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中,惡臭的淡綠輕煙快速的擴散着。
中央空調通風系統的弊端開始讓人們所知……
如腐屍的氣息順着管道流竄到了過道,走廊,大廳,甚至每一個人的房間。不過五分鐘後,本井然有序的五星級酒店亂成了一團。一批批住客噁心的衝出酒店,一些體質弱點的還沒跑出來已經吐得滿地都是。稍微聰明的住客用香水打溼了毛巾捂住了口鼻,不過效果並不理想。
這空氣中的臭,如同不必經過鼻腔,直接穿透了皮膚臭到了人的骨子裡。
不過數十分鐘,酒店中已徹底清空,所有人站在了酒店門前的空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鮮的空氣,好像這輩子現在才知道空氣有多麼的重要。
當然,酒店的工作人員成爲了所有被指責的對象,大堂經理擦着頭頂的冷汗不停的道歉着。立即吩咐手下的員工重新衝回酒店檢查房間,看有沒有臭暈過去的客人。
於是宛如泰坦尼克號一般壯烈的場面誕生,一名名服務人員打溼了毛巾,捂住口鼻衝進了酒店。雖然驅使他們的不是責任感,只是因爲高昂的押金讓自己不能當場辭職。
而在屬於頂樓,許哲的房間中,這種對氣味的反應幾乎感覺不到。
許哲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氣息,就像加油站的員工不會覺得汽油難聞一樣。至於蘇然,幾十年的間諜訓練,忍受是最基本的東西。
寂靜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蘇然那閉目沉思的表情在細微的變化着。先是疑惑,茫然,然後是厭惡,接着時不時會出現淡淡的笑容。而笑容也是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多,可越是笑下去,越是無法掩飾屬於女人的憂傷。
靠在對面的沙發上,單手支撐着側臉,許哲第一次相信,原來看一個人的表情便能知道一場愛情的過程。到了最後,如同所有悽美愛情一般,淚水成爲了結局。一滴晶瑩的淚珠滑過了蘇然的面龐,滴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之上。
“你這又是何必……忘記了我你會活得更幸福的……”長長的嘆息,蒼老的聲音帶着多少的無奈。這絕對不是幻覺,也不是想象出來的聲音。蘇然猛然的睜開了還是溼潤的雙眼,看見的是一具蒼老的**人影。
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即便頭髮已經全部化爲了銀絲,眼角增添了許多的皺紋,可他就是竊世,那個讓自己思念的混蛋。
太過的激動讓蘇然不知道說些什麼纔好,只是無法控制壓抑了太久的淚,即便自己不停的擦拭還是有新的流出來。
“混蛋!明明就是你先攪亂了我的心,明明全都因爲你,卻叫我去忘記?過去了四十年,我以爲我們還能見面的,我以爲回來便能看見你的。結果你卻不說一聲的死了,你……”蘇然好像有發泄不完的牢騷,哭泣的像孩子一般。
“許哲,你個臭小子,爲什麼突然將我找上來,你知道我派了多久的隊纔看見奈何橋嗎?被你這一弄又要從頭排起。”轉過了身去,竊世似乎有點害怕面對那哭泣的女人。
“別以爲留下一個爛攤子就能輕鬆的一個人去死,哪有那麼容易。是你把我捲進這一切的,爲了我的交易,犧牲你也理所當然的。”許哲不覺得自己有對不起這“師父”的地方。
“臭小子,你還好意思說我,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吧,我竟然感覺不到你身上靈的存在,估計拿棵小草來都要比你厲害。”這**的老頭習慣的諷刺着,一切都好像自己還活着一樣。
“不要忽視我!”咆哮的站起,一記急速的迴旋直踢,蘇然的右腳直接貫穿了竊世的身體,可惜在竊世的臉上看不見任何的痛苦。
“抱歉,我已是純粹的靈魂,就是想給你打,我也已經辦不到了。”許哲是第一次見這老頭跟別人道歉。
“沒關係,我辦得到。”支撐着雙膝,許哲站了起來,將一雙黑色的露指手套丟到了蘇然的面前,“帶上它吧,這是靈物,就是鬼也能打的,而且你不用擔心會殺了他,因爲和他自己說的一樣,他已經是靈魂了,當然也不能再死了。”
“你這傢伙……你到底是不是我徒弟啊?”如果鏡子中能倒影自己的模樣,竊世一定能看見自己頭頂的冷汗。
“我在外面等你,爽完了叫我。”說着,許哲已走到了大門前,自然的退了出去。偌大的客廳中只剩下了蘇然與竊世這一對冤家……
緩緩的帶上了許哲提供的工具,蘇然揉捏雙拳發出的骨骼聲響,遠比喪鐘還要恐怖。
“嘿嘿,最近……最近還好嗎?”竊世努力讓自己的笑容變得慈祥,可卻太晚了。
暴風雨般的拳點落在了竊世的身上,慘叫聲不絕入耳。靠着關閉的門板滑做在了地面之上。許哲的嘴角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大概因爲自己做了“好事”吧?
