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馬行兇
愛財富的人,如果看到點美玉珍寶,難免會目不轉睛,愛不釋手。
愛美女的人,要是看見美人豔婦,也少不免會色授魂銷,心旌搖盪。
愛美食的人,若發現美味佳餚,自不免也會食指大動,垂涎欲滴。
然而,在場的人都是高手。
他們在武功上,都有極其出色的成就。
因此,他們最注重、迷戀的,也正是武功。
——你愛一個人,纔會發生真正的感情。
——一你貫注在一件事業上,纔會有出色的成就。
他們在武學中有宗師的成就,正因爲他們曾付出了不少努力,下了不少苦功。
也就是說,他們迷戀於武。
所以,當關七一出場、一出手,不管是敵是友、非敵非友,都因此人過人的武功而激發出了鬥志。
狂烈的戰意。
他們全部被迫或自願的,參加了戰團,先後跟關七交過手。
——交過手,但誰都收拾不了這狂魔戰神,誰都討不了便宜。
而今,關七力戰米蒼穹。
這場激戰比先前關七跟任何一人交手更精彩、更可怕、更達武學巔峰。
是的,在場的這些人,不管戚少商還是孫青霞,楊無邪或是孫魚,狄飛驚抑或是吳其榮,都情不自禁的看得入神、出神,而且還漸漸靠攏了過去:
——這場絕世大戰,不容錯過!
一一一想看清楚一點啊!
對他們而言,關七和他敵手的每一招、每一式,對這些在武學和智慧上已各有過人成就的高手來說,都有莫大的啓發、頓悟、甚至是鼓舞作用。
所以他們不想錯失每一招、每一式、每一剎那瞬間。
故爾,關七在力鬥米蒼穹,劍氣縱橫,棍影如山,步步殺機,着着驚心,但這幾名膽大包天的高手,卻是越看越投入,越靠越近,越來越形成一個圓形的“包圍網”:
——其實,到底他們是因觀戰太投入而罔顧危險而靠近,還是有意無意間但卻蓄意形成一個對關七的包圍:不讓這幾近無敵的戰神今日能逃出京師、活過今夜?
只要沒有人對付得了關七,關七活着,就形同反證了他們的失敗。
——至少是不成功。
誰都有私心。
不過,意外的是,先對這些越靠越攏的圍觀高手主動發動攻擊的,居然不是夫七,而是米公公!
米蒼穹手上已空。
他空手。
他的棍子已飛了出去!
他的大敵是關七。
關七正施展他的“先天破體無形劍氣”,這是他的獨門絕技,世上絕沒有任侗人能跟關七這樣的大敵交手之際,還能輕忽輕敵,故意徒手相搏。
——更何況他已使出了他的看家本領。
天下間,號稱是大忠大義、救國救民的何其多,然而真正做到的,可能只是沒作過聲的三救人耳。同樣的,自稱是什麼始祖、正宗、獨創、獨一無二的大有人在,但可能卻都抄襲、模仿自一些默默耕耘的人。同理,像使用“先天無極真氣”、“太極兩僅劍陣”“混元功、“乾坤挪移大法”、“朝陽神功”
都說自己纔是真正的、正宗的,但這些大得唬人的名堂,有幾個纔算是真才實料,名實相符的?
總之,一樣事物(不甘是人或商品),一旦成名了,許多人都會打着他(它)的旗號。
實行詐欺詭騙。
“先天破體無形劍氣”亦如是觀。可能,在武林中,號稱能使這種劍氣的,可能數目不少,但真正會使這種劍氣而又仍活着的人,恐怕目前只有關木旦一個。
很多人都以爲他們已明白事理、看得開、放得下、悟了大道,其實,他們到底有沒有理?知不知道?
許多人都說自己懂得使劍,還通氣功,能運劍氣,但說的人雖然多、就別說是真正會使劍氣的,連真正會甲劍的,只怕也少之又少。
何況,關七所施的,是劍氣極致:“先天破體無形劍氣”。
看來,他只是隨手揮灑,無意運聚,但這一舉手、一投足但是武學的登峰造極:正如一名書法大師帶醉狂書,一位畫家揮筆成畫,一位舞蹈大家一旋身、一仰首,但是他們畢生修爲的流露,看似輕鬆,其實是多少辛苦不尋常的精華,關七的每一招,每一式,都適以破石、驚天。位鬼神!
米蒼穹也是高手。
他還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的棍法,也是棍法中的巔峰之作。
是英雄者惜英雄,高手重高手,米蒼穹日然最清楚,深悉關七的厲害。
然而,他竟然棄了棍!
他竟要空手應付關七的劍氣!?
而且,他所棄之棍,還不是擲向關七。
而是擲向羣雄一一
圍觀的羣雄
——羣雄中的一人。
最胖的一個:
朱月明!
當然是朱月明!
要不是朱月明,而今米蒼穹又怎會給關七纏戰不休?又何致與關木旦苦鬥不休?
他當然生氣朱月明。
一一一米蒼穹這種人,要是惱恨一個人,自然會擺在心頭。有一天,到了適當的時機,一定會好好修理、整治讓他惱恨的不過,姑不論怎麼說,這似乎都不是個好時機。
大敵當前。
——關七豈是易惹之輩!
何況,關木旦已使出了他的正宗“先天破體無形劍氣”。
卻在這時候,米蒼穹居然棄棍而攻襲朱月明,這值得嗎?
況且,米有橋一向是個沉得住氣的人。
——這險值得冒嗎?
