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可拓展機緣麼……雷俊留意到第一條中上籤所提及內容。
不過他沒有因此而喪失冷靜。
兩條中上籤,籤運描述非常相似,但分別對應一條一品可拓展機緣和一條二品機緣。
都是吉籤,但都不是上上大吉。
這往往意味着,在相當豐厚的機緣背後,蘊含着不小風險和後患,只是總體來說,吉大於兇,利大於害。
而對應一品可拓展機緣的第一條中上籤,其當前風險和事後可能面對的隱患,較之第二條中上籤,還要更大一些。
而另外一方面,則是提及如今時之淵紫海的中下籤。
沒有收穫,同時還可能遭遇重大危機。
雖然不至於十死無生,但同樣危險。
即便當前沒有三洞三天太上龍虎仙陣隨身,以雷俊如今修爲實力,便是獨自對上高天隨亦或者鄭白榆,脫身當無問題。
中下籤能開出這等籤運,想必其中兇險非比尋常。
再考慮時之淵的存在,雷俊便聯想到妖龍帝君或者百目妖樹那個級數的存在。
大滅菩薩當前在中州,對應的該是第一條中中籤。
這位自然最是兇悍,不過有吳海林、嚴傲雲在場,整體局面頗爲混亂,反而令其他人有輾轉挪騰的空間。
但晚些時候,他們說不定也會關心時之淵方向。
中下籤提及進入或經過紫海,這等於將銀淵也包含在內。
時之淵驚變後當前情景,欲前往銀淵,則必然需要經過金岸和紫海。
許元貞和唐曉棠,當前注意力都在時之淵,已經決意動身前往。
換了其他時候,雷俊會考慮跟她們兵分兩路或者兵分三路,兼顧那道二品機緣。
但眼下設身處地考慮當前局面,穩妥起見考慮,雷俊更傾向於三人同行,不要分開。
雖然有籤運提示,但涉及金岸、紫海分野,雷俊考慮之後還是直接動身同許元貞、唐曉棠二人同行,一起進入時之淵,踏足金岸之地。
天穹之上閃動淡淡金光的這片區域,彷彿凝結的凍土陸地一般堅實。
但雷俊目光微微閃動,已經對其中部分奧妙大致瞭然。
誠如許元貞所料,大滅菩薩這等強者的到來固然給儒林大千世界造成巨大影響,但時之淵生出眼下變化,更多原因還是在於時之淵自身。
這方大千世界三界中的天界,並非當真不復存在,更多是因爲一些自然和人爲共同作用帶來的改變。
準確說法,這裡的天界,換了一種形式存在。
而眼下因爲大滅菩薩與吳海林、嚴傲雲三大頂尖高手激戰,後二者還引動儒林大千人間,於是使得天界在一定程度上部分重現。
時之淵化作眼下銀淵、紫海、金岸的模樣,便是天界又改變自身存在形式。
雷俊心中隱約有些猜測。
鄭白榆在這邊滯留多時,或許便是爲了等這樣的機會。
他此前還特意在原本的時之淵周圍停留多時,當中可能便有預先進行相關準備。
現在,對方可能已經行動起來。
其人修爲高明,又處心積慮,想必不會無的放矢。
而雷俊當前駐足金岸,亦隱約感覺,這裡似有某些存在,正吸引他。
他留存的封神籙,甚至在微微震動。
淵破天驚玄元動。
於道門而言,玄元之說往往同太上息息相關。
雷俊思慮至此,當即暗中傳訊給許元貞和唐曉棠。
“嗯,這裡確實有獨特之處。”許元貞肯定雷俊猜測:“與這方大千世界的天界有關。”
雷俊:“並且,正着落在這所謂‘金岸’之上,而非更向內。”
許元貞對紫海、銀淵同樣感興趣,不過聽雷俊提及封神籙也起了感應,於是便先趕來同雷俊匯合。
唐曉棠那邊,雷俊倒不擔心對方闖入紫海。