不會死不意味不知道痛,否則地府裡那些折磨的酷刑也就沒有意思了。
將這該死的老頭壓在了地面之上,蘇然的拳頭沒有一刻的停息,跨坐在這老頭的腰繫,一拳一拳毫不停息的打在他的臉上。
“爲什麼!爲什麼到死都不肯給我一個電話?!爲什麼忘記我?!爲什麼告訴我你愛我後卻娶了別的女人?!爲什麼在我去日本的時候你不來送行?!爲什麼到死都要忽略我?!爲什麼我們非要用這樣的方式才能見面?!你要我怎樣?把我折磨成什麼樣子纔開心?!!!!”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配合着一下又一下的拳頭,將心中那壓抑的疑惑全發泄了出來。
間諜要學會隱藏秘密,間諜不能將感情表露在外,間諜有間諜的規矩。所以,也只有在退休的現在,蘇然才能如此的問,如此忘記身份,只記得自己是一個女人的去問。
可問到最後,揮動的拳頭卻是越來越輕,越來越慢,直到握緊的拳頭放開,變成了手掌,捧住了竊世的臉龐,屋內陷入了一片死靜。
這命運糾纏的兩人也擁有屬於自己的故事,不必去追問,不必去明說,只需要一個四目相接的眼神一切都會明白。
“知道嗎……有時看得見未來是種悲哀的能力……”看着自己身上那個眼眶模糊的女人,竊世想安慰卻找不到語言。自己沒有資格說出不用擔心,一切都會過去的話。
靜靜的在門前等待了好久,等待的都有些忘記了時間的存在,直到蒙面的服務員衝到了自己的面前,要求自己撤離,許哲才又站立了起來。
證明了自己沒事,打發走了這些討厭的傢伙,許哲轉過身去正想敲門,門卻先一步的打開。
還是那張幼嫩的臉,還是像戰士一般筆挺的腰桿,蘇然的眼中已沒有了淚水。
“如果你還打算學,晚上12點,帶上你自己的東西,來八寶山,我只等三分鐘,過時不候。”自然的向着電梯走去,好像完全忽略了許哲的存在,蘇然就這樣厲害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許哲無從得知那老頭到底和蘇然說了些什麼,因爲他已不再,應該是又回到了陰間。
不管如何,自己的交易算是完成了……
而在地球的另一邊,已是星空滿天的世界裡,揹着沉重的行囊,帶着唯一的同伴黑貓,方向終於走到了旅途的盡頭。
這裡是一片漆黑的森林,估計就是白天,光線也難以穿透重重的樹影。
“奶奶說的是這裡嗎?”習慣的趴在主人的肩頭,卡比掃視着面前好像不是存在同一個世界上的地域,“好混亂的靈,完全無法探知環境。”
“應該是這裡沒錯……”翻看着地圖,方向卻沒在地圖上找到這森林的地標,“要是說隱居,逃避追殺,這裡再適合不過。這樣混亂的靈場光是靠近普通的人都會嘔吐昏倒。”
“小向,你不會真的想進去吧?”黑貓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別擔心,巫師不是惡魔,肯定有談話的餘地。奶奶也是巫師,你怕她嗎?”帶着讓人安心的笑容,不管在哪裡,方向似乎都能看見美好的一面,拉了拉行囊的肩袋,踏進了這已經數百年無人涉足的森林。
藉着手電的燈光,勉強能看清身前滿是落葉的地面,卡比還是格外的緊張,豎起了一對尖耳朵注意着身邊發生的一切,生怕遇見什麼野獸的伏擊。
可惜卡比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因爲這裡除了一棵一棵數百年的古樹外,根本沒有任何的生靈。就是一隻鳥都看不見……
沒有動物能在如此混亂的靈場中生存的,就像非洲許哲遇見過的那片殺人草場。不同的是這裡的樹木沒有殺氣,它們不需要靠誘殺動物得到養分。
越是走下去,黑貓越是不安,好像身體裡屬於動物本能的警覺勒住了自己的心。
突然,這不安在瞬間化爲了現實……
本安靜潛行的方向只覺得腳下如踏上了棉花,頃刻間一張埋藏在落葉中的巨大藤網,像餃子皮一樣包裹了上來。
等騷動結束時,方向與自己的黑貓已經被懸在了半空,如同不小心掉入獵人陷阱的野豬。
“這就是你說的有理性的巫師嗎?”黑貓的臉被擠壓的貼在了網子上,動坦不得,連說話的聲音都已扭曲,“現在怎麼辦?”
“看來只有等別人來救了。”尷尬的笑了笑,方向同樣難受,“應該不用等太久吧?”
“天知道會不會有人來……”卡比有些絕望了……
夜幕悄然的深去,看看腕上的手錶,已是12點半。站在八寶山門前,這裡已無人煙,寂靜的環境格外的陰森恐怖。**?三極小說免費提供本書TXT電子書下載?**
要知道,八寶山可不是什麼遊覽光觀的勝地,而是隻有死人才能在這裡安息的陵園。當然,也正因爲如此,許哲纔不會覺得這裡有看上去的荒涼,或者說比人類的鬧市更加繁華?
