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阿瓦城西門的突襲作戰,就是在這些緬兵完全蒙逼的情況下開始的,第一批被殺死的是駐守在西門城樓上的幾十個緬兵,因爲那裡部署着兩門口徑相對大一些的青銅炮和十多具大型火銃,因此成爲方臨佑帶領連隊的攻擊重點。
實際上,那個地方大多數所謂的青銅炮,就是一種只需要兩個人擡着發射的大號火繩槍,這些士兵被殺的原因正是那兩次盲射。
當時,城頭上兩名頭腦還算清醒的軍官,正在指揮士兵用火銃和青銅炮各自對城牆外漆黑的曠野盲射了幾發,然而射擊的響動和煙火給埋伏在城外的炮隊提供了顯眼的反擊目標,第一時間飛來的是四枚燃@燒@彈,爆炸後熊熊燃燒的火光照亮了整個西門城牆,大火很快點燃了木製的城門樓,於是這簡直就是在城牆上燃起了一個巨大的火炬,這不僅給進攻城門的兩個連照亮了前進道路,也給四百米外的炮隊提供了一個絕好的戰場照明。
事實上,除了西門樓,在附近城牆上的緬兵尚有二百多人,他們大多數死於手榴彈和五九式步槍,這些一直處於蒙圈狀態的緬兵們,在死到臨頭的時候不僅沒有反抗意識,甚至連逃跑的意識都沒有。
因爲,當兩個步兵連從城牆內的南北兩處階梯登上城牆時,這些黑人士兵們吃驚地發現,城牆上依然站着大羣的士兵,透過火光可以看到,不少人仍然被江面的景觀吸引,他們呆呆地望着江面,背對着自己的槍口,對身陷危險渾然不知……
就在戰前,從連長到士兵都得到方副旅長的一個特別命令——
“在此次作戰行動中,要把握住這場戰鬥的核心任務:控制城門和城牆。
因此要排除一切干擾,專注核心任務,在戰鬥中不要追擊逃離城牆的士兵,不收留任何俘虜,一切行動都要以控制城門和附近城牆,迎接主力部隊入城爲中心展開!”。
這個特別命令被各級軍官們傳達到了每個士兵那裡,但是很快就被簡化成:“不追逃,不留俘”這六個字。
方臨佑下達這個命令的原因很簡單——因爲自己這邊確實有點兵力不足,因此既無法分兵追逃,更無法派人看守那些隨時都會變成不穩定因素的俘虜,他希望在自己身邊留有儘可能多的士兵。
然而這個命令隱含的意義是什麼,在一開始的時候大家就非常清楚,不追擊逃離城牆的敵人這一點好理解,把敵人趕跑就是了,因爲無論這些敵人逃離城市還是跑回城牆腳下的軍營,對於控制了城牆的我軍而言,都很難再對城牆構成威脅,加上緬軍的人數和裝備根本無法與佔有地利和火力優勢的聯邦陸軍作戰,更別說奪回城牆了。
對於不留俘虜這種事情,士兵們沒有想太多,他們知道這個背後意味着什麼殘酷的真相,然而官兵們長期接受的軍事訓練和作戰條例教育告訴他們,如果遇到敵人的傷兵,官兵們只需要做一個簡單迅速的戰場判斷:對自己有沒有威脅,如果有,則補刀或者補槍,如果沒有,則聽之任之。
因此士兵沒有在戰鬥中救護敵人的義務。
當然了,戰鬥結束後自家的救護兵們在處理完戰友的傷亡後,如果發現敵人的士兵仍然活着,連隊的救護兵會考慮給予一定的救助,這是上級軍官們經常給士兵們說的“人道主義”,儘管在實際作戰過程中,這種“人道主義”的救助往往是打折扣的,但畢竟還是存在的。
特別是在第二旅裡,士兵之中就有不少生命力頑強的、屬於原敵軍的南洋土著,他們在被救助後,最終成爲第二旅的士兵,有的還成爲班長副班長之類的基層軍官。
因此,在軍官和士兵們的意識裡,這幾乎就是“不留俘虜”的全部意義了,因爲只要是澳洲的大炮一響,蒙蒂尼機槍一開火,手榴彈一扔,對面的敵人不是被打死打殘跑不動,就是如驚弓之鳥四散而逃,歷次作戰敵人無不如此。
然而如今連排長和士兵們遇到了新問題:蒙圈狀態的緬兵不跑、不戰、不降怎麼辦?
這對於戰場上的士兵是一個問題,因爲交戰雙方遠沒有到相互殺紅眼的地步,眼前的緬兵們像一羣智力殘疾一樣呆呆地望着江面,對身邊發生的事情毫無反應,哪怕是在不遠處的榴彈爆炸把人炸到半空也熟視無睹——剛剛衝上城頭的這些黑人士兵們面對這種情景,不約而同地扭頭望着身邊的軍官,然而領頭的一位排長也趕緊回頭找長官。
但是,他發現現場沒有任何一位軍銜比自己官大的軍官,於是自己在猶豫片刻後,咬咬牙,毅然決然地掏出別腰裡的一顆五九式手榴彈,用力扔了過去——那天凌晨,發生在西門城牆上及其附近的慘烈屠殺,就是這樣發生的……
很快,阿瓦城城頭的已經火光照亮了半個天際,夜色裡,江面上噴濺着火星的煙霧和交織在其中的白色探照燈光柱,給伊洛瓦底江的夜空抹上了一層神秘的紅霧。
此時此刻,在暗紅色的粼粼波光中,距離阿瓦城數公里外的江心島的村民們,終於從睡夢中驚醒,不少人爬上屋頂,睡眼惺忪地望着江面發呆——沒有人對發生在眼前的景觀大呼小叫,作爲擁有虔誠的佛教信仰的民族,人們現在能做的,只有在心中默唸經文,祈禱着佛祖的保佑……
然而江心島上的村民們此時完全沒有注意到,此時此刻在江心島小碼頭正在發生的事情——那裡剛剛發生了一場一邊倒的戰鬥,只不過阿瓦城頭的槍炮聲暫時掩蓋了小碼頭附近聯邦一型左@輪@手@槍的槍擊聲。
就在剛纔,二十多名駐守小碼頭的緬兵們,在幾分鐘之內就稀裡糊塗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對於他們而言,與江心島的村民一樣,他們完全沒有注意到從下游悄然而至的一隻船隊——曙光號和跟隨而來的四艘中型平底木船。
當緬兵們終於發現從江面濃重的霧氣中冒出來的船隊時,雙方已經是近在咫尺了,然而更讓人吃驚的是,突然從霧氣中射來的一道強光,明亮到讓人眩暈——那是曙光號上的探照燈正在直射碼頭。
隨即,幾聲清脆的槍聲劃過士兵們的耳際,一些同伴應聲倒下,大多數人此時仍然毫無反應,然而還是有幾個士兵藉助一晃而過的光柱看清楚了手裡的鮮血,有人倒在了他們的懷裡,活着的人從這些倒下的同伴身上摸到了鮮血——溫熱、粘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