因爲她已經在金岸這邊將大日妖聖它們堵住。
雷俊於是同許元貞詳細參詳金岸相關變化。
兩人修爲、悟性、眼力皆不同凡響,又能毫無避忌、私藏地溝通交流,很快便有更多收穫。
“……大師姐以爲呢?”雷俊手指凌空勾勒幾個閃動微光的法籙。
許元貞看後,一邊點頭,一邊同樣擡手,食指凌空勾勒,補充一枚法籙的同時,在雷俊的法籙上做出少許修改。
二人再交談幾句,又各自改良符籙。
“差不多了,可以分頭佈置。”許元貞言道:“曉棠那邊等她忙完了再補第三處。”
說罷,她便同雷俊告辭,繞金岸而行,到二人議定的另一方位開始佈置法儀。
許元貞法力流轉下,同樣顯化一副巨大的太極圖。
不過相較於雷俊的太極圖,她這一幅,整體透明,僅存似有若無的邊緣線條在虛空中勾勒,若隱若現。
雷俊當下亦是相同動作。
而另一邊的唐曉棠暫時分不出身,顯然正忙着。
她雙目炯炯有神,立在龐大的神舟鉅艦之上,速度快到不可思議。
太初一炁竟呈現熊熊燃燒的姿態,化作絢爛光焰,助推看似龐大實則輕快至極的太上之舟,轉眼間便追上大日妖聖。
速度之快,同大日妖聖一道的鬼車妖聖、毒𫊸妖聖都大驚失色。
絢爛霞光看上去無視空間和時間,倏忽而至,霞光點點在四方灑落,彷彿火焰燃燒下火星不停飛濺。
鬼車妖聖同毒𫊸妖聖雖然都不以速度見長,但一個生就九頭鳥模樣,一個生就飛蟲模樣,速度至少都不慢,作爲靈禽成妖的大日妖聖亦如此。
但唐曉棠此刻速度快到他們應接不暇。
大日妖聖曾經同唐曉棠交鋒,知道對方挪移速度奇快。
當日它是妖聖二重修爲,而對面唐曉棠是洞玄一重境界的修爲,那時它甚至就已經跑不過唐曉棠,更別說大家現在都是仙境二重境界。
大日妖聖此刻只能自認倒黴,時之淵變化之下,金岸完全失去以往時之淵妙用,無法通過這裡返回妖魔之世。
遠遠望去,紫海恐怕也不是終點,唯有最深處的銀淵,可能還保留時之淵原本作用。
但它們當前需要先面對追上來的唐曉棠。
“我就猜你這次要冒頭,還往哪裡跑?”唐曉棠長笑聲中,太初一炁倒轉鴻蒙,化作劍形,便向大日妖聖當頭斬落。
大日妖聖身形籠罩在無邊黑暗中,一邊同唐曉棠周旋一邊招呼另外兩名妖聖,示意對方助戰,否則即便給他們去到妖魔之世,那邊更混亂的情形,他們未必能得償所願。
鬼車妖聖、毒𫊸妖聖略微猶豫後,終於還是一同上前相助。
前者雙翼震動下,九個似鳥非鳥、似蛇非蛇的頭顱一同開口發出長嘶。
其身體周圍滾滾黑氣,化作斬天裂地的大量黑暗罡風,從四面八方向唐曉棠侵襲。
後者則身形搖晃,看似不大的身軀,彷彿猛然膨脹無數倍。
並非毒𫊸妖聖身形當真變化,而是有磅礴毒霧瘴氣以它身體爲中心,驟然擴展開來,從四面八方包圍唐曉棠。
鬼車妖聖與毒𫊸妖聖熟識,二者此前便曾聯手對敵,早有默契。
是以此刻黑色的罡風不僅沒有吹散摧毀毒霧瘴氣,反而令這一切更猛烈包圍唐曉棠。
唐曉棠卻暫時對此二妖彷彿視若無睹,只一心盯着大日妖聖。
她身上太初一炁流轉,倒轉鴻蒙從無形無質化作有形有質,但凝而不發,化作彷彿道袍般的存在披在身上,正是逆元袍。
逆元袍展開,飄飄蕩蕩間,便將重重毒霧瘴氣和黑暗罡風全部隔絕於外。
唐曉棠縱使是這般護身法門,練來也是攻守兼備。
逆元袍護御周全的另一面,是猛毒瘴氣與凌厲罡風落在上面,便彷彿海浪拍擊在岸邊礁岩上,礁岩不動,自身爲之碎裂潰散。