在他的視界裡,那些慾念未消的靈魂正毫無目的的遊蕩着,密密麻麻的人影毫不在乎的穿透過自己的身體,如穿透空氣一般的輕鬆。
許哲只當看不見這些傢伙,因爲如被他們發現自己能看見自己,他們便會像蒼蠅一般的圍繞着轉,說個沒完沒了。
遠處,一身乖巧白毛衣配長裙裝扮的蘇然,緩緩的走了過來,除了自己什麼其他的東西都沒有帶,如同偷跑出來約會的小女孩。
不過看看兩人的背景,似乎很不適合談情說愛?
“你遲到了,整整半個小時,如果我也只等三分鐘,你就見不到我了。”許哲不是厭煩等待,只是不明白爲什麼一個遲到的人要將見面的時間說的那麼死。
“沒聽說嗎,遲到是女人的天性。”蘇然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向着陵園的大門走去,許哲本能的跟了上去,“想問我爲什麼叫你來這裡嗎?”
“沒必要,反正你一定有自己的目的。”許哲沒有想象的好奇。
“你的個性到挺適合當間諜的?”諷刺的笑了笑,掏出了隨身的鑰匙,蘇然如同開自家防盜門一樣打開了陵園的大門,自然的走了進去,“既然帶你來到了這裡,隱瞞也沒有必要了。其實在六十多年前,我的訓練便是在這裡開始的,長達二十幾年的訓練,從沒有離開過這陵園一步。”伴隨着天空中的明月,掃視着周遭,已過去了太久,可一切並沒有太大的改變,除了墓碑多上了幾倍,墓穴更加的新潮外……
“在這裡進行間諜的訓練?確實挺難讓人想到的。”許哲有些欣賞蘇然從前長官的遠見了,畢竟沒人會到墳地裡來找活間諜的。
“可惜了這個訓練基地,隨着世界的和平,國家發展的路線改變,間諜的作用也越來越小。回國後我才知道,基地在二十年前已經被廢棄了。現在這塊土地真正成爲了死人的專屬地了……”長長的嘆息,沿着整潔的石階,蘇然先一步的踏上了山頭。
沒有了年少時的激動,驚訝與惶恐。當自己被長官從戰後難民中挑選出來時,這條命可能已經註定要埋葬在這塊土地了吧?
所以,沒有人會忘記了自己墓碑的位置吧?即便已過去了60多個年頭,蘇然也沒有忘記那一區,那一排,那一塊墓碑。
一路上,許哲沒有再多說話,只是默默看着蘇然熟練的如同這裡的工作人員,帶着自己來到了最古老區域的一塊墓園。在經過了數十個墳頭後,“墓園觀光旅行”止步在了一座古老的墓穴前。沒有身邊其他墓穴那整潔的模樣,只有它積滿了厚重的灰塵。也不像其他的墓穴那樣,面前窄小的過道上滿是拜祭燒紙留下的漆黑印記,它的面前又是最乾淨的。好像從落成到現在就沒有人來看過墓碑的主人?
抽出了隨身乾淨的手絹,蘇然認真的擦去了墓碑上的灰塵,像墓穴主人的知己,細心的整理着。
當大理石碑上的文字出現時,許哲的眼睛注意到了角落處所刻的名字,竟然多達數十人,其中第一的位置就有蘇然。
“死者的名字是我們當時的長官,而旁邊的名字是我們接受訓練所有組員的真名。”沒等許哲問起,蘇然先一步的解釋着,“因爲大家將來註定在退休前不能使用真名,長時間的僞裝他人過生活可能到最後我們連自己姓什麼都會忘記了。所以長官將我們的真名全刻在了這裡,算是我們唯一留在世上的檔案,當死去的時候也能用自己的名字睡在棺材裡了。”
“你所說的基地呢?我能看見的只有墳墓與靈魂。”環視的一週,許哲什麼都沒有發現。
“笨蛋,我們可是精英中的精英,哪有那麼容易被你發現老巢的所在?”鄙視一笑,輕輕拍去了墓碑前,存放骨灰盒的大理石墓蓋上的灰塵,一個細小的鑰匙孔出現在側面。插入都已生鏽的鑰匙,旋轉了兩週。蓋子開啓,露出來的不是骨灰盒,而是一條滑梯般的傾斜通道。
“還真虧你們想的出來。”側頭看了看,黝黑的通道彷彿沒有盡頭一般。
“小心頭。”說完,蘇然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如一道風直滑了下去。