不錯,場中確以朱月明爲最肥。
看來也最鈍。
可是,他那種倏然而至、倏然而去的輕功,恐怕也是在場中最不可預測、最難以防範的一人。
甚至也是武林中最可恨的一人。
那一棍突如其來,也突如奇來:
來得非但似天馬行空,還一如天馬行兇,無可抵禦。
棍破空而至。
如飛龍一條,劈面而至。
棍劃空尖嘯。
尖嘯適起之際,棍已至!
——看來,米蒼穹是要拼着徒手苦鬥關七,也要把朱月明一棍子釘死在地上,這才甘休!
2.空馬行天
中!
——中棍!
朱月明中了一棍。
他應棍而倒。
他不但立即倒地,而且還整個的垮了、癱塌於地。
着!
着了一棍的朱月明,卻如空馬行天,飛越而起,給一棍串釘死的是他的一身衣袍。
這時,他又一一穿上了他的衣服。
他又一次以“金蟬脫殼”之計,以及“空馬行天”的身體,避過了這一棍。
他是避過了這棍。
他的確是避過了這棍。
他明明已很是躲開了一棍。
可是,這之後,一連十五天(足半個月),他都肚瀉。
他本來就很少鬧肚子,而且保養得很好,像他那麼一個胖子、不但消化、排泄都很好,且皮膚光滑如處子的柔肌,彈手若碴,甚至連痔瘡、疥瘡都不曾生一粒、長一顆。
因爲他懂得保養。
他好色,抱着人不風流在此生的宗旨,他常風流快活,他的後輩間起他,還避了諱,故意只說:“朱刑總常去招花惹草,精神還那麼好?姑娘們人前人後總是贊:朱爺夠堅夠挺,連年輕的騷蹄子大不過朱爺您有耐力有韌力,卻不知怎老總日理萬機、勞神處事,卻仍能這般威風八面,真神人也!”
朱月明總是笑答:“這…無他,萬事不過甚便好。我不喜歡花花草草、這都是客氣話。
我喜歡玩女人。越年輕的孃兒越有意思,越使我青春活力。但我不過份。你情我願才上馬,迷姦逼媾我不幹。我也玩不多,多了也不狂,一天玩一個,頂多一天兩三次,便適可而止。”
以前是任勞、任怨聽了,都嘩嘩聲,噴噴稱奇,說朱月明精力過人,精液也過剩,纔會如此龍精虎猛,自我不疲。
不過,後來“任氏雙刑”轉報蔡軍陣營,就不用他們去賣朱月明這個乖了。何況,朱月明雖任用這“竹葉三、梅花五”二人,但對他們任意殘害良民、恣意刑求無辜等行止,也十分反感或厭惡,多次節制不果。由於任勞、任怨原是蔡京派來跟在他身邊監視的心腹,他也無法真正的制裁他們。
現在換了戚哭、戚泣,對朱月明也無盡震佩。景仰,一再相詢:
“朱爺總是越來越年輕了。”
“朱爺的皮膚比孃兒的更白更嫩。”
問起他保養的“秘訣”,朱月明還是笑說:
“萬事不過份、不過甚就好。盡興只能一時,但保留實力,就可以開心到老。”
他練武功,勤,但不過甚。
他玩女人,好,但不過頻。
他愛財,但也知散財聚福。
他更嗜權,這點他放不下,但卻不至於連身家、性命都豁出去以爭這個權。
他知養生之道,多吃蔬果,一天大解四、五次,小解近十次,人笑他“胖人多屎尿”,其實他的心中才暗笑:
一個人消化器官、排泄系統無礙,這才能吸收養份,也是健康的象徵,他這麼胖還能活得虎虎生風,其實全靠這一收一放、一吃一屙的功能呢!
不過,自今天他剛捱過關七一記“無指掌”後,又幾乎吃了米蒼穹的“朝天一棍”,這天開始,他回去就鬧肚瀉。
一天瀉十幾次。
這當然慘。
過了三天之後,他卻聚“航舟屁功大法”好不容易纔止了瀉,保住了一口元氣,卻又開始另一種“瀉”:
他開始屙血。
屙血不止。
一次一大桶。
一天至少八次。
血腥比屎臭味還濃。
他俯視便桶,只見裡面零零碎碎的、一截一截地,只怕是連腸、胰、肝、髒都屙了出來了。
屙出來的血,比一壺壺的酒還多。
他看了也覺暈眩。
更覺心疼。
他有問於樹大風,這因死了兄長而得勢得寵的御醫名大夫端詳、審視了他半晌,才說:
“你的病我醫不好。”
“你爲絕世內力、餘波所及,能不能復元,就端賴你半生的內力修爲了。”
“瘀血和要血,都要屙出來,不能積存體內,否則必死無疑。”
“你快去屙血吧,多屙一些吧,屙得痛快些吧!”
然而朱月明都屙得非常痛苦。
以前他當大便是一種享受,他邊出恭邊看書記事想東西,現在當然不了。
他現在也屙得十分痛楚。
不過,樹大風還有一句話:
“看你的面色,明黃直衝天庭,須光滿臉,脣額紫白,不似有事的樣子,這一關,想一定能過得了的一一”
但他又立即改口:
“可是這是相術,不是醫術一一你參考就好。”
——參你孃的考!
朱月明心中恨咒罵不已。
他只希望知道的是好消息。
幸好醫學和相學有許多地方是一致的,也是共通的,朱月明真的止了屙,也止了血,奇蹟般地好了起來。
他復元了。
但他始終不敢忘記關七的那一掌,還有米有橋的這一棍。
顯然他會以空馬行天一般倏忽的身法避開了那一掌、這一棍!