雖然“海潮”洶涌依舊,源源不斷,前仆後繼,但“礁石”始終屹立不倒。
唐曉棠身披逆元袍的同時,手中逆元劍再次斬向大日妖聖。
大日妖聖縱使化身吞天噬日的無邊黑暗,依然每每被唐曉棠劍鋒斬破。
參照先前它跟唐曉棠交鋒的經驗,對方燃燒太初一炁,從而使太上之舟速度遠超尋常,莫說同境界下大日妖聖沒見過速度更快的對手,便是更高一境界仙境三重的強者中,眼前這女冠亦是佼佼者,只是這等完全破格的存在代價亦是不菲,縱使唐曉棠乃太初道體,施展如此法門,她太初一炁速度消耗也極爲劇烈,時間稍長便難以爲繼,需要一定時間回覆。
若非如此,當初在妖魔之世的時候,大日妖聖自問處境將會更糟。
有了上次交手的經驗,大日妖聖當前所採取的方法,便是借鬼車、毒𫊸幫助,與唐曉棠慢慢周旋,待唐曉棠無法維持這等神速之後,它們是戰是退再謀劃不遲……
可只是短短片刻功夫,大日妖聖就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眼前唐曉棠駕馭太上之舟橫衝直撞,霸道縱橫,彷彿無處不在,可她卻沒有半點後力不濟的模樣。
反倒是大日妖聖自己,已經被唐曉棠隨手提劍劈得險死還生。
是因爲她修爲增長到仙境二重的緣故?
大日妖聖顧不上詫異,全力躲避唐曉棠的劍鋒,就已經耗盡它全部心神。
倒是一旁鬼車妖聖和毒𫊸妖聖看出幾分門道。
唐曉棠立在太上之舟船頭的身形,看起來竟有幾分虛幻。
它們遠遠望着,總感覺唐曉棠身形縹緲。
既像是根植於天地間的高妙靈植,又像是一座包羅萬象的神秘門戶。
二者相合,太初一炁綿綿不絕。
卻是唐曉棠洞玄太微,成就道家符籙派仙境二重境界後,新揣摩創造而成的第三仙訣。
其名爲,穀神不死身。
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自家人知自家事,唐曉棠自然知道,似她這般燃燒太初一炁,太初一炁消耗會極爲劇烈,短時間內尚可,時間一長便只能停下。
才體會雷俊快樂沒幾年的唐曉棠,自然希望可以無所顧忌長長久久的暢快。
故而她近年來思慮揣摩道法仙訣,便着重留心相關方面。
只要她用心,事少有不成。
待洞玄太微之後,稍事溫養積累,第三仙訣·穀神不死身便即奠定根基。
論及防禦力和恢復自身的速度,較之高天隨先天不滅法軀或稍弱,但太初一炁綿綿不絕,竟似乎用之不盡。
毒𫊸妖聖見狀,心中生出退意。
鬼車妖聖性情更加桀驁,這時眼見唐曉棠無視它們一心攻擊大日妖聖,不禁怒火中燒。
它九個頭顱一起發出長鳴,黑色的罡風以自身爲中心大量匯聚。
黑色的罡風壓縮到了極致,竟然由黑轉白,閃動起白色的光輝。
白光凝聚與鬼車妖聖九個頭顱各自血盆大口前,化作九個光球。
光球繼續凝聚,九合一之下,光輝璀璨明亮至極。
如此流程清晰可見,條理分明,卻在瞬間完成,直接凝爲粗大的白色光柱,照向唐曉棠。
唐曉棠這裡正好撤去逆元袍,倒轉鴻蒙法門威力全部集中在逆元劍上。
雖然在鬼車妖聖變光照射下,唐曉棠身體晃晃,體表出現滋滋白煙,已經被灼傷。
但她法力集中之下逆元劍威力再上一層樓,當場將黑暗中的大日妖聖一劍兩斷,當場斬殺!
與此同時,更有茫茫太初之海瀰漫席捲四方。
唐曉棠的道景玄垣·太初法界,轟然展開。
“都是血腥妖魔,今天便都料理了!”