沒有任何可以猶豫的空間,許哲緊隨其後的跳下,穴門利馬的閉合鎖死。墓穴依舊是從前的墓穴,八寶山也恢復了自己的寧靜……表面上的寧靜。
也不知道滑行了多久,可能有一個世紀?漆黑的隧道瞬間化爲了白晝般明亮的空間,懸空的雙腳終於落到了地面之上。
黃色的泥土地面證明一切不是自己的幻覺,這裡是一個半圓的空間,直徑足有一個足球場般的巨大。數十米高的圓形天花板上懸掛着已經照明瞭數十年的探照燈,將這裡照耀成一個分不出白天黑夜的世界。
“這裡就是你訓練的地方嗎?”不過隨便的看了看,比自己想象中的秘密基地要簡陋的多,看見最多的便是自己腳下同樣的黃土。
“好了,開始吧。”向前走動了兩步,蘇然脫去了身上的白色毛衣,還有那礙事的長裙,露出的並不是可愛的內衣,而是簡短的皮製的緊身戰鬥服。
披肩的黑髮被高高的盤起,在腦後紮成了簡潔的馬尾。當蘇然再轉過身來時,眼中失去了任何的感情,一副冷血戰士的姿態。
一切的反差都在瞬息之間,前踏一步,大地好像在因爲這小女孩一人的力量而顫抖,握緊前衝的拳頭不偏不倚轟在了許哲的胸後。
沒有任何的徵兆,許哲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停止了跳動,身體倒飛了出去,結結實實撞上了一側的牆壁,反彈的摔在了土地之上,嚐到了黃土的苦澀味道。
單手支撐的勉強站起,許哲突然激烈的嘔吐了起來,比醉酒時吐得更加厲害,因爲蘇然的拳頭打中了胃。污濁物中帶着血絲,看來已有內傷。
“你想幹什麼?”擡頭看向了蘇然,許哲從沒見過人的表情能比妖魔的鬼臉更加可怕,蘇然的殺氣從每一個細胞散發到空氣之中。
“還看不出來嗎?當然是殺了你……像殺小蟲子一樣。”邪惡的獰笑,蘇然緩緩的邁步靠近,“別忘記了是你想跟我學習的,我可不是溫柔的幼兒園阿姨,也不想沒剩下幾年的生命和你耗在這裡。從此刻開始,每天你將和我戰鬥二十小時,我不會留手,也不會給你治療。
想活的走出去,就像個男人一樣,打贏我。“
“這就是訓練的步驟嗎?”擦去了嘴角的血跡,許哲站立了更直,已有覺悟,“如果這是學會你說的那玩意的方法,就來吧。”
“你錯了,這不是訓練的步驟,而是真的殺人。”身體前傾,蘇然衝了上去,速度快的可怕。許哲二話不說,側身飛奔而起,並不是迎擊而是調頭逃走。
這是最正確的選擇,和等同人間兇器的蘇然直接交手,許哲還不認爲自己堅強的能活上半個小時。
訓練也好,追殺也好,許哲快樂的“學習”開始了……
時間在一種毫無覺察中流逝着,許哲根本無從得知過去了多久,可那遠在歐洲,一座沒有名字叢林中的方向,卻是看着日月交替了三個輪迴。三天己依舊被吊在半空之中的藤網中,別說人了,連只臭蟲都沒有見到。
還好方向隨身帶着食物與水,否則又要像上次等待奶奶鬆口一樣的絕食絕水了。躺在舒服的大網子裡,比睡任何的吊牀都要舒服,除了時間過得有些無聊外,一切還算不錯。
不過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方向這般看得開,卡比從能動開始就沒有一刻的休息過,上竄下跳四處尋找着這藤網的漏洞。
到了最後氣急敗壞,竟動起了嘴來,拼命的撕咬着網子,結果才發現,這世界上有些東西比鋼鐵更堅硬。雖然卡比對自己的一嘴尖牙很有自信,不過咬在這藤蔓之上就和咬棵百年古樹一般。
“放棄吧,別傷了牙齒,以後看見什麼好吃的都吃不了了。”雙手枕着後腦,方向好心的勸解着。
“放棄?你想在這裡變成白骨嗎?”不知道是聽了主人的開導還是已經咬累了,卡比站立在方向的胸口,不滿的看着自己消極的主人,“你的食物最多也只能再撐上兩天了,再這樣下去只有餓死的份。難道你還相信會有人來的鬼話?”