朱月明是及時在吃驚中躲開了這一棍!
他是吃驚,但更吃了一大驚的不是他自己。
而是關七。
關七一開始面對米蒼穹,就已咄齧逼人,未交手已像是一個全勝者。
誰都知道,他一定贏。
誰都估計:他必定勝。
但事實上,一交手,米蒼穹反而佔了上風。
他誘使關七落了下風。
他反而對關七步步進逼。
——直至關七打出他的“先天破體無形劍氣”。
劍氣一出,棍法大亂。
聲勢也大減。
棍影爲之大落。
米蒼穹如受重挫。
他馬上棄棍。
棄棍後卻是另一種棍法。
放棄有時候是更厲害的出擊!
他棍擲朱月明。
對關七而言、只怕是任何攻擊,所有兵器,什麼招式,他都不怕。
但他沒想到米蒼穹不是向他出襲——而是向朱月明!
而他卻剛公開保證過,只要朱月明說出可能知曉溫小白下落的人,他就保護朱月明的安全,決不讓人加害朱月明。
可是米蒼穹現在就對朱月明發動了攻擊:還當着他和羣雄的面前!
要是米蒼穹是對他攻襲,他正中下懷。
可是不是。
而且是恨命飛襲。
這連關七也措手不及。
——米蒼穹飛棍脫手,竟不是攻向他,而是要取朱月明之命!
這一剎間變化,連關七也捉摸不着。
他驍勇善戰。
他是善鬥,擅於打人、攻人、甚至殺人,但卻不善於救人、護人。
救人和殺人的武功,絕對是兩件事、兩回事、兩碼子的事。
是以棍攻朱月明,關七卻嚇了一大跳。
吃了大大的一驚。
雖然朱月明是及時且險險的避了開去,但給分了心的卻是關七!
——他擔心朱月明捱了棍子!
這就遂了米蒼穹之意。
——他本來就是“有橋”之人。
他原出生於南方。在嶺南一帶,“有橋”就是“鬼點子橋多”的意思。
他一向很有點子。
他的目的就是要關七分神:
分他的心!
大家都以爲關七隻是信口答應保護朱月明,當不得真,只來介介不以爲然。
他知道關七言出必行。
很多人都誤以爲一個瘋了的人只胡言亂語,說話不可當真——但就算關七真的瘋了,一個瘋子說的話,也當他自己所說的事,都是真的,而且是認真的。
尤其像關七這種人——這種瘋子!
所以,他抓住了這一點,先向朱月明發動至狠的攻擊。
他一是爲了報仇:
是朱月明把關七這“燙手山芋”:不,整個立即便要爆炸的地雷椎了給了。
二是爲了使關七失神:
關七一世英雄,要是他答應要保護的人喪身在他跟前一定會顏面盡失,大挫威風。
是以,他抓住了這個要害。
他抓對了。
也做對了。
關七真是失措。
閃神。
這一瞬間,米蒼穹揉身進擊。
他真正的發出了他的要命的棍法!
——真正的“朝天一棍”!
真正的“朝天一棍”,攻勢發自他的手。
手指。
他的中指。
他的指就是棍。
棍便是指。
所以,只要他在,棍便在。
他的武功和修爲,已不需要任何形式上、實體上的棍。
他的人是棍。
人在棍在。
——但若棍不在,人仍在,棍依然無所不在。
無所不在。
也無堅不摧,無攻不破,無暇可襲,更無御可抵。
這時候的米蒼穹,纔算是真正的出毛
真正的使出了他的棍法。
一一也是以他名震江湖、獨門絕學的“朝天一棍”,力戰關七威震武林、獨步天下的“先天破體無形劍氣”。
3.天大地大
天大地大。
他的棍卻甚短:
一一隻那麼一截。
中指。
可是,他的中指棍法一出,局勢遽變。
關七稍一分心想要反援朱月明,便稍露了破綻。
米蒼穹馬上、立即、及時就向這“破綻”攻了過去。
這“破綻”是什麼?
沒有。
關七原來全無破綻。
若說有,他的“破綻”便來自他的“獨臂”:
他只有一隻手臂。
也就是說,如果他像別人一樣、也有兩隻子,而今便一點、哪怕只是一點的“破綻”,也不去出現了。
不過,要是關七不曾爲朱月明分了那麼一下神,就算他獨臂,也決不會露出任何破綻來的。
破綻只一瞬。
攻襲已十次。
關七劍氣大斂。
米蒼穹步步進擊。
他的手指棍法何其短拙,但攻勢卻比手上有長棍更勇、更猛、更剛、更烈。
他每一招打出:既是棍法,也是指法,更是劍法。
他定攻出一種“氣體”。
棍氣!
——他竟已把棍法練出“棍氣”來。
他要以氣破氣:
以“棍氣”來剋制關七的“劍氣”。
他的棍本來是兇。
與他對敵的人,只覺“四大皆兇”。
無招不兇。
無處不兇。
無所不兇。
無法不兇。
可是,而今,他的棍法已從指法發出,每一招攻出,如同攻出一個於招不同的招式,“兇”又回到了“空”。
四大皆空。
———種讓人放棄戰鬥,乃至放棄生命:空無破的力量。
死亡的威力。
——這力量發自米有橋的身上、手中、指尖。
這纔是米蒼穹獨創一相的棍法,也是他師承自淮陽張侯但青出於藍更勝於藍的絕門棍法。
這纔是真正的朝天一棍。
一棍朝天!