唐曉棠大笑聲中,穀神不死身加持,快速恢復體表因鬼車妖聖搖光帶來的灼傷。
心生退意準備離開的毒𫊸妖聖還是慢了一步,終究被唐曉棠的道景玄垣攝拿。
鬼車妖聖自然更不必說。
眼前太初之海瀰漫,無形無質的“海浪”所及之處,頓時將兩大妖聖的妖氣惡氛連續化去。
身着紫金道袍的高挑女冠,屹立在無盡太初之海中央,面現快意笑容,手中赫然正撈着一頭金烏的巨大頭顱。
鬼車妖聖九個頭顱再次一同發出怒吼,於是有白色的搖光重新凝聚,將要爆發指向遠處唐曉棠。
然而白光將發未發之際,近在咫尺,忽然也有強光毫無徵兆爆發,來得比鬼車妖光更加突兀,更加不可思議。
強光間不容髮之間,正面截擊鬼車妖光,雙方相互泯滅,劇烈碰撞。
鬼車妖聖心神一凜,張開雙翼,身形飄忽不定,不敢有片刻怠慢。
唐曉棠一道先天一炁龍虎合擊來得太快突然,令鬼車妖聖都爲之膽寒,感到防不勝防。
不過唐曉棠先天一炁龍虎合擊第二擊沒有指向鬼車妖聖。
飄忽不定的神光這次同樣突如其來,毫無徵兆,轟擊在毒𫊸妖聖身上。
毒𫊸妖聖和鬼車妖聖一起被唐曉棠攝拿入太初法界,來不及遁逃,便索性大規模散佈毒力。
類似滲透法門,從道家符籙派仙人的道景玄垣內部着手,效果往往更好,對方有開門揖盜引狼入室之嫌。
唐曉棠實力太強,毒𫊸妖聖不指望能一擊重創對手,只希望能迫使唐曉棠道景玄垣收斂,便於它和鬼車妖聖逃出生天。
但太初法界內瀰漫的太初之海,化萬法於無形,直接便將毒𫊸妖聖的毒霧瘴氣消融。
作爲妖聖二重境界的毒𫊸,其毒力自然兇悍無比。
但當下面對唐曉棠,毒入太初之海,便如點墨入滄海,難以起到預期作用。
反而是毒𫊸妖聖自己,被唐曉棠先天一炁龍虎合擊打個措手不及。
它防禦力沒有大日妖聖那般強悍,當場被先天一炁龍虎合擊打碎半邊身軀。
不過其身軀一碎,當即化身萬千,借一具分身爲自己替死,其餘衆多分身則向外飛散開來。
只是身處太初之海中,令它們仍感到萬般痛苦。
唐曉棠本人則立在太上之舟船頭,在太初一炁的海洋中乘風破浪,轉瞬來到鬼車妖聖面前。
鬼車妖聖速度挪移不及,無法閃躲,只能眼睜睜看着唐曉棠駕馭太上之舟撞在它身上。
九頭怪鳥收斂自身羽翼,全力抵擋,仍然全身上下每一處骨節都在嘎吱作響,彷彿隨身可能被唐曉棠當場撞散架。
唐曉棠手一揚,逆元印出現,懸於半空中。
雖然外形有幾分酷似天師印,但當前不似那白玉大印一般閃動紫、金、青三色光輝衍化如山般巨大的三層法壇。
只是有絲絲氣流,以逆元印爲中心擴散,聚爲模糊形狀,同樣彷彿大山壓頂般,籠罩毒𫊸妖聖散開後的衆多分身。
被那絲絲氣流籠罩,衆多毒蟲縱使四散欲飛,一時間竟都飛不出去,盡數被籠罩在逆元印下方。
同一時間,唐曉棠本人身姿卻已經在太上之舟船頭消失。
她突兀地出現在鬼車妖聖背後。
不等對方有機會回頭,唐曉棠伸手食指一點。
便有無形澎湃巨力,在鬼車妖聖體內爆發。
無形力量,直接將鬼車妖聖身體從內部撐得四分五裂,化作血肉橫飛。
不過鬼車妖聖身軀很快重聚。
只是,重聚之後的它,赫然只剩下八個頭顱。
雖說借天賦神通避過一劫,但鬼車妖聖這一下兵敗如山倒,剛剛重聚的身形立足未穩,再難抵擋太上之舟撞擊,身體頓時又重新碎裂開來。
待它身軀再重聚,本就只剩七個的頭顱,霎時間立刻被唐曉棠先天一炁龍虎合擊再打碎一個。