“當然相信,因爲不相信這些,我們就要死在這裡了。”方向還是一副微笑的模樣。
“大概也只有你在這種時候笑的出來吧……”黑貓嘆息的看向的遠方,太陽又開始了下山,夕陽將地平線染成了血紅的顏色。
也正是在此刻,一個清脆的鈴聲隨着風從森林的深處傳來,一棵棵高大的樹木不知道是隨着風還是隨着鈴聲舞動樹枝,沙沙的聲響彷彿是在地獄裡演奏的夜曲。
一個漆黑的身影緩緩的靠近着,手中舉着一隻古老的木仗,杖子的頂端懸掛着一隻都滿是銅綠的鈴鐺。
每前進一步,鈴鐺伴隨着人的步伐響起滄桑的聲音。
更詭異的是,由他身體裡散發出的靈強,絕對不是人類,甚至妖魔可以達到的級別。森林中如此混亂的靈場因爲他的到來而被壓制了下來。
“看吧,這就是相信的力量……”看着那靠近的人影,方向笑了。
昏暗的森林迴盪着銅鈴的聲響,越是靠近,人心越是逃不開一種說不出的震撼,好像靈魂隨時都會在這鈴聲中脫體而出。
枯黃的樹葉在他的腳下如同字片般的碎裂,化爲來年樹木的養分。
方向看不見他的長相,一身陳舊的黑色長袍包裹起了他的全身,自然下垂的帽檐擋住了他的面孔。不過那握着木仗的手卻透露的他的年齡……
這是一隻和身邊樹木一樣皺紋縱生的手,乾癟的如同沒有了肌肉,甚至能看見青色的血管。長長的指甲好像從來就沒有修剪過一樣,完全符合童話故事中,對邪惡巫師的描寫。
一直走到了懸吊在半空的陷阱之前,老人才停下了步伐。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好像在思考,又好像是什麼都沒看見……
“小向……我突然好想回家……”卡比輕聲的說着,身體不自覺的顫抖,不覺得身下的人和慈祥的奶奶是同樣的巫師。
“你的身上有魔神的味道……”顫抖着蒼老的聲帶,老人的話語沙啞且生澀,如同一個世紀沒開口說過話一般,已經忘記了發音的感覺,“你是異教徒嗎?”
“你好,我叫方向。”帶着自然的微笑,如果自己在地面,方向估計會先一步的伸出手去。
“我沒問你的名字,你是異教徒嗎?”蒼老的聲音並不在乎這年輕人叫什麼,重複着自己的問題。
“我是無神論者,不過我也算是一個黑巫師。”雖然天使一直仇視的自己,可方向卻是真的不信奉任何的神或魔,要說唯一信奉的大概只有“錢”了?
“黑巫師?我已經好久沒聽見有人敢這樣稱呼自己了……最後一次這樣說的巫婆已經被燒成了灰燼。”隨着交談,老人的發音越來越準確,詞語的咬音也正規了許多,“現在可以告訴我了,你的名字。”
“方向,韓國人,我是在孤兒院中跟奶奶學會的黑巫術。”方向還是表現的格外熱情。
“你似乎很愛說話,我討厭話多的人。”老人轉身向着一側的大樹走去,“看在你敢稱呼自己是黑巫師的份上,帶着你的‘寵物’,趕快離開這裡。”
說着,只是用古老木仗敲擊了一下樹木,那懸空的藤網失去了牽引的力量,硬摔回了大地之上,好在厚實的落葉成爲了很好的緩衝氣囊。
長長的舒了口氣,方向終於站了起來,三天的半空生活讓自己全身的骨頭痠疼的厲害。揉捏着脖子,活動着臂膀,抖動着腿腳,可方向就是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你聽不懂我的話嗎?我叫你離開,現在……馬上……”黑袍下的老人已有些不耐煩了。
“我聽見了,可我走了好遠的路纔來到了這裡,沒理由什麼都沒有得到就這樣的離開。”方向的理由相當充分。
“傻小子,你已經得到了很珍貴的東西,那就是活下去的機會……別逼我剝奪最後一點你擁有的東西……”老人的話可以看成一種威脅,“如果你還有點腦子就快點滾,在你靈魂被魔神吞噬以前,過完你剩下的人生。”
“你也知道我的將來是很悲慘的啦,所以就當可憐我,告訴我一些只有你才知道的東西好嗎?例如高級召喚咒文的下半部分……”方向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上去真誠且親切。
“哼,又是一個爲力量什麼都出賣的笨蛋,像你這樣的小鬼我見過太多了,只瞭解了一點黑巫術的皮毛便想着用力量滿足自己的私慾。卻不知道自己將付出的代價將讓自己後悔莫及。當雙眼乾澀的流不出淚時,痛苦不過是剛剛開始。”鄙視的輕笑,老人沒有半分對方向的同情。
“小向纔不是爲了滿足自己的私慾,他不過是想幫助更多的孩子而已!”卡比終於忍不住的開口爲主人辯解。
“正是這樣才更讓人討厭。”老人的訓斥讓黑貓頓時閉上了嘴,強大的壓力如同在面對着一個教派的主神,“不管幫助多少的人,黑巫師就是黑巫師,我們是邪惡,是狠毒,是人類唾棄且害怕的存在。我們都該生活在黑暗中,用力量恥笑着人類的世界。那些爲私慾出賣靈魂的傢伙只證明他們愚蠢,可並沒有損毀黑巫師的尊嚴。幫助人類的黑巫師?細分起來,你不配如此的稱呼自己。”
沒有心情繼續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輩糾纏,老人轉過身去,向着自己來的方向走去。
“隨便你怎麼說都好,我必須學會那東西,這意味着我能不能將這條已出賣的性命發揮到極限,即便用搶的……”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從身後取出的那把小巧的瑞士軍刀。方向是很認真的在說,雖然對方已轉身看不見自己認真的表情……
“狂妄的小子,那麼就證明你有多認真給我看吧,從這裡到我的木屋只有三公里,能活的到那裡,我就教你想知道的一切。否則,就化爲我這片黑樹海的養分吧……”還是輕視的笑,老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空留下了方向與卡比。
二話不說在老人隨行的鈴聲消失時,方向握緊了手中的刀,自己已經失去了拒絕賭博的機會。
因爲周遭本如同死物的一棵棵大樹全顫抖了起來,一雙雙鮮紅的瞳孔像夜晚被點亮的彩燈,不同的是凝視着方向的目光中充滿了殺氣。
“小向,這些樹……是活的?!”黑貓顫抖的跳上了主人的肩膀,以爲這樣便能脫離開噩夢般的森林?