到這近身搏鬥的兇險地步:米公公的棍法依然棍棍朝天、指指都朝天而發!
關七看似已給打得劍氣大滅。
他似已還不了手。
是的,自從米蒼穹的指作棍後,他連手也極少揮揚擡舉不舉手,又如何發出劍氣?
如果這確是個問題,答案就是。
能。
要是別人不能,關七偏偏能。
他就是不揚手、揮手、舉手、擡手,也能發出他那獨一無二的劍氣:
而已、還比他動手時更凌利、凌俐、凌厲!
因爲這纔是他真正的“劍氣”:
獨一。
而且無二。
因爲他是關七。
他是戰神關七。
——這“劍氣”也只有他獨門,獨家、獨步天下。
米蒼穹的”棍”就攻向他的“空子”——也就是他的斷臂傷處。
關七馬上反而。
反擊正來自他的斷臂。
他竟以斷臂發出“劍氣”。
——沒有了手,何來劍氣!?
其實這問題似是而非。
——沒有劍,又何來劍氣?
但“劍氣”是“氣”,不是劍,沒有劍,一樣有劍一般力量的人,一樣能發出劍氣來。
所以,不一定要有劍,才能發射“劍氣”。
是以,發出“劍氣”的,下一定要用“手”,正如要得到知識,不一定要讀書纔可以達到目的,有時,行萬里路,多聽多用,一樣可以知識豐富。
因此,關七發出了他的“劍氣”:
——自斷臂。
這一剎間,乾坤扭傳,他的斷臂發出了他的劍氣,以故他的斷臂便成了他最厲害的武器!
關七的“致命傷”,原來在傷臂處:現在,他的“殺手鐗”,卻正好在他斷臂上。
他的斷臂發出劍氣,竟比那完好的一條胳臂更銳、更利,也更烈、更厲!
這纔是劍氣!
真正的劍氣!
一時之間,雖然天大地大,但殺氣無處不充斥,無處不充溢。
天地間都是劍。
都是氣。
都是劍氣。
孫青霞呆目,目不轉睛的盯視這一場鑠絕古今的格鬥,目定口呆。
戚少商忍不住道:“你一生都愛劍,都練劍,都浸淫在劍道上——請問:關七現在用的是不是劍?”
孫青霞着了魔似的答:“是。”
戚少商又問:“這是什麼劍術?”
孫青霞發癡的道:“是劍氣。”
戚少商仍是不解:“那不就是失前所傳的‘先天破體無形劍氣’麼?”
孫青霞雙眼發亮,甚至還綻出了青光、精光、金光:
“不一樣。”
他解釋補充道:“先前的是‘先天破體無形劍氣!,而今他使的是‘破體無形劍氣’。
不一樣。”
戚少商馬上分辨出來了:“是少了‘先天’二字。”
“不是字。”孫青霞澄清,像遇到他半生最注重的偉大真理。他非得堅持到底不可一樣:
“而是質。但而今不是。己不是了。關七隨手揮來皆劍氣,連傷殘處都成了他最強而有力的攻擊力。這已不是先天,同時也是後天的,甚至也不只是先天。後天的,而是大通天、大梵天、九天十地無所不有的劍氣,只要他意隨心動,劍氣就會發出來了——”
他感嘆接道:“這纔是劍氣——”
“真正的劍氣。”
關七現在發放的正是。
破體無形劍氣。
——這劍氣是破體而出的。
——也是無形無跡的。
但這已不分先天后天,甚至不分強弱敵我,只需念隨意發,這劍氣比先前的劍氣又大大的跨進了一步。
然而這一步卻很要命。
還幾乎馬上要了米蒼穹的命。
對付“先天破體無形劍氣”,米蒼穹還能拼,還可以變。
他至少把“有棍”變成“無棍”。
——無棍比有棍層次更高,棍法也更好。
但一旦關七連斷了的手臂也能發出“劍氣”來,他就吃不消了。
天大地大,他幾乎無可容身。
因爲無處不是劍。
無地不是氣。
無招非劍氣。
劍是劍。
氣是氣。
劍氣是絕招:
絕招是要他的命。
到這地步,他理應已喪命:
——如果不是突然間有了這個變化的話!
突變。
4.風大雨大
夾變。
坦白說,戚少商平生最討厭的就是突變。
突變不是件好事。
突變往往就是驚變。
戚少商絕對認爲武林應該變,要變,不得不變。
——不變,就僵死,就硬化,就失去了生機。
失去了生機就得讓人淘汰。
但變不應是突如其來的,而是循序漸進,去蕪存菁,優勝劣敗,汰弱存強的。
這樣的變,才正常,纔有新意,才能在日新月異、風大雨大的江湖上屹立不倒、萬古常新。
這是他的想法。
也是他的堅持。
所以,他能辦的組織、主持的團體,一定能圖新求變,自強不息。
wWW☢ t t k a n☢ C〇
但這是四季交替、風吹花天般的“變”,而不是“突變”。
他特別不喜歡突然的變化。
——他一手創辦的“連雲寨”,就是因爲他所信任的手下變生肘腋,在一個“突變”
下,以致他流亡天涯,家破人亡。
他的武功亦然。
他不斷求新、求變,但萬變不離其宗,他握層幽新、推陳出新的新招,仍在他傳統功夫的根基上,合情合理。
事實上,他一向都認爲:沒有舊,哪有新?沒有老,哪有少?沒有傳統,哪有現在?
