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就在無數只黑手將要抓住她的時候,小夏快速反應過來,下意識地俯下身去,險險避開。她跪倒在地,強忍着胸口的巨大恐懼和噁心感,硬是從鬼羣中往外擠。
那些鬼怪的腿有些已經腐爛了,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惡臭,有些根本就是白骨,有些則好像是虛浮的擺設,讓小夏在往外擠的過程中推斷了很多。而隨着腿部的折斷,上面的身體也轟然倒地,向爬行中的小夏砸了過來,讓她不得不左躲右閃。
那些恐怖的鬼臉摔倒時都正對着她,一樣的表情,一樣的興奮,一樣的大張着黑洞一樣的嘴,露出黑牙,採取着咬噬的姿態,其中還有幾個連頭都摔掉了,卻還掙扎着向她滾動,貪婪地吸着她的氣息。
小夏拼命地爬,好幾次差點被倒下來的鬼撕咬個正着,嚇得她沒有心力去判斷自己的行爲是對是錯,只是一心要逃開這裡。漸漸的,她發現,這些鬼怪都是一樣的,眼框裡沒有眼珠,耳朵也都爛了,只有鼻子和嘴是存在的。他們正是憑藉她的氣味來追尋她的位置,或者,因爲只剩下這兩項功能,所以還特別敏銳。
她也許可以隱藏聲音,甚至隱藏形體,卻不能隱藏自己的氣味!正因爲如此,他們如附骨之蛆一樣緊追她不放!
因爲小夏在地上鑽來鑽去,所以那些沒有視覺和聽覺的鬼怪想抓住她時總是慢了半拍,可當她艱難地爬出越聚越多的鬼羣時,卻發現那些鬼怪也都趴在了地上,與她平行的來抓她。但他們爬得比她快得多,差不多是貼在地面上亂竄,好像密密麻麻的一地巨大的黑色老鼠。
她站起身來就跑,也不辯東南西北,只覺得走廊像迷宮一樣大而無緒,沒有一個房間,兩側全是窗戶,窗外黑漆漆的。她不知道跑了多久,可儘管她每次跑的地方都不一樣,鬼怪們也還能追上來,只不過隨着她繞來繞去的瘋跑,數目已經不太密集,開始稀落。但這也使她無論跑到哪裡,都能遇到一、兩個,漸漸地堵死了她所有的通路。
她是他們的食物,他們是想吃了她!
這認知讓她有着巨大的恐慌,還不如要殺了她更讓她輕鬆。她慌亂地跑到一個十字的樓道口,發現自己被徹底地圍住,四面八方全是流着口水的鬼怪。她覺得自己就象被猛獸圍獵的小動物,茫然、驚恐,但無路可逃。
沒有辦法之下,她只好拼命想打開窗子,心想寧願摔死也決不被吃掉。可是那窗子已經鏽死了,根本打不開,而圍在她身邊的餓鬼已經慢慢縮小了圈子。之所以還不動手,是因爲大家都爭着要吃第一口。
他們推搡着、擁擠着,喉嚨中發出‘嗬嗬嗬’地吞嚥聲,慢慢逼近她。這讓小夏的驚恐無法形容,那種即將被扯碎、被撕咬、變成一塊塊被吞入肚子裡絕望讓她大腦一片空白,只有怕――
‘啪’地一聲脆響,讓小夏尖叫一聲,抱住頭。
“這邊!”一個女人平直的聲音叫。
小夏一轉頭,看見窗子的玻璃碎了,一隻蒼白且極瘦的女人的手垂在那裡,向她做出拉的姿勢。
“快點!”那聲音依舊平直着催促。
外面空氣的氣息,讓精神全集中在小夏身上的餓鬼們意識到了什麼,開始躁動並不顧一切地朝小夏撲了過來,這讓小夏沒有機會猶豫,只得把手伸了出去,讓那隻手把她從窗戶拉了出去。
“啊!”小夏大叫一聲,因爲有一隻餓鬼抓住了她的一隻腳,讓她懸在半空,即出不去,也下不來。窗外拉她的人加大了力氣,屋內的鬼不肯放手,小夏被拉扯得幾乎要斷成兩截。而那鬼還迷醉地摸索她的腳,張口就要咬下去。
她下意識地拼命說蹬踢,‘咔’地一下,鬼的頭一歪,掉了,脖腔上冒出的密密麻麻的螞蟻。
一瞬間的鬆懈,使小夏唰地被拉出了窗外,逃離了餓鬼們的掌握。她喘着粗氣,發現自己是坐在樹冠上,下面是不見底的萬丈深淵,急忙拉緊樹幹。
身後有摸索的聲音,她知道是那個救她的人。
“謝謝你。”她說着,並扭過頭去。
那個護士模樣的人側對着蹲着,護士賵下,一縷黑髮垂了下來,擋住了她的臉,她的手上正在削着一根木棒,一下一下,很用力,越削越尖。
“你的力氣真大!”小夏看着她異常消瘦的身材,想起剛纔她從外面拉她時的感覺,現在又看她不費吹灰之力的用一柄小手術刀削那麼粗的木頭,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你在做什麼?”她問。
“知道這裡爲什麼叫餓鬼道嗎?”護士答非所問。聲音平平的,沒有一點調子。
“爲――什麼?”
