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那輛車,那輛馬車!”夏語澹拽着趙翊歆往前走。
京城那麼大,靠一雙腿,把精力都花在走路上了,走累了哪還有心情吃喝玩樂。是以,城裡川流不息着許多的車,馬拉的,牛拉的,驢拉的,還有人拉的,如公交車一樣轉來轉去,供真正的平民百姓搭乘。
棋盤街區一圈都車,車頭停在那個方向,就駛向那個方向,夏語澹一眼就挑中馬車,馬車速度最快。
夏語澹拽不動趙翊歆,趙翊歆公子病發作:“我不坐那輛車。”
夏語澹看中的馬車,是敞篷的簡陋馬車,一匹馬拉着一塊門板大的車身,兩邊一條木長凳,人就一個挨着一個兩排的面對而坐,中間有空可以放東西。趙翊歆怎麼能忍受自己抱着腿,和不知道什麼人,面對面,又擠一塊兒的坐在馬車上。
夏語澹沒有任何心理障礙,想省點錢就得跟人拼車,看見趙翊歆一張抿着嘴的臉,道:“坐那個車到十八里鋪,應該每個人四文錢就夠了。”
趙翊歆邁腿道:“我走着去。”
“走要走一個時辰!”這回夏語澹不動了。
趙翊歆的腿生生拐了一個彎:“那另找一輛沒有別人坐着的車。”
夏語澹由着他拉着往車堆裡挑車,嘟喃道:“包車好貴的!”
趙翊歆停也不停的繼續走:“你的半吊錢不夠嗎?我可以少吃一點。”
大半個時辰後,夏語澹和趙翊歆坐着小驢車在十八里鋪附近下車,夏語澹數給車伕四十文。他們是有錢坐最好的車,可夏語澹堅持,今天的開銷都要從她賺到的半吊錢裡支出,錢和錢能一樣?有錢的燕窩喝一碗,倒一碗有意思嗎?精打細算的坐小驢車也挺有意思的。
夏語澹左右顧看着街景道:“我還是前年來過的,就來過一回,這地方……,誒,就這地方,這些鋪子,大致沒有變。”夏語澹故地從遊,十八里鋪和棋盤街一樣,有長長的,寬寬的幾條街,整體區域比棋盤街還大,道路兩邊是大大小小的店鋪,街道邊邊上都是地攤,算卦的,賣柺杖的,賣蜂巢的,賣蛇的,開賭局的,只有你想不到的,奇奇怪怪什麼都有。
“你喜歡吃什麼東西?這裡的東西乾淨又不貴,我的錢想吃什麼都可以,而且可以帶着這家店的東西,坐到那家店裡去吃,只要意思意思點一點東西就好了,這一條街都是吃的。”夏語澹找到了小吃街,站住腳道。
小吃街兩邊是賣吃食的店鋪,兩邊邊上地攤沒有了,街中有一排食亭,食亭就是一個挨着一個,只有亭子大小的,有門有窗有屋頂,像單間廚房一樣,現做現賣的吃食攤位,沒有座位,買些能拿在手裡吃的東西,食亭一橫,小吃街真的擠得摩肩接踵,被人流推着走。
夏語澹好歹來過一回,趙翊歆根本就沒有來過,而且好多吃食,他都不知道它們是什麼,什麼味道,好在食亭現做現賣看得明白。
“我口渴了,先來碗茶!”趙翊歆站在小吃街口,大爺似的道。
誰在這裡喝茶葉泡的茶,夏語澹拉上趙翊歆,在一個食亭賣了兩份南瓜湯。南瓜蒸熟搗爛,兌上羊奶和糖水,盛在手掌長的竹筒裡,一根竹籤攪一攪,幾口喝了,就不渴了。
夏語澹還記得趙翊歆想吃好酒好肉,她也要吃好酒好肉,就在一家滷味店停下來,道:“在這家坐着吃吧,這家滷出來的東西挺好吃的,我家還特意使人過來買的,這家幾樣果子酒也不錯。”
趙翊歆看店裡吃客挺多,笑道:“就這家了!”
各種各樣的滷味,像自助餐似的,一大盤一大盤的擺出來,有夥計遞上粗長的大筷子,鐵鉤子和大盤子,由顧客撿。
趙翊歆果然愛吃肉,滷豆乾,滷毛豆之類的素菜都不挑,就挑葷的,一條羊排,一塊牛筋,一塊牛肉。夏語澹沒有挑素,挑了一塊豬耳朵,一條鴨脖子,正用大筷子夾着一根滑不溜秋的豬尾巴,看見趙翊歆古怪的看他,還招呼他道:“豬尾巴很好吃,你要不要試一試?吃豬尾巴有好處的。”
“有什麼好處?”趙翊歆沒見過豬,見過貓狗的尾巴長在哪個位置,也知道豬的尾巴長在哪個位置。屁股上的東西,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吃它一吃。
夏語澹微微臉紅,沒有接話。
在一邊伺候的夥計笑着解釋道:“豬尾巴,小孩子吃了不尿牀,大人吃了,補腰。”夥計說到腰時,還拍着他的腰。
趙翊歆長到十四歲,還未嘗男女之事,因爲他的身體,還不是一具成熟男人的身體,夢遺也沒有發生過,不過,這不妨礙他對於那種事情的理解,他的教育,讓他早就知道男女之間那點事,該怎麼幹。也就深刻的明白,腰對男人,多麼重要。所以,他很鎮定的,把鐵鉤子伸向了豬尾巴,嘴上卻道:“豬尾巴很好吃?我也拿一根嚐嚐。”
夏語澹看趙翊歆的鐵鉤子伸向一條又長又細的豬尾巴,把他的鐵鉤子搶在手裡,給他撿了一條又粗又短的豬尾巴。
滷味拿給夥計切好,點了一壺桂花米酒,和趙翊歆找了一處偏僻的角落坐下,夏語澹才道:“豬尾巴儘量要挑又粗又短的。擁有手掌那麼長,兩個手指那麼粗尾巴的豬,證明它養得很健康。尾巴又長又細的豬,不太健壯了。”
趙翊歆好笑的道:“你一個人,還能知道豬的健康不健康?”