是以,他的傳統基礎極好,功大也下得深——就這一點上,許多人以爲戚少商年輕出衆而忽略了他的底子之厚、用功之深。
他甚至也故意讓人誤以爲他的基本功夫下的不夠紮實——別人對他愈輕視,對他就越有利。
但還是有人知道。
其中最深知的一個,恐怕就是鐵手神捕鐵遊夏。
原因無他:
鐵手曾經跟他交過手。
那一次交手後,鐵手到處盛讚戚少商有“四高”!風度高、底子高,而且不但心志高,連出手創意也高。
他是出自肺腑之言。
因爲那“連雲寨”之一戰,戚少商跟鐵手比拼十招,鐵手點明戚少商要用“一字劍法”,也就是說,戚少商每一次出手。每出手一招,都得符合招式名稱有個“一”字爲好的劍法,例如:“一拍兩散”、“一朝得志”、“一見發財”、“一石二鳥”……等等,如果不符合這一點,即當敗論。
戚少商是在這般受制限的情形下跟鐵手交手的——當然鐵手當時也有他的制限(詳見《四大名捕會京師》)。
以當時的情形,戚少商若非在劍術上通曉各家各派“一字劍法”,然別說應敵挫敵了,就連順利使完十招“一”字爲號的劍法,也有問題。而且當時連雲寨大批軍馬重重包圍鐵手一衆人等,就算戚少商落敗,也大可不認帳,只要使喚手下羣毆圍剿,殺光了鐵手一衆人等也可高枕無憂了。
但戚少商沒有這樣做。
但當時年少氣盛,也只輸了一招半式,他勝是勝,敗是敗,一旦落了下風,即號令合軍撤退,敗得漂亮,撤得乾淨利落。
從此可以想見,戚少商光只憑受盡制限的“一字劍法”,尚能與鐵手硬拼十招(當時約好十招定輸贏).然後,因變招向鐵手錯用其他招式,實際上並沒有給鐵手擊敗,以他隨手招來的招式尚能如此發揮,可見他的武功真材實學,並容並蓄,不容輕視。
所以鐵手忍不住逢人到處便說。
戚少商是個人才。
戚少商自是人才,但他也講究變:漸變,而非突變。
突變回顧傳統,把一切打破砸碎,到頭來有沒有建樹?能不能成立?到底卻是問題。總不能光是破壞,沒有建設。
由於他也是江湖上、武林中、京師裡的一方之主、羣龍之首,所以有很多時候,他非但堅持己見,還把自己的意見,向衆人道出,進行說服,甚至形諸於筆墨,寫成文字,來對樓子裡、塔子裡的弟兄手足,作出良好的影響。
一一教化是很重要的一環節。
這方面,他的意見與楊無邪幾不謀而合,要管理好像“金風細雨樓”、“象鼻塔”這樣的局面,作爲首腦的,一定要進行教化的工作。要不然,就難免出現蘇夢枕的憾事。
蘇夢枕的確是位難能可貴的好領袖。他從不懷疑自己的兄弟,他信任他自己的兄弟。他智計無雙,算無遺策,但臨事必躬親,縱身罹二十七疾,仍奮鬥精進,睿智精明,實在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梟雄、人傑。
他能用人,故爾能用上王小石、白愁飛這樣的人才。
可惜他不防人,也忽略了“教化”的作用。
是以他遭白愁飛的叛變,以致一敗塗地,雖然最終仍能撥亂反正,但爲了風雨樓不變成傀儡操縱於他人手上,他惟有一死。
不是一死了之,而是一死了決。
了卻一切恩仇束縛。
無論如何,蘇夢杭身歿,是件令人痛悵的事。
白愁飛勇於奪權,也忽略了“教化”,是以在危急關頭,叛他的人都窩裡反,而且比他背叛蘇夢枕還來得更狠更絕更毒。
這之後,由王小石一度執掌“金風細雨樓”的大權,他就非常着重“身教”。
而戚少商則注重“言教”。
兩人都注意到“德教”。
——像“發夢二黨”、羽翼之多,人手之雜,以及在民間市井根深蒂固,理應在武林間的影響力遠超於“金風細雨樓”纔是。
然而,它在江湖上的號召力,卻連王小石新近才一手培植起來的“象鼻培”還不過、不如。
原因是發、夢二黨之黨魁:花枯發和溫夢成,太不注重立言、立功、立德之故。
也就是說,他們不側重“教化”的效用和效果,所以影響力、號召力亦不能彰顯。
王小石善於在交遊過從、待人接物中,把他的精神、意見投射、傳達出去,以致跟他在一起的人,都在不知不黨中受到他的影響和感染。
戚少商則善於言辭。
他也有滿腔文墨,滿腹經綸。
他擅於說服,把他的意見用動人、感人、充滿說服力的表達出來,使人服膺於他的理論與看法,因而追隨他的步伐。
可是文過飾非,可惜辭難達意。
再優越的言辭,也難免被誤解曲解;再優秀的文字,也難以言詮一些本在弦外之音、言外之意。
是以,戚少商所力主的江湖。武林(循序漸進,不必刻意求工,毋庸雕琢)“要變論”
和“應變方案”,在說話時給人故意歪曲,而因行文太草而予人蓄意指斥爲:“突變”。
突變和要(應)變,那是兩回事。
兩者大大的不同。
