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空寺傳承,力量意境摧毀崩滅萬物,破壞力極強。
總體而言,這些黑衣僧人與人鬥法,以中近距離爲主。
當然,到了圓滅、寂像這等實力,舉手投足間覆蓋範圍也不會小。
但相較於同境界其他道統的修士,大空寺僧人出手還是在中近距離更能發揮其破壞力。
只不過事無絕對,大空寺傳承中也有少數類似陣勢,即便主持者不在陣中,仍殺傷力驚人的神通法門。
顛倒圓鏡智陣,便是其中之一。
過去最精擅此神通者,正是大空寺上代方丈,圓滅恩師寂像法王。
自寂像法王身死之後,不曾聽聞大空寺有別人修成此法。
圓滅乃大空寺多年難得一見的頂尖天才,年紀輕輕便成就八重天修爲,並得寂像法王傳位,一身大空寺法門精湛且強悍。
只不過此前他不曾修持顛倒圓鏡智陣。
傳聞中並非他無力修成,而是其個人不喜。
但在先前西域金剛寺碰壁,恩師寂像法王亦身死後,經過這些年的蟄伏,圓滅已經成功修成這一大空寺法門,箇中妙處,甚至更有青出於藍之相,充分顯現其天賦過人。
他這一法門埋伏在荒島上,更是爲了伏擊天龍寺方丈妙心大師,故而處心積慮仔細布置。
這時雖然沒有圓滅親自主持,但力量爆發出來,於無聲無息間蘊含破滅萬物的大恐怖。
黑蓮出現後,乍一看已然是盛放姿態,但接下來卻呈現逆生長的花瓣收攏模樣。
隨着黑蓮整體收攏,便令人感覺荒島所在那天地一隅,彷彿都隨之向內塌陷。
被黑蓮包攏的人與物,都隨之一起步入寂滅。
唯一一點小問題是……
目標並非圓滅本人預期的對象。
蘇州楚族家老楚濤遠身入其中,然後直接就被黑蓮包了。
楚老先生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眼前景象就貨真價實的爲之一黑。
這是給八重天境界妙心方丈準備的陷阱。
妙心方丈倒不至於就此被這顛倒圓鏡智陣所毀。
圓滅預期藉此陣伏擊妙心方丈的同時,他本人更要親自出手。
但換了七重天境界的楚濤遠,情況就完全不同。
如果楚濤遠當前狀態完好,只面對顛倒圓鏡智陣而無圓滅親自出手攻擊,他還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但他之前剛跟天理修士惡戰,更身負不輕傷勢,疲敝交加,此刻再被黑蓮一卷,便當真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尤其對這位養潮先生來說……
爲什麼?!
大空寺高手,爲什麼要突然襲擊他?
楚濤遠驚駭之餘,更生出幾分憤怒之情:
圓滅他們瘋了嗎?
大空寺能在海外休養生息,少不得陸上大唐皇朝幾大世家名門暗中資助。
尤其是青州、幽州和蘇州臨海之地,同大空寺方面往來尤其多。
現在大空寺高手爲什麼要偷襲出身蘇州的他?
