顧規矩氣得大吼,“你偏要看着師兄痛的死去活來你才甘心?!”
金科並未答話,他跪在上榛面前,將趙區區臨走之前的話說了出來。
“她說過,等試煉歸來,橫瀾師兄的責罰,她一力承擔。”
躺在地上的橫瀾冰手指微微一動,脣角綻放出一絲笑意。
金科目光直直看着掌教。
上榛一雙瞳孔晦暗不明,看不出來有什麼變化,但金科知道,某一瞬間,師傅他…心動了。
趙區區與橫瀾冰,兩人在他心裡孰輕孰重,他當然分得清楚,如今橫瀾躺在地上虛弱無比,第三劍能不能接得下來,還是一個問題,這樣下去,損失的是他儒門大弟子,與天啓院有何干系,偏偏又咽不下這口氣,憑什麼出了事,還要他徒弟一個人受罰?
思想剎那之間,衆人臉色變了又變,終於有人站出來說道,“掌教,既然那姑娘有這個心意,我們….”
“住口廢材紈絝之腹黑邪妃!”上榛大聲喝道,“是不是以爲自己做了事情,一定要得到回報?橫瀾他心甘情願做這件事,與他人何干?!”
他迅速轉身,似乎怕自己反悔,將手中書箋再次一翻。
第三道仲裁之劍,出現了。
衆弟子臉色一沉。
看來事情已經不能迴轉了。
有時候真的挺恨掌教真人這個榆木腦袋的,這人怎麼就不知道護短呢?
“次——-”
聲音響的很突然。
整個耳邊全是風聲在嘶鳴,儒門弟子紛紛看向天空上方。
一道玄色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橫瀾冰身前,四五片碎衣襬搖搖落下。
“第五晨澗!”有人驚呼,不可思議的喊道,“他怎麼來了?”
“他擋住了第三道仲裁之劍!”
“相傳他已是天啓準境,看來傳言不虛啊。”有弟子帶着幾分羨慕的看着那道身影,喃喃自語,“太強大了。”
上榛自然也看見了第五晨澗的身影,他眸光一閃,向他行了一個特殊的禮。
那雙黑曜石一般的雙眼始終未向下方看一眼,端的冷傲出塵。
修長的手指似乎握着什麼東西一般,有輕微的血液流出,但這依舊不妨礙他的強大氣場。
畢竟,能單手捏住仲裁之劍的人,如今修行界中,已經少之又少了。
當然,也沒有這麼無聊,捏這個東西來玩。
“有何貴幹?”上榛行完禮之後,依舊冷着一張臉。
第五晨澗淡淡看了他一眼,身影迅速消失在空中,一道蠶繭般的氣流凝聚在某處,四周風刃肆意破壞着殿前的物體,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殿前的白玉階梯已經坑坑窪窪,慘不忍睹,轟然一聲,屋門前兩根大石柱子裂開來,塵土飛揚間,上榛捂着心口,有些難過。
基業。
祖宗的基業啊。
“你到底在幹什麼?!”上榛大吼,忍不住飛掠上去,準備挽回一下祖宗的基業。
身影剛離開地面,衣衫便粉碎成碎末,劍意兇狠的纏繞在四周,他倒吸一口冷氣,回身便站回原地。
“吼。”
一陣龍吟聲響起
衆人打了個寒顫,紛紛看向蠶繭處,一道虛幻的龍影在遊動。
“那是…他的天賦靈?”
“那不是龍,那是寒漓。”金科眯着眼睛,看着那道虛影,心下一片震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