突變是一種斷裂。
要變是一種程序。
突變是全盤打破、推翻的弈行。
應變是適者生存、長存的步驟。
因而,戚少商便給這些曲意僞造流言的人指爲“要瓦解原有的江湖系統、要原來的武林傳統弄得支離破碎”,呼籲大家羣起而攻之。
爲此,戚少商大惑不解,感到十分委屈、突然;向來,如果他說錯做的不對,有人指點,提醒他,他高興感激還來不及,但如此誣陷誹謗他的原意說法的,甚至指斥地主張他原來就十分反對的事,卻令他啼笑皆非,十分委屈。攻擊他的人,甚至把他在“黃岩詩社”發表的一篇創意諷刺指陳當時官宦之流虛僞欺詐、暗箭傷人的文章,題爲:“請,請請,請請請”(即表面上“你恭我故,相互謙讓”的客套話,其實到頭來,心裡巴不得把對方撕滅格殺,方纔甘休),硬生生改爲:“請,請請請講”,二者之間,定全風馬牛不相及。其理一如:他曾有一好友之妻。善煮一種麪食,尤其在嚴冬,熱呼呼,暖荷荷的吃下肚裡去,頓覺渾身是勁,”人多稱爲“力撥山兮氣蓋世牛肉麪”,意謂西楚霸王也理應愛這種麪食之意,人傳開去了,這在臺州一帶“力拔山兮氣蓋世牛肉麪”也就成了招牌,但卻偏遇上一個不講理的軍兵,硬要說這句不通,因爲“力拔山兮氣蓋世,牛肉麪”二者完全沒有瓜葛,聯不上一起,店主一再澄清這是一個全句,但對方依然不理,仍然拍案大罵狗屁不通而去——對這種人,戚少商執謙卑之禮.一再澄清、聲明,對方仍置之罔聞,並越傳越盛。
之後,戚少商便不再理會了。
——我不需要這種人瞭解!
(我做事也不求這種人同意!)
——我只求俯仰無愧、盡其在我就是了!
(你想信也好,不信也罷,同意也可、不同意無礙——我是我,你擋不了我,有種,就殺了我吧!)
總不會問一句:“殺了我好嗎”,也會給對方改成,“殺了我,好嗎”吧?一一戚少商曾如此自忖,又一笑置之。
去他的!
——對不講理的人,不足以論,與其作無謂爭辯,不如多作點有意義的事!
他是這樣想,心就寧了。
氣也平了。
這之後,託楊無邪一查、果然便查到了,那是“六分半堂”放出來的流言。
他們還傳:戚少商已然腐化、老化,不練功、不用功,已漸漸“墮落”了。人痛惜云云。
——大概是狄飛驚爲打擊他而故意傳播的謠言吧?
他更覺得狄飛驚這個人有趣。
好玩。
而且還十分可怕。
簡直深不可測。
因爲這個人,不一定用武力,甚至不一定要用智計,就能打擊敵人,有時候,他用謠言流傳,也一樣有鐐人、傷人之刀。
(原來是他故意曲解我的話,要我費力分辯,令我着急生氣!)
——跟他對手,實在過癮極了。
因爲有狄飛驚這樣的敵人在,就應能唬懶,旦非得要精進不可。
這是好敵人。
這纔是好敵人。
——這敵人讓他的對平常遇上“驚變”。
雖然戚少商一向討厭驚變。
也不喜歡突變。
然而現在他面對的,就是一剎間的驚變與突變!
因爲關七竟然做了一件事:
做了一件在這時際無論任何人、任何高手、任何武功再高的高手都不可能也不敢做的事一他突然變招。
突然。
他突然一出招攻局——
——不是米蒼穹……
而是旁觀的人、其中一位:
孫青霞!
孫青霞正看得最投人、最專注、最心動魄溢之際,沒料到,關七卻突然向他進攻、進擊!
這一下,不但他始料未及,就算是在他身邊一向善於應變的戚少商,也預料不及:
關七竟跟先前米有橋一樣,照板煮飯、面對強敵,卻飛棍擲向朱月明!
但朱月明跟孫青霞不一樣!
——至少,在戚少商心目中,是十分、非常、極之的不一樣:
因爲孫青霞已經是他的朋友。
——不打不相識,惺惺相借,惜英雄者重英雄的:
我友!
關七“刷”地一劍(那只是氣,但銳於劍而又快於劍!)向在旁圍觀的孫青霞發了過去,一面吆喝了一聲。
“跟一個打,不過癮,你看得最入神,你也一齊來吧!”
他發的只是一劍。
但在孫青霞而言,儘管天大地大,劍在人在,但那一劍發來,只覺月黑星烏,風大雨大,眼前盡是劍光、劍氣,一時間已避無可避,閃無可閃,擋無可擋,退無可退。大天大地,盡是死路,全是絕路!
好一個關七!
好一劍!
5.你大還是我大!?
孫青霞大喝了一聲。
“來得好!”
話未說完,劍招未遞,甚至連應付化解關七那一劍的策略方法仍未想到,他已空全回顧一切、無視一切的,迎向劍氣,殺向關七!
他氣勢如虹——他的氣勢比如虹的劍氣更壯!
大家都怔住了。
也發了呆。
誰都沒有見過這種場面:
這樣子的打法!
米蒼穹的武功,高到出神人化。
但關七卻是個戰神、戰狂、戰魔!
然而孫青霞卻完全不要命:
他以劍搏劍、以氣傅氣、以膽搏膽、以命搏命!
他的劍法只有一個“搏”字!