“黑巫術禁忌之咒——植魂覺醒?以爲這些只是奶奶古書上記載的故事,想不到真有人會?看來可以相信***話了,那老人就是唯一知道召喚咒文下半部分,史上最強的黑巫師了!”興奮的握緊了手中的軍刀,丟棄掉了厚重的行裝,身體前傾,向着老人消失的方向前衝。
方向沒有選擇,只能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沿着直線狂奔,不能遲疑,也不能改變方向。在這混亂的靈場中,如此的做等同自殺。
而趴在主人肩頭的黑貓是看着一棵棵恐怖的參天大樹從泥土中拔出了厚實的根莖,如腳般支撐着自己站立了起來,兩條最粗壯的枝幹便是它們的臂膀。密密麻麻涌動的樹影就如同一隻龐大的軍隊,而方向就像不小心掉進狼羣的小白兔。
狂奔的方向用盡了全力,可也是在距離目的地大約只剩下千米的時刻,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隻枯萎的大手,揮動的如牆壁般擋住了自己的去路,強大的力量甚至將自己從地面掀到了半空。
努力控制着平衡,方向雙腳落地滑行出了三米纔算停下。
擡頭看去,一棵高達三十米,四人合抱之粗的參天古樹屹立在了面前,正是它剛纔擋住了自己的去路。
不過這眨眼的工夫,一棵挨着一棵的大樹將方向牢牢圍在了正中。跟它們比起來,方向渺小的如同一隻臭蟲。
“沒辦法了。”揮動着鋒利的刀刃,毫不猶豫的切開了手腕上的動脈。說到割腕,方向已是行家中的行家,輕鬆的一刀只切開表面的皮膚與四分之一的動脈血管,從不會傷到神經或是切的傷口過大讓自己失血而亡。
“召喚魔法簡化版!”大力的五指極限張開拍在了地面之上,方向只想召喚那魔界中的魔神。雖然只有一半又一半的力量,可讓厲斯對付這一堆的樹木還是沒有多大關係的。
遺憾的是那光鮮的六芒星陣並沒有產生,流到地面的血凝不成形,就像一灘普通的鮮紅液體一樣。
這一刻,方向才明白過來,森林真正擾亂靈場的並不是樹木,而是地面上這些看似已死去的枯葉。現在也像殺手一樣擾亂着自己的魔法陣……
“嗚!!!!!!”一棵棵大樹咆哮着,邁着笨重的步伐積壓的衝向了已失去最強殺招的方向。
這不是戰爭,也不是決鬥,而是真正的殺戮,涌動的森林遠比野狼更加的恐怖。
不過這一切老人已看不到了,支撐着古老的木仗,老人回到了自己簡陋的家。一間佔地不過數十平米的房子全由木頭組成,推開了根本沒有鎖的大門,老人緩緩的走到了溫暖的壁爐前,給那快要熄滅的爐中又添了一塊乾柴。就坐在了壁爐前的躺椅之上,老人溫暖着自己的身體。
隨着年齡的流逝,這身體是越來越害怕寒冷,特別是在這初冬的夜,雙腳便會不自覺痠痛的厲害。
黑巫師也許擁有可比神魔的力量,可笑的是卻逃不掉歲月流逝的折磨,生命終究有終結的一天。微微的側頭看向了窗外,騷動的森林還沒有平靜下來,樹人們正爭先恐後的向着入侵者的方向集中。
真的已經好久沒有與活着人交流了,老人深邃的眼中竟流露出了幾分遺憾。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但老人也能覺察到方向的特別,優秀的修煉者之靈,執着的信念,小小年紀便能召喚出魔神的力量,一切都證明了他是學習黑巫術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
可惜的是沒遇見真正掌握黑巫術的異教徒,沒有得到良好的教導與傳授。不過說起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外,根本就不再存在什麼真正掌握黑巫術的人了。能從幾百年前對巫師的大屠殺中倖存下來的,也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而已。