沒人回答楚濤遠這個問題。
而他本人傷勢牽動下,既無力突圍,也來不及求助,只能眼睜睜看着黑蓮花瓣收攏,將他包在花心中。
然後,黑蓮整體向中心坍塌。
森森劍氣涌動下,如有琴音韻律在黑蓮中激盪迴響。
楚濤遠拼死頑抗,多少還是支撐了一段時間。
但可惜,周圍無其他人。
妙心方丈同圓滅大戰,雙方挪移之下,已經遠離這片海域。
隨妙心方丈來此的天龍寺弟子,也小心翼翼跟上自家方丈。
沒有其他大唐修士靠近這裡。
不巧也沒有其他天理修士靠近這片海域。
於是一時間只得雷俊,通過大周天法鏡,看着那黑蓮一點點塌縮。
雖然看得出有力量在黑蓮內部衝撞,希望能迫使黑蓮重新展開。
但隨着時間推移,終究是黑蓮向內收攏,漸漸化作一個黑色小球,彷彿舍利子一般。
黑色的舍利子縮小到一定程度後,輕輕搖晃,然後開裂。
但並非是內裡的人成功破開舍利子從中逃出。
而是黑色的舍利子自行裂開,接着化作飛灰,在大海上消散。
先前方位,只見海潮呼嘯,海面上已經再看不見那座小小的荒島。
自然,也再看不見楚濤遠。
實事求是地講,這確實是一場誤會。
可惜圓滅當前正跟妙心方丈大戰,無暇顧及這一邊。
雷俊雖不知蘇州楚族同大空寺之間糾葛有多深,但大唐名門世族中,沿海三家素來同海外大空寺有所往來。
晚些時候,蘇州楚族同大空寺之間怎麼談這件事,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雷俊心平氣和,轉開大周天法鏡視角。
鏡光流轉下,移去天理和大唐人間相連的虛空門戶處。
在那裡,大唐方面的高手,已經開始再次奪門。
青州葉族族主葉炎和代表唐廷帝室的楚羽主持相關事。
蘇州楚族老族主楚修遠則留在外圍。
先前主持伏擊用的祭禮,讓楚國老已經頗爲傷神,眼下留在外圍修養,並督陣大唐其他修士清理殘餘四散突圍奔逃的天理修士。
但楚國老也有煩心事。
其同族子侄楚朋這時來到他身邊:“大伯,聯繫不上十五叔。”
楚朋口中所言十五叔,便是指楚濤遠。
楚國老神情尚安然:“當前海上環境聯繫不易,再多尋找一番。”
楚朋應道:“是,大伯。”
他略微頓了頓之後說道:“先前聯繫上天龍寺僧人,聽到一個消息……大空寺方丈圓滅,在附近出現,同天龍寺妙心方丈交手。”
楚族老族主楚修遠聞言,表情終於起了少許變化。
他微微蹙眉:“圓滅?”
楚朋:“是。”
雖然大空寺同幾大世家名門暗中有往來,但彼此間並無從屬關係,自然無需事事向對方報備。
圓滅此行,楚修遠、葉炎之前亦不知情。
“應該是沖天龍寺來的。”楚國老眉頭很快舒展開來,但語氣不善:“添亂。”
好在,同天理一戰,勝負已定。
大空寺這時來插一腳,不會影響大局。
不過楚修遠心頭隱約浮現一層來歷不明的陰翳。
他又吩咐楚朋:“除你十五叔外,族中其他人的下落,也都儘快確定。”
楚朋:“是,大伯。”
臨要離開,他想起一事:“對了大伯,青州那邊,葉紅楨似乎也有段時間沒見了。”
楚修遠默然,半晌後揮揮手。
楚朋連忙退下。
楚國老低首沉吟,過了片刻,方纔擡頭,這時神情已恢復如常。
他朝遠方望去。
在那裡有一羣天理修士,卻分作兩邊對峙,正爆發一場內戰。
其中一羣人,爲首者乃是一名儒家神射傳承所成就的大儒,正是先前被楚羽策反的齊浩偉。
他身後一些天理修士,皆被他說動,一起反水,有意脫離天理。
和他們對峙的另一方,人數相對較多。
爲首者則是個詠誦一脈的儒家修士,此刻正對齊浩偉等人怒目而視:
“齊將軍,你等世受皇恩,如今不思報效君上,反而投敵叛國,你們可還有半點廉恥可言!”
齊浩偉平靜:“李大人請了,不論末將還是李大人你們,再如何忠心於社稷,結果都是被棄之如草芥,我們且不說一腔抱負是否能得以舒展,便是你我身家性命,也朝不保夕啊。”
對面那文官怒斥:“住口!齊浩偉,須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爲人臣者,豈可說出你這班大逆不道之言?”
齊浩偉一邊天理修士人數雖少,但外圍還有大唐修士。
張紫茵這時言道:“李先生,就我所知,你並非理學一脈傳承,這些年在僞明一朝,因上無得勢坐師幫扶,故而一直鬱郁不得志,眼下又是何苦?”