——一個搏字了得!
坦白說,要對付關七的劍氣,孫青霞完全沒有辦法。
他對付不了關七的劍和氣。
——反正他是逃避不了、抵擋不住,那他何不——一拼?
拼一拼。
他的劍曾落在關七手中,而今又已回到他的手上。
他的劍名”錯”。
——反正,人的一生難免會做出許多錯事,走許多錯路。如今,就算再錯一次又何妨!
錯又何妨?
就再錯一回吧!
是以,他一招“怒劍狂花”,就遞了過去!
他不退反進。
不守反攻。
他的劍之鋒、之銳、之尖反攻關七的劍氣。
關七大喊一聲:“好!”
劍氣至此又是一變。
變成兩道:
一道發自他的手,應付着米蒼穹的棍。
一道激射自他的斷臂,對付孫青霞的來勢。
他一人發出兩道劍氣,還很自在,還很自如。
然後他的手還意猶未盡:
只聽他叱了一聲:
“你也來吧!”
一道劍氣就發了過去。
——這次他又攻向惟人?
難道他一人對付米有橋、孫青霞二大高手,他還不心足、不夠勁。不過癮麼!?
問題是:他已連發出二道劍氣,連同斷臂也照樣綻放劍氣,他哪裡還有餘裕、餘力來放射劍氣?
就算他還有餘勁,但他左右一完好一切斷的雙手都要應付二大敵,他的第三道劍氣又如何、從何發放?
這是不可能的。
能。
也許對別人而言,這是不可能的。
但在關七來說,這絕對是能的,而且也不難做到的。
因爲他不同凡響。
他是個能人。
他是個能人所不能的人。
——就算他還不是無敵,但至少他已接近無敵。
無故關七。
關七無敵。
關七的第三道“劍氣”,竟是用口發出的。
他一張口,“吃”的一聲,就是打出一道劍氣!
他嘴中發放的“劍氣”,竟是比斷手所放的更凌厲,而他斷臂所發的“劍氣”,又比右手更厲害:
也就是說,他所發出的“劍氣”,完全不因他所透過的“媒體”是否完整、適切而受影響——他的“劍氣”已完全存乎一心,關於一意,運用自如,收放更自如!
他這道“劍氣”,竟射向驚濤書生。
驚濤書生只在近處觀戰,剛纔與關七交手的屢遇險境,他猶驚魂來定,猶有餘悸,但他又不想、不忍錯過今夜這連場精彩的決戰,是以他還不願走,不想離開。
可是他萬未料到關七竟會突然向他出手!
而且還說出手就出手——一開口,便放氣,便出了手。
他只好應戰。
硬着頭皮應戰。
加入戰回。
只聽關七展笑如長嘯,一面說話,一面每一個字都放出了“劍氣”,攻向吳其榮:
“你也會氣功,就比一比:你氣大還是我氣大?他劍快還是我劍快?到底棍和我的劍氣誰厲害?”
他說,且說的好整以暇。
吳驚濤想答。
但他已答不出來。
他被劍氣迪得已說不出話來。
米蒼穹不答。
他只苦戰。
他鬚髮蒼黃,但在苦拼中,還不時瞬目四顧,瞥向飛檐、博風頭、伐檐、扣脊瓦、螳螂勾頭、乃至鈴鐺排小脊之後。
他在看什麼?
他在找什麼?
他在說什麼?
是有孫青霞還能說話。
只有孫青霞還能說話。
他已打起了勁,打上了癮,打出了平生未有的鬥志和戰意來!
他還大喝了一聲:
“無形劍氣!”
這句話無甚特別,也沒有任何特殊之處,——關七不是從對付米公公起一直都是在使用這絕學麼?
可是戚少商一聽,就變了臉色。
臉色大變。
——就算不是真的變臉,但神色的確也不一樣了。
至少更緊張了:
如臨大敵。
6.權大還是名大?
像關七這種人,曾經在手上掌握過大權:那時候,“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都不像他執掌“迷天盟”時來得有權。
而今,他瘋了,權,已失去了,但他仍享有盛名。
——不過,要是有人問他要權還是要名?極大還是名大?他的回答只怕是三個字:
“溫小白。”
他現在已不需要權。
他也不要名。
他只要他愛的人,能跟他在一起。
一要是沒有,他只有寄託在武功上,把它練得最好、最高、最強、最新、也最出色。
除此無他。
——其他什麼權啊名啊的,他都無所謂,他都沒意思追求這些,不過,當一個人把其中一件事或絕活做得比世上任何人都優秀,乃至天下無敵之時,這些名和權,自然就附踵而至了。特別是當他對這些事物不大重視的時候,就更加會如蛆附身,揮之不去。
不過,這些對現在的關七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失去了溫小白。
現在剩下的,只有他的戰志:
他要打架。
他要取勝。
他要打好這一場仗。
——所以他發出了他的劍氣。
以新的方法。
新的方式。
所以孫青霞一旦喊出“無形劍氣”,戚少商第一個神色就變:
因爲他聽得懂。
他明白。
——“無形劍氣”這四字已不出奇,但卻少了“破體”二字。
可怕就可怕在這少了的字上。
正如先前的“先天破體無形劍氣“上,少了“先天”二字,關七的劍氣,就變成沒有了任何“先天”的制限,更加發揮自如了:
以致連他的斷臂,也能發放“劍氣”。
而今,他所發的“劍氣”,又少了“破體”一詞。
也就是說,他的“劍氣”,是無所不發,無可不放,已不用“破體”,也不必“破體”
就能辦到了!