唐曉棠這次以太極圖凝聚的神光,彷彿利劍一般橫斬,要將鬼車妖聖餘下頭顱也一併斬落。
鬼車妖聖見狀無奈,連忙主動犧牲自己第六首,爭搶一線先機,龐大身軀自行化作血肉飛散。
這次血肉重組,不再集於一處,而是分散五方。
它一分爲五,血肉化作五頭各自只有一首的怪鳥,四散分開,躲避唐曉棠接下來的追殺。
但到這個地步,已然是苟延殘喘,本能求生,莫要說反敗爲勝可能,便是想要闖出太初法界也不可得,死局成了必然。
唐曉棠穀神不死身支撐下,仙蘊法力綿綿不絕仿若取之不盡,自可好整以暇慢慢處置這兩大妖。
她的道景玄垣外,金岸上,忽然金光微微晃動。
有兩三隻細小的飛蟲出現。
這些飛蟲,亦是形容猙獰,身有虎紋,彷彿縮小許多倍的毒𫊸。
它們亦是毒𫊸妖聖的分身,這時不敢回首望向太初法界,連忙悄悄嚮往飛去。
相較於大日妖聖和鬼車妖聖,毒𫊸妖聖行事更加謹慎。
剛遭遇唐曉棠,不等對方張開道景玄垣,毒𫊸妖聖已經先暗中分出少許分身,遠遠避開,從而躲過唐曉棠道景玄垣的的攝拿。
如今雖然元氣大傷,但總算有一線逃出生天的機會……毒𫊸妖聖心中鬆一口氣。
但它,或者說它們,身形猛然在半空中頓住。
內視己身,毒𫊸妖聖赫然發現自己每一具分身體內,竟似乎多了些什麼。
那些存在,極爲微小。
爲求隱秘,毒𫊸妖聖分出藏在一旁的這些分身,妖氣惡氛都極度內斂同時微弱。
只是如此一來,此前也就難以察覺自身竟然也被敵人暗中動了手腳。
直到眼下,它們各自體內原本微小的存在,這時紛紛擴大。
內視己身的毒𫊸妖聖眼下終於能看清,每個自己體內都多了個古怪的透明圓珠。
相較於它當前渺小的身軀,這透明圓珠自然更是小到離奇。
可當中蘊含的法力氣息,分明正是唐曉棠的太初一炁。
……是那個女冠?!
太初法界內外,多個毒𫊸妖聖皆愕然不已。
唐曉棠則笑嘻嘻:“效果還不錯。”
她洞玄太微,修爲臻至仙境二重,一共修成兩門全新仙訣。
第三仙訣·穀神不死身外,第四仙訣名爲:
開明珠。
道經寶誥記載:“三界之上,梵氣彌羅……玄元一炁,混沌之先。寶珠之中,玄之又玄。開明三景,化生諸天。億萬天真,無鞅數衆。”
故而一枚寶珠,包羅萬象,梵氣彌羅,廣佈四方。
秉承一炁者,既可收於無比細微,亦可放大如一界。
唐曉棠性情緣故,與人鬥法交手,不論神通法門還是自身風格,皆大鳴大放。
但她並非玩不得精細手段,半是修行所需,半是自己嚐鮮,唐曉棠於是此番琢磨成就開明珠之法。
偶然小試牛刀,威力與玄妙處便令毒𫊸妖聖吃了大虧。
不同於肇元珠集中一處,開明珠初時大範圍擴散,數量難以預估。
唐曉棠初時駕馭太上之舟追趕大日妖聖而來,太初一炁熊熊燃燒之際,光焰絢爛,更有無數光塵分散。
實則那點點光塵遮掩下,便是數以千百計的開明珠廣佈四方。
她實力強橫,幾頭妖聖全力迎戰尚且險象環生,自無力再分辨開明珠。
毒𫊸妖聖分身相較於人間修士仍然無比強悍,但對唐曉棠來講便不足道哉。
開明珠紛紛膨脹炸裂開來,頓時就將幾頭毒蟲全部粉碎。
而在太初法界內,唐曉棠不懷好意看着毒𫊸妖聖,活動手腕:
“雷俊那邊來消息,還有事情要忙,咱們也快點吧。”
………………………………
雷俊遠遠眺望當前時之淵深處。
