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T大的主樓是一棟舊樓,樓下三層是補充用教室,上面四層用作行政辦公的地方。它在學校的中心處,從大門要走差不多十五分鐘纔到,聽說年底就要改建的。
一進校門小夏就發現,這件事帶給學校及學校裡所有人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好像有一種壓抑、陰霾的空氣籠罩在學校的上空,讓每個人都呼吸不暢。她來的時候不是上課的時間,按理本該人來人往的大廳卻冷冷清清,只有一個警衛站在大門外,一名清潔工正在打掃衛生,她上前問清校長室的所在後踏上樓梯。
沒走幾步,迎面一面巨大的衣帽鏡出現在樓梯的拐角處。它大到幾乎佔據了整面牆,讓從一樓到二樓的人,無論上下都避無可避的處於它的籠罩之下。
無意識中,小夏只覺得這個鏡子有一種超強的吸引力,讓她不由自主地走近些,對着鏡面梳理自己的頭髮。直到她忽然發現鏡中的自己臉色黃得不正常,眼睛也深深塌陷才停止動作。
就說她是黃種人,昨夜又熬通宵吧,也不至於是這幅德行呀!
小夏心臟收縮,驀然意識到這面鏡子前就是第三個死者的遇難地,連忙走遠些,但她的眼前卻突然出現幻覺。
她看到一個短髮女生象自己一樣被莫名的力量吸引,走到鏡子前整理頭髮,接着卻發現鏡子中自己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見,只剩一片空白。
女生駭然轉身,發現有另一個女生背對她站在自己身後,相似的身形,相似的頭髮,相似的衣服,那情形就像在自己身後也有一面鏡子,自己看到自己的背影。她嚇得又轉回身面對原來的穿衣鏡,驚恐地看到鏡子中又有自己的影子了,不過也是一模一樣的背影。慢慢地,兩個背影都轉過身來――是她自己!
她來不及驚叫,眼看同樣的兩個自己同時風乾枯萎,只剩下骷髏。等她被嚇死在鏡子前,那兩個身影則發出詭異的微笑,慢慢變成淋漓的鮮血。
這幻覺讓小夏嚇得急忙跑到二樓,躲到牆壁的後面。她深深地吸氣,又從牆角探出頭來,看看自己是不是因爲被動接受了這件事的什麼狗屁心理暗示纔出現的幻覺。可她才一露頭,就又清晰地感覺到一雙血紅的眼睛在注視她。
完了!她想。一定是上次李景明的案子讓她的感應力又增強了。她不是通靈者,生理上的眼睛也看不到不該人看到的東西,但她一直是敏感體質,又有見鬼的經歷,所以感覺比一般人敏銳許多,會覺察到微弱的意念,這也讓她有別人不會有的恐懼。
她想人們‘有幸’和鬼打過交道後大概會有兩種情形,第一是以後不會再怕了,第二是希望以後不要再遇到了。而她,是第二種。
她又探出頭偷瞄一眼,情況完全相同。這形勢讓她在恐懼中帶一點憤怒,不知道自己倒了什麼大黴纔會三番五次的介入不該人類介入的事情。她曾經用聊齋-陸判裡的那個朱爾旦的理論說服自己――不怕它們,它們弄死了你,你也和它們一樣了,有什麼好怕!但講講道理、喊喊口號當然容易,事實做起來就是兩回事了。比如她現在就有跳到鏡子面前,大聲質問它是什麼意思的衝動,可她就是不敢,只能躲在這兒偷窺。
也許害怕死亡纔是人類最原始的恐懼吧!