“因爲呆在這裡的鬼,每天感到無法忍受的飢餓,無論來了什麼,也會被吃得不剩下渣子,沒有一個例外。”
“那你爲什麼――救我?”小夏悄悄往旁邊挪了挪。
“我不是要救你,我是要獨自享用你。”她說着扭過頭來,‘幸福’地笑着,也一樣沒有眼珠和耳朵,一樣有昆蟲在臉上的爛肉中進進出出。
“我用這個。”她舉舉手中的尖木,“用這個刺入你的心臟,用來澆在我存了多年的白飯上面吃,然後把你掛在誰也到不了樹頂上風乾,慢慢地吃肉。”
她說着向小夏伸出了手,小夏閃身避開,縱身跳了下去。
她寧願死!
恍惚之中,她感覺看到了洪好好的臉,然後一陣劇痛,讓她昏死了過去。
阮瞻站在小夏的牀邊,用手指輕輕撫她皺緊的眉頭。他知道她的魂魄不在體內,感覺不到他的安慰,可想到她正經歷的折磨,不禁心痛如絞。
他站了一會兒,就毅然轉身離開。他明白如果魂魄長時間不回本體的話,她有可能永遠了醒不過來,所以他沒有時間心疼,必須做點什麼。
他來到客廳的時候,萬里正好開門進來。
“怎麼樣?”他急切地問。瞞了周圍一眼,確定一下並沒有什麼監視他們。
萬里搖搖頭,“楊幕友不在本市,或者說沒有入境紀錄,從正當渠道是找不到他的,連洪好好也失蹤了。目前我們是有力使不上,無從下嘴,就算你打算跟他拼命也找不到他。你那怎麼樣,研究出什麼嗎?”
阮瞻從口袋裡掏出那天從顧與方家的魚缸裡拿到的東西,放到桌上。那是一顆小小的扁圓形石頭,漆黑髮亮,油光水滑。
“還真漂亮,這就是那天你從顧與方家順來的?”萬里拿起石頭看看,讚歎了一聲,“不是寶石吧?哎呀――”他話還沒說完,就感到手心一陣發麻,又刺又癢的感覺讓他立即放下那顆石頭,“它活了,會咬人。”
“看看他的正面,很光滑。”阮瞻拿起石頭給萬里看,然後又翻轉過來,“可他的背面還很粗糙。”
“難道剛纔是紮了我的手,而不是咬我?”
阮瞻不說話,突然拿出一把刀,在手上用力一滑,立即有鮮血涌了上來。他把血滴在石頭粗糙的一面,石頭馬上動了一下,有了生命一樣,然後把血全吸了進去,一絲不露,好像幾秒鐘前並沒有任何東西滴在上面過。
萬里吃驚地看着這一切,眼見那石頭哆嗦着,粗糙的表面慢慢變得光滑,最後又靜止不動。
“這個――這個――”他擡頭看看阮瞻,尋求答案。
“沒錯,這就是關鍵所在。那天你們進入顧與方臥室的時候,我無意間覺得魚缸處有妖異之感,結果正巧看到一條小魚不小心碰到了這塊石頭,立即被吸附在上面,直到死。”
“直到死那麼狠?那這算石頭還是妖怪!”萬里用手指拔弄了一下石頭,感覺它確實有生命一樣,“什麼構造的礦物,拿去科研機構檢查一下吧。”
“你要想找麻煩就拿去。”阮瞻說,“反正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不過我記得以前看過一冊古書,是關於鬼怪故事的演義之作,上面記載說有一種石頭會吸人的精血,而且會完全吸乾。我曾以爲那是傳說,可是目前看來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猜――那條小魚怎麼樣了?”
“不會變成黑灰了吧?”萬里隨口說。
“答對。”
萬里愣住了,沒想到事實會是這樣,“這就是那些女人的屍體完全背離物理定律的原因?”萬里驚詫萬分,“他――我是說楊幕友是從哪裡弄來的這種可怕的石頭。”
“這世界繽紛萬象,人類又能知道多少?”阮瞻把石頭小心的包起來,“我不明白他利用石頭吸取這些女人的精血是幹什麼用的?”
“不是道家的那個什麼採陰補陽吧?”
“這是邪術,與真正的道家術沒有什麼關係――”
他說到一半就就停住,同時萬里也感到了那陣眩暈感。
“怎麼了?地震?”
“不是!”阮瞻咬着牙齒,“他攻過來了。”他說在跑去了小夏的房間。
牀上空空如也,小夏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