便見最中央的銀淵所在,銀色的光輝大量潮涌,凝聚成衆多古字,在那裡匯聚成錦繡文章的模樣。
一場聲勢浩大的儒家祭禮,果然正在展開。
不止時之淵內外衆人,遠方身處中州正在激戰的大滅菩薩和吳海林、嚴傲雲同樣生出感應。
甚至,他們感應更加清晰。
吳海林、嚴傲雲二人是因爲他們當前動用佈置在儒林大千世界人間的各方祭禮法儀,共同牽動大千世界之力迎戰強敵,此刻在銀淵中的祭禮,不止影響時之淵,也影響外界天地自然。
吳海林、嚴傲雲能清楚感應到,這祭禮難分正邪,卻同時引動了天地自然靈氣與先前因大滅菩薩而帶來的毀滅衰亡氣息。
鄭白榆,確實是處心積慮在等這樣一個時機。
既是要借大滅菩薩來牽制這方儒林大千世界的高手,同時更要直接藉助對方帶來的毀滅和殺戮。
大滅菩薩對相關變化感應同樣清晰,但祂並不在乎。
於祂而言,有沒有鄭白榆,都不影響此前一切,這本就是祂打算做的,亦談不上利用與否,大家各取所需。
如果說有什麼影響,則是要看接下來……
大滅菩薩漆黑的面容上不見半點表情變化,這時平靜轉頭看向時之淵方向。
祂同嚴傲雲、吳海林二人雖然沒有罷戰,但交手的戰場,開始徐徐南下,向時之淵方向轉移,外界看上去倒彷彿儒林大千世界兩大高手將這位魔佛傳人逼退似的。
雷俊目視銀淵變化,視線收回少許,看向隔在銀淵和金岸之間的紫海。
片刻後,他再擡首北望。
大滅菩薩和儒家兩大頂尖素王,當前正在徐徐向這邊靠近。
現在看來,紫海如果有問題,倒更像是鄭白榆暗中計劃。
他在銀淵的儒家祭禮,顯然還需要一些時間。
在此期間,可能受到外界干擾、破壞、阻撓。
即便不考慮其他人,大滅菩薩和吳海林、嚴傲雲隨便誰前往銀淵,都是鄭白榆必須提防的強敵。
他同嚴傲雲本就是敵人,同吳海林這趟也等於撕破臉。
至於大滅菩薩,縱使雙方此前暗中有默契,也不影響對方順手幹掉鄭白榆。
所謂破滅萬物萬象。
擊殺鄭白榆,毀了他的祭禮法儀,對大滅菩薩而言又何嘗不是修行上一種收穫?
但通往銀淵,需要穿過紫海……
“我解決了,馬上開始。”
雷俊耳邊傳來唐曉棠的聲音。
許元貞則隨口應道:“你好慢。”
唐曉棠“哼”了一聲,很快,在預定的第三個方位,也有相應的符籙光輝亮起。
雷俊三人分居三方,各自默默主持法儀。
相較於銀淵那邊的大動靜,雷俊三人當前施法相對平和。
但接下來造成的變化,卻談不上輕柔。
環繞時之淵外圍,偌大的一圈金岸,這時再次發生劇烈震動。
原本已經彷彿凝結成堅實“土地”的金岸再生變化,顯現出先前時間與空間混亂的景象。
時之淵分作銀淵、紫海、金岸三部,而此刻金岸竟然又開始再次分層,隱隱然開裂,形成上、中、下三部。
許元貞、雷俊、唐曉棠分居其一。
淵破天驚玄元動,但當前還未有“玄元”出現,看來另一重關鍵在於籤運中提及的世之傷……雷俊心道。
金岸開裂,令外界可以不經由金岸而直接進入紫海。
但靠近時之淵的丘禮、連峰、張拙、霍振、遊越寧、丘宣和等人,一時間都驚疑不定,沒有立即上前。
而在時之淵當前最核心處,銀淵之中,鄭白榆束手而立,靜待身邊祭禮法儀完成。
他這時也轉頭向時之淵外圍看去,望着金岸開裂分層,不禁輕輕揚眉。
這是他預計之外的變化。
誰造成的?
大滅菩薩,吳海林,嚴傲雲……還是說,有其他大千世界的高手悄然而至?
