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志轉過頭來,看見人潮擁擠的集市街中,娉娉站立兩個嬌媚的少女,一個素衣白裙,修長的黑絲隨意挽了個髮髻,灑落垂下胸前,正凝眼望着自己,另一個綠色衣衫,身材矮小,兩人攜手相伴一起,正是筠兒和翠兒主僕二人。
楊宗志一愣,想不到在這裡會碰到她們二人,奇怪道:“筠……公主,你們怎麼會出來了?”
翠兒瞟了自己小姐一眼,接口道:“小姐說今日心情不大好,所以就讓我陪她出來散散心的。”她一邊說話,一邊心中也在奇怪,暗想:前些日子,小姐每日都等在自家的花園小樓之中,哪裡都不肯離開一步,我不知多少次勸說她出去走走,她便一次也不應允,不知今日爲何轉了心思,執意要出來散心的。
楊宗志哦的一聲,暗想:我記得那熊百平並未邀請她們一起赴宴,原來是巧合而已。正要說話間,那作泥人的老者擡頭看見筠兒走過來,這少女一身白裙,羅緯輕垂,流蘇溢彩,長得真可謂冠絕天人,與身邊一個年幼的小女孩一道娉婷而立,在這熙攘人流中猶如鶴立,正與方纔自己親手所制的泥人,完全一般無二。
那泥人老者呵呵一笑,捏住自己的鬍鬚道:“老弟你可是好福氣啊,這便是令愛麼?怪不得你會這般疼愛於她,無論如何也要老哥我幫你作好這個泥人,呵呵。”
翠兒聽這老者說公主是王副種壇主的女兒,不禁柳眉一豎,哼道:“胡說八道……”只是這話說一半,便被筠兒從身罄?×艘灤洌?薅?棺〈潿?腦鵡眩?囈?講劍?深┭鈄諡疽謊郟?宰爬險噝Φ潰骸襖喜??惴講潘底韉氖裁茨噯耍?梢願?搖???銥純春妹矗俊?
那老者見筠兒氣質高貴,容貌美麗無比,卻又對着自己溫柔的很,不禁心生好感,笑道:“好是好,只不過……只不過現在不在小老兒的手中。”他說完話,眼睛不由得看了楊宗志一眼。
筠兒看見他眼神,如何還能不明白,便也轉頭輕輕盯住了楊宗志,楊宗志低頭望向筠兒,見她秀麗的雙眼看着自己,眼角和嘴角微微彎起,玉臉上帶着一絲難明的笑意,頗有些精靈古怪的味道。
楊宗志心中一動,暗道:難道……難道筠兒已經發現了我的破綻了麼?她已經開始懷疑我的身份了不成?他過去雖對筠兒的嬌癡無限印象深刻,但是並不覺得這個小丫頭有多麼精明強幹,自己並未露出什麼大破綻,要說這小丫頭已經找到了蛛絲馬跡,自己倒並不相信。
楊宗志定下心來,便也與筠兒對視,微微一笑,從衣袖中取出方纔那老者做好的泥人,展手遞了過去,翠兒站在筠兒身邊,看見這小巧精緻的泥人,不由咯咯一笑,脆聲道:“王副壇主,你這個小泥人也是要送給公主的麼?”她說完伸手接了過來,仔細看了一會,眼神一轉,又道:“只不過你這泥人雖然作的也還不錯,但是太過普通了一些罷。今日那彭公子和丁公子,一個手持當今天下最負盛名的字畫,另一個獻上價值連城的珠寶,公主也都是看也不看一眼的,更別說你這……”
筠兒看見翠兒接過泥人,她定眼一看,那泥人作得精緻精彩,竟然與自己分毫不差,她看的心中一喜,也不管翠兒正在調笑楊宗志,一伸手便搶了過來,如同方纔那些孩童爭搶那泥人孫大聖一般,然後緊緊捏在手中,便再也不肯鬆開。
翠兒話說一半,看見公主搶過泥人,站在那裡嘴角蕩起甜蜜笑意,彷彿此刻竟是多月不曾見過的歡喜表情,不由得傻眼道:“公主……你……你……”
筠兒不待翠兒說話,兀自又道:“翠兒,反正現在我們左右無事,不如我們也跟着……跟着王副壇主一起去望月樓看看,好麼?”