正是如此,纔會有人違背教義,將黑巫術傳授給擁有善良靈魂的人類。換成幾百年前,這樣的行爲足夠讓整個黑巫術界動盪不安。
因爲善良的人太“可怕”了……
他們的靈魂是魔界中的傢伙最喜愛的食糧。有人甚至擔心,太過美味可口的靈魂與鮮血甚至會吸引起魔界君主撒旦的注意,將世界帶入無盡的災難。
而老人知道,這樣的說法絕對不僅僅只是“傳說”……
手中捧着古老的書,藉着微弱的壁爐火光,老人翻看着已經閱讀了不下數千次的召喚咒文,那記錄着古老文字的羊皮都已有些發黴,一些文字也被歲月自然的抹去。可在老人的記憶裡,它就像新的一樣清晰,自己彷彿能嗅到油墨的香味。
在這騷動的夜晚,方向所起到的最大作用便是,讓這甚至區分不出生死的老人回憶起了自己的從前,回憶起自己的故事。
不過騷動卻並沒有持續很久,漸漸的,漆黑的森林中竟安靜了下來。剩下的只有一個顫抖的腳步聲,一下一下踏碎了連成地毯般的落葉,向着木屋的方向靠近着。
“執着的小鬼啊……”長長的嘆息帶着說不出的無奈,費了好大的力氣,老人終於又重新站了起來,放下了懷中的古書,拿起了壁爐邊的木仗,離開了自己溫暖的家。
在這漆黑又寒冷的夜,如此反覆的進出等同在摧殘自己蒼老的身體,全因爲方向的執着……
推開了沒有鎖的木門,老人親眼看着幾棵數百年的大樹在瞬間枯萎,散發着如腐屍般的惡臭倒在了大地之上。而從樹後露出的正是雙手十指夾着數十隻空藥水瓶的方向,那激烈的喘息聲好像是剛剛追逐完羚羊的獵豹。而滿身不下上百處淌着血的傷口,又像是被羣獅摧殘的羚羊。
不管如何,喘出大量白色空氣的方向來到了這裡,在失去了最強殺招後,並沒有屈服,也沒有放棄,靠着巫毒藥水戰鬥活着走出了這片死亡森林。
舉目眺望方向走過的一路上,滿是死去倒下的大樹,衆多的樹人不再是繼續的追擊,而是圍着死去的同伴不肯離去,因爲許多大樹間從還是種子時已成爲了朋友。幾百年的相守,即便默默無語,它們也沒有忘記彼此。這也是稱爲友誼的東西,或者是比人類那有幫助才叫朋友的友誼,更加高尚……
“你殺了我好多的樹。”沒有驚訝,沒有責怪,老人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
“沒辦法,不殺他們,我可能現在就不能有和您說話的機會了。”抱歉的笑着,方向算是道歉。
“如果你不反抗,它們並不會傷害你,只會把你丟出森林而已。”老人的意思是死亡本可以避免,“七百多年了,它們都是我親手種進這片土壤裡的生命,對於我來說,它們就像孩子一樣,陪伴着我走過了一輩子。也許剛纔我就該親手,這樣至少它們便不會被你的私慾而殺死了?”
說到這裡時,那守侯在主人身邊的卡比警戒的露出了鋒利的前爪,只是想爲現在疲憊的方向做些什麼。
“換個角度思考,可能這也是種解脫,它們的靈魂可以去輪迴得以感受其他的人生,而不是一輩子站在這裡發呆。”說話之時,方向已有些支持不住,前傾的身體要不是右腳及時的前撐,自己已倒在了地上。那樣就不像勝利者了,也沒有資格去提接下來的要求,“現在,我按照您的要求來到了這裡,您可以履行自己的承諾了嗎?教我我想知道的東西——召喚咒文的下半段。”
環境一下陷入了死靜……
“進來吧。”淡淡的嘆息,老人轉過了身去,走進了自己溫暖的家,“外面的空氣讓我的腳痛。”
慶幸的笑着,方向沒有任何的懷疑或是擔心,拖着疲憊的身體像着木屋走去。可黑貓卡比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覺,因爲那老人剛纔說的話,彷彿他已有七百多歲的年齡。即便是最強的黑巫師,也不可能違反生命的定律的,或者說在漫長的修煉中這傢伙已經變成了和妖怪一般,可活過千年萬年?