——又少二字,侷限更少,也就是說,他的“劍氣”,是更路遙天地寬,是能上窮碧落下黃泉了!
“先天破體無形劍氣”已夠可怕。
但“破體無形劍氣”更利害。
然而一比這“無形劍氣”,簡直不算什麼。
如今,關七連口裡也能敵“劍氣”,要放就放,說收就收,連每說一個字也能打出一道劍氣!
這纔是真正的劍氣。
無敵的劍氣!
他的劍氣已六親不認,也如天道無親。
劍冷氣熱。
他的劍是斬神劈佛弒羣欺師滅祖殺已之劍。
他以一口氣御劍。
劍就是他。
他便是劍。
到這地步,關七已不只是“戰神”——而是“無敵”。
沒有敵手。
就是因爲沒有敵手,所以他要找敵手。
——因爲當失去了敵手的時候,自己就成了敵手。
所以關七再次出襲。
這次他的劍光掃蕩向狄飛驚。
他要攻襲狄飛驚的理由居然是:
“我不喜歡你低頭!你給我擡起頭來!你不擡頭,我打到你擡頭!”
狄飛驚也深知關七正殺上了癮,打得性起。
他不是沒有防禦。
但他怎麼也想不出來:已用雙手(包括一臂已斷)和口發劍的關七,還能施用什麼“東西”來對付他?
有。
還不止一道。
而是兩道。
“眼劍”一一關七用眼睛發劍。
眼是有力量的:
眼睛的神采稱之爲:“眼神”;眼睛的力量則稱之爲:“眼力”;眼睛所發出來的波動便要叫“眼波”。
關七的眼神如電。
也如劍。
他兩隻眼睛便發出了兩道“眼劍”,眼神如電如劍,攻向狄飛驚,正如與狄飛驚恰擡起頭的“眼刀”,乒另乓冷的交撞在一起,幾乎要發出星花石火來。
關七特意向狄飛驚放出“眼劍”,因爲他當然認得,狄飛驚曾令他吃了一個“大虧”,便是以他的“眼刀”。
刀鋒冷。
刀眼更冷。
熱的是關七的心。
關七是個從來都不認輸的人。
因爲他從來都不敗。
而今,他非但以一人之力,要跟米蒼穹比棍和孫青霞比劍、與吳驚濤比氣,還不忘記要跟狄飛驚比“眼力”。
一下子,一向沉着冷靜、七曾不驚的狄飛驚,也給扯進戰團來。
現在關七變成了以一敵四。
——一人力戰四大高手:米蒼穹、孫青霞、吳其榮,還有新加入的狄飛驚。
不。
不只於四。
是以一敵五。
第五位是黑光上人。
他正想溜,前步才邁出,卻聽關七叱了一句,“那廝想溜?一齊來玩玩吧!”
詹別野心裡一驚:難道他是叫我!?不過關七正一人力敵四大高手,沒理由還能注意到他正靜雞雞想逃跑的!
可是那是真的!
關七真的盯住了他!
那一句話真的衝着詹黑光而發的!
因爲劍隨聲發。
氣同聲至!
“嘯”的一聲,一道劍氣,正打黑光國師背後!
詹國師以“天下一般黑”神功勉強拆了這一劍,但第二道劍氣又至,詹黑光對打了七八招,發現自己的腳步非但一步也邁不出去,還正倒回頭走。
捱得打了十六、八招,情勢更嚴重:
原來他已倒退了回去。
完全遇到了戰局,形同加入了戰團,跟吳悚濤、米蒼穹、狄飛驚、孫青霞一齊力戰苦鬥戰神關七!
這個“發現”非但使他膽戰心寒,還幾乎令他戰志崩潰:
關七比他想像中更厲害、可怕,而且還更可怕、厲害多他雖然有這種想法,但其他的人也更震動。
楊無邪就是其中一個。
他至少有三個震驚:
一,詹黑光居然能跟關七對打了廿二、三招,武功絕對要比估計中要高!
二,關七的戰力則已完全非人、超人的,甚至是非神乃至超神的!他現在“遙戰”詹別野,己用上了他的印堂:
他的眉心只要一運勁,“劍氣”就會自印堂穴疾發出去,打向黑光上人!
這已不止是“無形劍氣”。
它甚至是有形的——有形無形、有影無跡,已全拘束、約制不住關七的劍氣。
他的劍在心中。
氣在意上。
這已沒有別的名字,也不用任何名義。
它就是“劍氣”。
——任何名頭,已拘禁不了它的周遊天地、神馳萬物、無拘無束、無對無敵。
甚至周身三百六十五個穴道任何一處可以放射“劍氣”!
楊無邪還有第三個震驚:
因爲關七已向他發了一“劍”。
關七當然下會“放過”楊無邪:
他完全沒有理由要特別“禮待”楊無邪。
只不過,他也不只是發一“劍”:
一發,就發了“兩劍”。
——這次,他是以眉毛髮劍。
他兩眉毛一齊聳動。
聳動激烈。
也劇烈。
他左眉發劍,攻向楊無邪。
右眉則攻向無情。
這一下,也就是說,關七竟主動挑戰,同一時間以劍氣連戰孫青霞、狄飛驚、無情、吳驚濤、米蒼穹、楊無邪、詹黑光等七大高手,但他竟還意猶未盡,勢猶未足,波昧意態,顧盼自雄。
天道無親,獨我羣雄,好一個戰神關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