雖然當前金岸除了開裂沒有更多動靜,但鄭白榆心中卻生出警惕念頭。
他視線望着金岸方向,但伸手朝另一邊遙遙一抓。
彷彿無視空間距離般,一個外貌五十歲許的老年文士現出身形,連忙避讓。
看似鄭白榆立在原地腳步沒有移動,但對方始終難逃他五指籠罩範圍。
“伯父也算用心良苦,大滅菩薩都打到家門口了,您居然還有心跟着我過來這邊。”鄭白榆微笑道。
那文士赫然是與吳海林、丘禮並稱的儒家舊學領袖,中州鄭家老家主鄭彥。
鄭彥被鄭白榆五指籠罩,神情肅然,但仍是開口答道:“可嘆,如果你留在中州,老朽自然也不用到這裡來走一趟。”
鄭白榆:“何苦,我終究也是鄭家人。”
鄭彥:“就怕此鄭家非彼鄭家。”
他身體周圍,浩然劍氣化作龍門大河一般存在圍繞自身。
大河九曲,助他勉強消解鄭白榆抓下的五指之力。
鄭白榆不爲己甚,只留住對方,沒有進一步發力:
“如今世道,不只是這方儒林大千世界正逢變革,天外有天,還有其他更多大千世界一併存在,這些都是變數,如果目光只侷限於一世一隅,又豈能登上潮頭?”
鄭彥不答,視線直勾勾注視鄭白榆的祭禮法儀。
鄭白榆若無其事笑笑:“如伯父所見,我從來不曾忘本,這也是儒家所學。”
鄭彥好半晌後,才忽然開口:“……你要成就儒家賢哲?!不,不對,不只是這樣……”
他猛地轉頭注視鄭白榆:“你還覬覦聖師之境?!”
鄭白榆:“爲什麼不呢?您看,我確實不曾忘本。”
鄭彥視線在祭禮法儀和鄭白榆之間來回不停挪移。
鄭白榆:“鄭家能出賢哲聖師,乃光宗耀祖之事,不是嗎?”
“你在鋌而走險。”鄭彥長長呼出一口氣:“不論大滅菩薩還是樂原先生亦或者嚴傲雲,都不會給你這個時間和機會……”
話說到這裡,他忽然頓住,重新驚疑不定打量觀察那祭禮法儀。
作爲鄭家家主,儒林大千世界當前最頂尖的儒聖之一,他縱使遜色於吳海林、嚴傲雲,也仍然是天賦驚人的仙境三重儒家素王。
鄭白榆的祭禮法儀玄妙莫測,鄭彥越看越感覺其中有頗多玄機。
他隱約覺得,這法儀如果當真能大功告成,竟似乎可以助推鄭白榆在短時間內便衝擊儒聖之上的聖師境界。
只要鄭白榆能順利度過那道天塹劫難,他就可能一蹴而就,非是像其他修士那般需要長時間的打磨溫養積蓄準備。
原本是一條道路一段過程,卻可能變得像門檻臺階一樣,一步即過,轉眼即過。
這當中不知涉及多少天材地寶,又涉及鄭白榆多少心思。
他既然此刻鋌而走險,定是有其把握在。
而如果能衝擊聖師之境,還成就後天賢哲,超乎文曲星照的根骨和腹有乾坤的悟性之上,那他的成就將俯瞰不止儒林大千世界。
縱使吳海林、嚴傲雲也成就聖師,亦或者妖魔之世的大滅菩薩,屆時也難以挑戰他的地位。
鄭白榆,他……能成麼?
恰是因爲能看明這祭禮法儀奧妙,鄭彥此刻心中更加震撼。
鄭白榆則在注視遠方。
時之淵以北,大滅菩薩、吳海林、嚴傲雲他們回來了。
鄭彥的視線也被那邊吸引。
這裡的法儀,當前還沒能完成。
吳海林他們來得及破壞、阻止。
如果給吳海林、嚴傲雲看到,他們會否嘗試保護這祭禮法儀,並設法化爲己用?
鄭彥正心頭震動之際,就見隨着大滅菩薩他們穿過金岸,抵達紫海,那本就看上去尚不穩定的紫海,開始翻滾震動起來。
錯亂的時間和空間亂流影響下,彷彿有極爲強大的存在,要從中出現。
時之淵劇烈震動,牽引四方天地,聲勢竟似乎不弱於先前大滅菩薩降臨之際。
有若隱若現的眼瞳,從紫海下浮現。
數量漸漸增多,攝人心魄。
吳海林見狀,不禁皺眉,再看銀淵方向祭禮法儀還在持續,他心中不由微微一沉:
要給鄭白榆得逞了麼?