還好她不過是做諮詢工作,而且總會在白天才來,它應該害不到她,至於幻覺――很快就會過去的。小夏這樣想着就去找校長做她的‘諮詢類’工作,但當她離開時,她又犯了愁。
還會路過那面大鏡子的,除非她從頂樓跳下去。
正猶豫着,突然前面有兩個熟悉的身影閃過,她高興得想也不想的大喊:“劉鐵、倪陽!”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裡突兀極了,讓前面兩個大男孩嚇了一跳。
“小夏姐,你怎麼在這兒?”二人對視一眼。
小夏幾乎歡天喜地的走過去,他們充滿活力的清新氣質讓她的鬱悶心情稍減。
這兩個男生是在‘夜歸人’酒吧打工的招待,那陣子她住在阮瞻那裡,儘管她不怎麼露面,但時間長了,總是跑上來搬貨物的兩人還是認識了她。一開始,他們還以爲他們的大衆情人老闆金屋藏嬌,後來見這兩個人之間一個橫眉豎目一個帶搭不理的古怪情形,才知道更可能是前世仇人。不過,小夏和他們倒是相處得很好,他們也很喜歡這個活潑風趣的姐姐。對於這件事,小夏的解釋是,她本來就是一等一的好人,造成對抗局面的,是某某人,反正責任不在她就對了。
“工作上的事。”她說。這下就算是那雙紅眼盯着她,她也不怕下樓了。
“什麼工作啊?”性格活潑的倪陽好奇地問,“不是不能說的秘密吧?哦,對了,你是律師,一定是爲了學校的案子來的,聽說這幾個女生的家長都來了。”他說這話的時候正巧路過那面鏡子,小夏還是後背發麻,但一左一右挽着兩個陽光男生的手臂,感覺輕鬆了很多。
果然還是人多力量大!
“我們事務所擔任了學校的法律顧問,我過來幫下忙。”小夏說。“至於其它的,是職業秘密,不方便透露。”
“切,這件事哪還有秘密,整個學校都傳遍了。”
“哦,說來聽聽。”小夏站在主樓門口的石階上追問倪陽。愛刨根問底可能是她的職業病,不過她也確實應該對知情人調查一下情況。
“有線人費嗎?”
“你警匪劇看多了。”小夏打了倪陽一下,“如實反應情況是公民應盡的義務。現在,馬上履行義務,不然我攛掇你老闆扣你薪水。”
“你都多久沒去了,我老闆大概都忘了你是誰。”
“我有本事讓他記起我。”
“是有本事讓我老闆頭疼吧。”一直沒說話的劉鐵笑着說。除了在籃球場上,他本來是個比較靦腆安靜的人,但對隨和馬虎的小夏就會放鬆一點。
“你這麼‘讚美’女性會不討女孩喜歡哦!”
“他可討女孩子喜歡了。”倪陽插嘴,“我也是校籃球隊主力哦,可是我的粉絲只有他的一半,就連這件事那個始作俑者也是他的啦啦隊之一,上學期還傳過緋聞呢!”
“真的?”小夏意外。
“別聽他胡說。”劉鐵漲紅了臉,“我是想做一個有關湘西的民俗文化研究,那是她的家鄉,因此找她打聽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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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來是爲了學習,正經事嘛!”小夏的語氣裡帶着調侃,但一想到這個可憐的女孩已經香消玉鄖,又覺得不該開玩笑。她只是喜歡看劉鐵侷促的樣子,現在女人都太強勢了,所以他這樣害羞的花樣男生大受歡迎。哪象某人,一臉溫柔和氣一心冷漠無情,瞎了眼的女人才會看上那樣的男人,雖然目前瞎眼的女人看來還真不少。
“不管怎麼樣,跟我說說這個女生的事。”小夏繼續打聽。
“可是快四點了,我們還要去打工。”倪陽看看錶,“要不你晚上去酒吧,我詳細說給你聽。”
“去酒吧――”小夏的腦海中閃現出阮瞻的臉,猶豫了一下,“好吧,晚上八點。”也許她該去看看那個可恨的人,好歹他也幫過她。
兩個男生和小夏告別後,劉鐵就問:“你幹嘛非要讓小夏姐去酒吧?”
“你不想看世界上是溫柔的老闆黑臉嗎?”
“所以我說,你這個傢伙最壞了。”劉鐵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