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朱北國在臨走前,給烏鴉燕子們的招呼還是要打的,但十分的隱秘,只不過是在臨出發的前一天,在一個不經意的情況下對小夫妻倆點了點頭,對方也立刻以暗中的眼神給予迴應,然後雙方就脫離了接觸,朱北國開始漫不經心地跟卜彌格神父討論起明天的事務起來。
朱卜兩人打算一早出發去馬尼拉王城,名義上的說辭是卜彌格神父要看望舊日的教會朋友,比較他們已經多年不見了,這一次看到會有大量的事情要交流,所以此去花費的時間很長,因此兩人還當着衆人的面告訴在場的甲必丹大人,他們將在第二天離開就濱南都。
此時的甲丹大人也瞭解到,自己的啓蒙老師——卜彌格神父現在確實很忙,聽說他還要去遙遠的南方島嶼上傳教,局勢,根據東方教會的安排,那裡有一個近十萬人的教區需要他去主持。
朱北國知道,卜彌格神父說的是真的,因爲紫霞島的人口已經超過八萬人,目前正在向十萬人口發展,特別是在蘇祿王國的華人遷徙過去後,那裡的人口將有一個爆炸式的增長,最近,受到成東和任柯的熱情邀請,卜彌格神父很快就要奔赴紫霞島了……
"東方的梵蒂岡"
"永遠忠貞與高貴之城"
"西班牙帝國在東方的心臟"
"一顆鑲嵌在西班牙帝國海洋王冠上的明珠"
當朱北國卜彌格二人乘坐的四輪馬車艱難地翻過一條土路的高坎後,兩匹駑馬嘶鳴着暫時停止了前進,這讓馬車裡的乘客有機會居高臨下俯瞰巴石河兩岸平原的的風景。
當一座宏偉的磚石城牆建築印入眼簾時,朱北國的心裡默唸出一系列歷代歷史學家們給予馬尼拉王城的稱號。
此時此刻的卜彌格神父和朱北國,都不約而同地拿出望遠鏡,開始向城牆方向瞭望。
伴隨着聖奧古斯丁大教堂尖頂上悠揚的鐘聲,馬尼拉王城的全貌一覽無遺。
悠揚的鐘聲告訴他們,現在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於是兩人和車伕啃了幾口麪餅,喝了幾口水壺裡的水後,緩過勁來的駑馬再度揚起四蹄,拉着四輪車廂歡快地衝下小山坡,山下不遠處便是馬尼拉王城的西門……
根據朱北國後來在日記裡的描述,那天他在馬尼拉西城門的門口,親身體會到了西班牙人對天主教的宗教人士的尊重,也親眼目睹了令人髮指的種族歧視。
當馬車抵達城門口時,他們正趕上下午的集市日,從馬尼拉王城的城門洞口處沿着道路向外延伸出一列長長的隊伍,隊伍中有男有女,大多數人的身邊都帶有各種各樣的貨物,有活禽、蔬菜、糧食、竹編制品、漆器、木製品的傢俱甚至還有絲綢和布匹皮貨以及鞋帽,另外還有各種各樣的的雜貨,振動篩五花八門無所不包。
很明顯,這些貨物的所有者打算進入馬尼拉販賣,朱北國注意到,隊伍裡的這些人裡絕大多數是華人。
今天大概是某個開放交易日,西班牙人允許當地人帶着各種商品進入馬尼拉王城的大教堂廣場做一次短暫的貨物交易,而且哪裡總是有教士們趁機給前來趕集的人羣傳播上帝的福音……
由於城門口附近的道路並不寬敞,幾乎感覺不到移動的隊伍又佔用了大概一半的路面,四輪馬車上的車伕不得不放慢車速,朱北國坐在馬車上,居高臨下像檢閱一般緩緩掠過這支隊伍。
悶熱的天氣、排隊的人們木吶呆滯的表情,和一片沉默的場景,給朱北國一種心理上的壓力。
於是他轉過頭望向緩緩靠近的城門洞,終於看見了這支隊伍幾乎沒有前移的原因——那裡有一排手持長矛或者鞭子,身穿對襟短衣和燈籠褲的西班牙士兵,他們正在隊伍的盡頭搞入城檢查。
士兵們的表情顯得很不耐煩,嘴裡不知道在嘀咕什麼,由於天氣炎熱,他們的鎧甲早就脫在旁邊,那裡有一輛沒有馬的四輪馬車,上面除了堆放着脫下來鎧甲和幾支長矛,三五支火繩槍外,馬車上還堆放着各種各樣的的貨物。
馬車邊上還有幾個竹編的籮筐,都是上下倒扣在地面上的,一位顯然是小頭頭的軍官,正坐在車頭靠在車沿扶手上打着無聊的哈欠,距離他不遠處,一個持矛的士兵懶洋洋用腳踢了踢一個放在地上的竹簍,裡面隨即傳出嘩啦嘩啦的聲音,表示這是一竹簍瓷器,竹簍的所有者是一個年齡有點大的老者,從衣着上看應該是一位小商人,他看見那位士兵打算依次去踢一踢其他幾個竹簍的時候,趕緊伸出雙臂抱住竹簍,嘴裡不停地用一種朱北國聽不懂的語言給士兵求告着什麼。
朱北國知道,這位老着說的應該是西班牙語,內容無非是瓷器易碎請對方腳下留情之類的話,然而貌似效果不好,那位士兵仍然在踢,於是老者身邊的一位年青人在老者焦急的吼叫下趕緊從懷裡摸出幾個銅板,然後略顯笨拙地拉住士兵的胳膊,將銅錢往那位士兵的手裡塞。
這一幕公然賄賂就在大庭廣衆之下進行着,然而朱北國並沒有看到這個賄賂行爲的結果,因爲他的眼球被另外一幕雞飛狗跳的場景吸引了過去。
在隊伍的最前端,幾個士兵正圍着幾個籮筐,那裡面裝着十幾只、也許是二十幾只活雞,反正朱北國看見其中一個士兵手裡提着一隻正在撲騰的活雞走向馬車車廂,那裡有幾個倒扣着的竹筐,另外一個士兵揭開籮筐,那隻活雞被扔了進去,在那一剎那,朱北國看見籮筐裡有各種動物,除了雞鴨外,還有一隻羽毛鮮豔的大鳥……
緊接着,朱北國忽然被一聲女人的驚叫聲搞得身形一震,這叫聲響徹城門洞,朱北國的目光循聲而去,只見城門洞附近,一個年輕的女人正死死地護着自己的籮筐,而士兵手裡的一聲鞭子抽在女人皮肉上,那個悶響讓女人吃痛不已,此時她身旁的一個男人,大概是他的丈夫吧,趕緊上前護住女人。
然而護人就護不住籮筐裡的雞,女人的手和胳膊在捱了幾鞭子後被迫鬆開了竹簍的蓋子,於是又有兩隻雞被士兵們從竹簍裡提了出來。
大概是看到收颳得差不多的吧,斜靠在馬車車廂上的小軍頭對着士兵們喊了幾句,這羣丘八們才了住手。
然而,就在剛纔,士兵們絕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剛剛是從鬼門關邊上走了一圈回來——當士兵們對那個女人抽鞭子的時候,朱北國頓時氣血上涌,他忽地站起身來,右手就要往懷裡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