心中念頭剛剛轉到這裡,卻見紫海下時空震動交織先前更加激烈。
紫光激盪間,時空亂流隨着裂開作三層的金岸,向金岸之外宣泄。
受此影響,紫海本身時空進一步發生動盪。
最後竟開始出現詭異的逆涌。
逆涌激盪之下,紫海中那妖異的衆多眼瞳,忽然間突兀地全部消失,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
而下個瞬間,忽然有粗大枯黑的樹幹,從銀淵裡向上伸出!
樹幹上眼瞳妖異,彷彿手臂托起花朵。
銀淵中原本已經到了關鍵時刻的法儀,霎時間被摧毀!
“哎……”
鄭白榆發出一聲浩嘆。
百目妖樹。
它同大滅菩薩雖然停戰,但雙方始終是死敵。
鄭白榆不止聯絡了大滅菩薩,他同時更聯絡了百目妖樹。
於大滅菩薩而言,對他不會手下留情,鄭白榆豈會不知?
對方既是他完成計劃的重要契機與幫手,也可能是破壞者和威脅。
再加上吳海林、嚴傲雲,鄭白榆自然要給自己多找一重雙保險。
可惜,金岸生出意料之外的變化,連帶着本應該出現在紫海的百目妖樹也換了位置,最終竟降臨在銀淵,相較於大滅菩薩,這位更加混沌狂亂,固然最恨大滅菩薩,但也平等攻擊每個活物。
功敗垂成,功敗垂成啊!
眼見生着眼眸的妖異樹幹已經向自身抓來,鄭白榆當即揮拳迎擊。
武道強者本重直接作戰能力,集中於一點的攻擊力登峰造極,鄭白榆更遠超其他高手,一拳之下硬抗百目妖樹一擊,雖然身形微震,但就此飄然後退。
只是有更多妖異的樹幹自銀淵中探出,向鄭白榆抓來。
先前已有不詳預感的鄭白榆擲出受他所制的鄭彥,幫助自己擋災。
鄭彥目齜欲裂。
視野內,遮天蔽日,扭曲詭異的乾枯巨樹,這一刻便屹立在時之淵中央。
不同於早先探入九天十地大千世界的分身,此刻乃是百目妖樹本體降臨於這世間。
不過,大滅菩薩、吳海林、嚴傲雲這時也都已返回。
比先前在中州期間更加激烈的大戰爆發。
先前分裂變作原形的時之淵,更進一步延展變化,有重新變作裂谷的趨勢。
而這縱向的裂谷上,天穹中彷彿又橫着撕開一道傷口,同原本的時之淵縱橫相交。
昔年九天十地大千世界的娑婆、大矩等地裂痕,乃是一方獨立天地內的缺口。
而眼下儒林大千世界這裡,卻是整個人間天穹開裂,時間與空間粉碎。
如同爲這人世,添一道傷口。
世之傷。
雷俊深吸一口氣,停留在扭曲變形的金岸。
中上籤運中提及的時機來臨。
至於那中下籤,本是鄭白榆所創造。
但現在卻送給他自己了。
雖是因爲我的緣故,但我當真是無心的……雷俊淡定。
只不過,另一道中上籤那邊,是我故意的。
…………………………
時之淵驚變,成就儒家賢哲的機會竹籃打水一場空,鄭白榆沒有絲毫猶疑不捨,第一時間退走。
混戰之下,雖然負傷,但給他成功離開時之淵。
然後,第一時間向下,趕往渝州。
正是爲了提防萬一,避免一次輸光所有,所以他的祭禮法儀是特製的。
時之淵這次謀求成就賢哲資質。
而衝擊聖師的底子他此前過來時便早有準備,暗中隱藏在另外一邊,與時之淵遙遙呼應。
現在,雖然沒贏,好歹收回本錢……本該是這樣的。
鄭白榆在渝州山間的腳步放慢。
遠方,已經有個女子的身影先到。
鄭白榆跟對方沒少打交道,這些年來比對着鄭彥還熟。
天瑞居士何穎,或者說,張晚彤。
但是……
爲什麼對方會知道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