夏語澹嚴肅的道:“這是我經過多年觀察的結果。你見過豬嗎?想你沒有見過,見過也是有限,聽我的就好。”
豬的問題,要往深了聊,就要聊到和慶府的生活了,趙翊歆以爲那是她的傷心事,就不說話了。
滷味上來,夏語澹又跑去別的鋪子,賣了一包紅泥花生和兩碗薺菜湯,喝完酒吃完滷肉,來碗菜湯解油膩,最後剝紅泥花生吃,紅泥花生和叫花雞一個做法,一顆顆花生裹在紅泥裡,還是溫熱的,所以剝的人得弄得滿手紅泥。
夏語澹掰破殼,趙翊歆撿出裡面的花生米,喂夏語澹吃,自己也吃。吃完了,要來水洗了手,夏語澹結了賬。
兩人皆是外貌出衆的人,喝了酒,兩邊臉頰一層淡淡的紅暈,眼睛氤氳着一層瑩潤的水光,豔麗至極,但桌上的人都是生鬥小民,美人看過,享過眼福就滿足了,可是樓上有一位自封爲皇親貴戚的看客,看得抓肝撓心。
夏語澹手上還有三百多文錢,出了小吃街,一路看一路逛,買了幾樣小玩意兒,停在一個賣金魚的地攤上。
金魚在時下還是挺貴的觀賞魚類,一條手指長的紅金魚要五十文錢,地攤上賣着二三十條那麼小的紅白金魚,攤主是一對父女,賣法還挺有意思,五十文錢買一條,兩文錢撈一次,把魚撈到陶罐裡就是客官的。
撈魚網,雞毛撣大一把,魚網是紙做的。老闆盯着客官撈魚,他女兒在做魚網,像繡花繃子一樣,把紙扣住就是一把撈魚網了。
紙下到水裡,被魚一掙就破了,連續幾個人撈了幾把,都搖搖頭擺擺手,算了,也沒有人買魚。夏語澹覺得好玩,也投了四文錢撈了兩把,沒有那個手氣。
趙翊歆亦覺得挺有意思的,撈了兩把。饒他是習武之人,舉重若輕,動作敏捷,也不能玩兩把就把魚撈上來。
趙翊歆站起來,把袖子捲上,衣襬撩上,再次蹲下,一手拿陶罐,一手拿漁網,雖然沒有說話,那動作那神情,確實和紙網較上勁了,非得用紙撈條魚不可。
夏語澹兩文兩文的付出去,趙翊歆一次一次的失敗,一串錢都快不夠坐小驢車回去的路費了。夏語澹不在外人面前下他面子,剩下的不到五十文錢弄出嘩啦啦一陣響動。
趙翊歆沒反應,夏語澹就隨他去了。
趙翊歆失敗了五十次,老闆決定給他一個安慰,道:“哥兒,你看中哪條魚,我送給你好了?”
趙翊歆沒領情,維持着他撈魚的姿勢道:“我不會自己撈嗎!”
長得好看的男人惹人心動,老闆女兒羞澀的,細聲細氣的指着一條遊得筋疲力盡的紅金魚,指點他道:“小哥兒,你撈這一條試試。”
趙翊歆正不耐煩別人一次又一次的打擾他,沒好氣的道:“我要條半死不活的魚!”
老闆女兒既委屈,又尷尬,紅了眼睛。夏語澹無聲的抱拳朝他們致禮,請他們別和趙翊歆計較的意思,又一手指着趙翊歆,一食指點着嘴巴,請他們安靜的意思。
在夏語澹還剩下十文錢的時候,趙翊歆撈到了,動作快得夏語澹幾個都沒有看清楚他的動作,一條金魚就甩到了陶罐裡。
“撈到了!”執着成功後的趙翊歆說出這三個字並沒有帶太多的歡喜,而是一件預想的事如期幹完的平靜。
夏語澹倒是比他笑得開心道:“我看看,你撈着了什麼顏色的金魚,我剛纔都沒有看清楚。”
趙翊歆把陶罐遞給她道:“紅色的,要是再能撈一條白色的,湊成一對就好了。”
夏語澹甩着她的錢串子道:“你能在五次之內再撈中一條嗎?”
趙翊歆站起來,活動着手臂。他撈了五十幾次,維持着撈魚姿勢,手臂都僵直了,看到夏語澹僅剩的十文錢,笑道:“算了,先養一條吧。”
作者有話要說:我這個月好像更了10萬,好像有全勤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