卡比已不敢繼續的想下去了,快步的衝到了主人的身邊。
來到了老人簡陋的木屋內,顯然並沒考慮到會有客人到來的情況,整間屋子只有一把壁爐邊的躺椅,已被老人佔據。
方向只得靠着牆邊桌子的桌腳坐在了地面之上,大口大口灌着自己製造的藥物,治療着被無數樹枝刮出的傷口。
幾大瓶的藥水下肚,方向蒼白的臉上終於又有了點血色。
狹小的房間中,一下子只剩下了壁爐篝火燃燒木材的噼啪聲,就像這只是間普通的叢林木屋,而壁爐前的老人只是普通的看林員……
可當那雙蒼老的手掀下了偌大的帽檐時,方向和黑貓都是心頭一震。
這是一張怎樣的臉?恐怖的難以形容,乾癟枯萎的臉皮褶皺的如同一具千年前的殭屍,深陷的雙目感覺不到任何的水分,連眼球都能覺察到乾澀。瘦弱的軀體好像在皮膚下除了血管便是骨骼。如果將老人比喻成一棵大樹,他遠比屋外的森林枯萎的更加厲害。
“您在靠靈維繫着生命?”方向覺察到的是恐怖背後的強大,“即便肌肉死去,進食生理系統失去了功能,心臟也早已衰竭。可是依靠着河川般澎湃的靈,強行驅動血液循環,不需要食物提供養分,靠靈支撐……我終於相信您剛纔的話了……相信您活了七百多年……”
“眼力不錯,只是憑藉外貌便能看出這麼多的東西。”這可以看成老人對方向的讚賞。
“可有些東西我卻並不明白……按照常識,不管黑巫師如何修煉,擁有何等強大的靈,終究逃不開消耗自身靈力的法則。越是使用,生命也消耗的越快,也就是說最是優秀的黑巫師死得比普通的人類更快。您的靈從哪裡來?”方向能看見的比老人想象的更多。
“小子,告訴我,法則是誰規定的?”老人頗爲疑惑的看着那地面上款款而談的方向。
“法則就是……”面對老人的問題,一向認爲對黑巫術理論知識掌握全面的方向卻無法回答。
“所謂的法則,其實只是面對它的生命無法超越,於是給自己的差勁找的藉口而已。用畫出的線約束着自己,約束着其他的人,讓自己成爲這條線內的佼佼者,得以滿足自己無聊的虛榮心。”這是最樸實也是最震撼人心的話語,方向從不相信有人可以用一句話顛覆真理,可老人做到了……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我都聽不明白,你不是說好教小向咒文的嗎?”呆着這老人的身邊,黑貓就全身不自在。
“卡比不能沒有禮貌,對了,說了這麼半天,還沒請教……”方向並不急在一時,即便身邊的老人剛纔還在思考是不是殺了自己。
“如果我沒記錯,我應該叫布納諾?”漫長的生命並不是那麼的好,太多沒有必要的東西都會隨着時間而被遺忘,包括自己的姓名。
“我叫方向,韓國人。”方向禮貌的介紹着自己,即便剛纔在森林中已介紹了一次。因爲這次和上次不同,自己能伸出友好的右手。
可惜布納諾卻並沒有友好的伸出自己的手……
“你是不是會錯意了?即便我讓你進屋,並不證明我就答應了教你,或許下一秒我便會殺了你也說不定。”布納諾冰冷的目光有着凍結起空氣的力量。
“臭老頭,你明明剛纔就答應了的!”黑貓有些忍不住了。
“那又怎樣,說謊會下地獄嗎?”布納諾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承諾這種東西其實沒有任何的約束力,“如果你還有一些思考的能力,等到天亮了,帶着你的貓趕快離開這裡,我沒興趣收你這樣的徒弟。”
“你!”卡比氣得快要爆炸,方向卻是平靜的很。
“如果您不介意,能告訴我真正不願意教我的原因嗎?”懇切的聲音證明着方向真的想知道,知道理由。
木屋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
“因爲你的善良……”靠着陳舊的搖椅,布納諾的聲音透着穿越了時間的滄桑。看着面前的方向,只覺得如同在照一面鏡子,倒影的是7百年前的自己,“善良的人不適合成爲黑巫師,他們不該掌握這種邪惡的技術。當他們掌握了後……噩夢也會隨之降臨。他們會發現,其實自己的善良無法幫助任何的人,反倒是殺戮的兇手。
善良有時也是一種罪惡……“
“總覺得您有什麼故事要告訴我,我準備好了。”方向帶着親切的微笑等待着。
“我要講的不是故事,而是一段血腥的歷史……我的歷史……”低垂下了高昂的額頭,布納諾其實並不願意回顧從前,因爲從前刻在心上的傷,即便過去了7百年,痛還是存在的,“小子,你聽說過黑巫師的五大家族嗎?”
“當然知道,這可以說是黑巫術的發展史。傳說千年之前,歐洲存在着五個當時最龐大的貴族,明爭暗鬥中,爲了獲得更強大的力量,五大家族家主研究出了最早的黑巫術。而其中,更以彼得家族最爲強大,發展到第三代時已暗暗有一統黑巫術界的跡象。可彼得家族發展到第四代時,突然神秘失蹤,從此五大家族便神秘的開始衰敗。到後來的幾百年間,黑巫術界再沒有出現過真正代表性的人物,羣龍無首,致使後來人類興起的對異教徒的大屠殺格外順利,幾乎斷絕了黑巫術的命脈。於是大家都將責任歸咎在了彼得家族第四代家主的身上……”說到這裡,方向停了下來,因爲看見了……看見了布納諾眼中旋轉的淚水,這是老人能表達悲傷的最大極限了……
“我並不想離開,可卻不得不離開。是的,可能我真的能統一黑巫術界,甚至可以凌駕在社會的頂點,爲彼得家族獲得無上榮譽。可我要犧牲的東西遠比我獲得的多……”布納諾側頭看向了窗外,漆黑的森林就像自己的心靈一般。
“你是布納諾。彼得?!”方向疑惑的聲音都在顫抖,因爲面前這偉大的甚至可被膜拜的人。
“是的,同時也是黑死病之父,七百年前,我殺死了2500萬條生命。在這七百年間,我一直在思考……我到底是人類?還是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