楊宗志聽得一呆,愈發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只是他明知筠兒這句話實際是說給自己聽,卻又故意一點也不提自己。翠兒勸道:“小姐,他們四大分壇的人,今日要把酒言歡,說些他們男子之間的話兒,我們跟去作甚麼?”
筠兒方纔說完話,看也不敢看楊宗志一眼,臉色慢慢轉紅,輕輕咬住自己薄薄的嘴皮,襝眉低聲道:“他們……他們商量一些教裡的事情,難道我們就不能去聽聽麼?”
楊宗志皺一下眉,心想:她如此說話,倒也不好反駁。於是咳嗽一下,恭敬道:“公主,你當真要去麼?”
筠兒低低的嗯了一聲,再也不敢接話,翠兒在一旁看見,實在不明白小姐今日爲何一再大反常態,心下不覺暗自嘀咕。三人各懷心事,一起沿着街道向前走去。
楊宗志並不知道這西蜀望月樓到底在什麼方位,幸好一路有翠兒在前面引路,他也樂得跟在後面,筠兒一直垂頭走在他身邊,不時偷偷瞟他一眼,過了一會,嬌軀止不住的微微顫抖,臉色紅的厲害,腳步卻是越發輕快起來。
再走了一會,翠兒在前面嬌聲道:“到了。”楊宗志擡頭一看,見一座又高又大的酒樓矗立在面前,門上立着一個橫匾上書:望月樓,門前一個大大的青銅石獅,他心神一陣恍惚,不禁回到半年多以前,自己帶着乖巧活潑的倩兒,遊歷望月城中的望月樓,那酒樓與眼前這座酒樓竟是氣派擺設完全相同。
翠兒在一旁嘆了口氣,幽幽道:“小姐,我們明明在望月城中已經有了一座望月樓了,爲何你又要老爺在這川蜀摹仿那座,重新起一座一模一樣的酒樓呢?”
筠兒輕輕咬住自己殷紅的嘴脣,輕輕飛瞟楊宗志一眼,轉回頭道:“有個人在北郡喝了望月樓的酒,看了望月樓裡的歌舞,還……還偷走了……偷走了人家的東西,我修這座樓,便是要讓他永遠都記住這件事,一刻都不要忘了纔好。”她說這話,越說到後面聲音越低,直到最後,聲音細微的連自己幾乎都不能聽見,俏麗無匹的玉臉上也換上一副悵然欲滴的模樣,看着又讓人心疼,又讓人憐惜。
楊宗志聽了筠兒這番說話,不由暗自也嘆了口氣,想起多月以來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只不過即刻他又醒悟過來道:看來筠兒確實是對我起了疑心,所以她作這些,說這些話,便是在暗中試探於我。
他冒作王有期的身份,便是不想夾雜在筠兒和何淼兒之間左右爲難,況且,他一直想着辦完西蜀的事情,便能及早抽身離開,去洛都打探爹孃的消息,見到倩兒。所以他聽了這話,只能假裝聽不懂一般,垂頭被手,當先走了進去。
筠兒在身後細細盯住楊宗志的背影,見他毫無半點動靜和表示,一時心中又是失望,又有不甘,心酸的想:難道……難道只是我太多心了麼?我今日見到王副壇主好像大哥一樣戲耍彭公子和丁公子,而且過去大哥曾經扮了這王副壇主的身份將我戲弄了個夠,便疑心到眼前這王副壇主,看來都只是我自己癡人癡念而已?
筠兒想到這裡,只覺得鼻頭又自一酸,今日回去聯想起王副壇主的眼神和說話神態之後,那砰砰跳動的芳心,也漸漸平抑下來了。翠兒看見小姐表情,不由一呆,奇怪道:“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筠兒兀自還不甘心,一咬細碎的玉齒,毅然道:“翠兒,我們也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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