那姓李的明廷官員不屑地看了張紫茵、齊浩偉一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有聖天子臨朝,國泰民安,便是萬世之幸。”
他視線掃過張紫茵周圍大唐修士,忽然嘿嘿冷笑起來:“先前聽他們稱呼你郡主,伱是僞唐宗室?就本官所知,你們這是還有古時五姓七望者,他們跟你們宗室,跟你們僞唐女帝之間,一直居心叵測吧?你們又如何能懂我大明養士報國的拳拳忠君之情?”
張紫茵聞言並不動怒,只是看一旁齊浩偉一眼。
齊浩偉同樣平靜:“李大人你拳拳之心,末將一貫欽佩,但天理中,並不是每個人都如你一般想。
秦武將軍,李大人你也認識,他率所部,大都力戰而亡。
之所以如此,皆因古海盲目冒進求戰心切,方纔導致大軍前後脫節,身陷險境。
而其後突圍時,古海更坐視秦將軍所部孤軍深入,他不予策應,反而只攜少量心腹潛藏獨自謀求脫身,終導致中軍大亂的下場……”
對面那姓李的明廷官員雙目炯炯,斷然喝道:“你不必再說,此事陛下和朝中幾位閣老自然會有聖斷,賞罰分明!”
齊浩偉深深一嘆:“當真如此麼?你我皆知,古廣瀚是宋閣老高足,而我們和秦武……”
說着,他連連搖頭。
對面那李姓官員大罵:“亂臣賊子,休得多言!本官今日縱使亡於你刀下,也定要你陪葬!”
同他一起的天理修士,部分如他一樣憤怒激昂,部分則心神動搖。
但這些天理修士,沒有選擇像齊浩偉等人一樣投降。
和齊浩偉一道者,大都沒有或少有親族家眷顧慮。
而對面的人,雖然也不是理學一脈修士,但大都有親族家眷在天理,這時縱使心中有想法,卻也不敢付諸實際。
到頭來,大多數人終究是血流成河,隨海浪而去的結果。
…………………
被齊浩偉抨擊的古海古大人,此刻心情同樣極爲糟糕。
他帶着幾名親隨,低調行事,成功突出重圍。
但卻因此被隔在外圍,距離返回天理的虛空門戶頗爲遙遠。
想要前往那裡,需要再重新跨越大唐修士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圈。
而且大唐修士當前正不斷搜捕清剿天理這邊的漏網之魚。
七重天理學大儒,已經是天理明廷吳黨骨幹人物甚至核心人物的古海,更是唐廷帝室着重搜捕的大魚。
所以古大人當前面對的局面,想回天理,容易自投羅網。
欲要另尋路徑離開大唐人間,同樣不易,危險重重。
“秦武統軍無方,作戰不利,以致有今日之敗,本官回朝後一定要參他一本!”古海咬牙切齒。
他身旁一個身着大明五品官府的中年男子輕聲道:“大人勿憂,閣老在朝,定會爲大人分說,此戰大人殫心竭慮,身先士卒,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的。”
古海神情稍霽,但目光仍凝重。
今日戰事不利,可能會動搖吳黨在朝中地位。
他的老師自然絕不容許類似事情發生。
雖然有秦武等人背鍋,但局面仍不穩當。
他和宋閣老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倒不擔心老師放棄自己。
但想要應對贛黨、楚黨的攻訐,實非易事。
單獨秦武等武人,未必能背動這口鍋。
他古海當前難以返回天理,即便有宋閣老維護,如果時間久了一直如此,天理那邊會是什麼情況,就不好說了。
退一萬步講,今日之戰他不會被追究,但飄零在外時間久了,等他再回去時,未必就能有他立足之地,很可能被髮去冷衙門。
可恨這趟出來前,他本是局面大好,已經領先黃天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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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等這一戰大勝,回朝後便可成功更進一步。
而現在,這一切全落空不說,自身甚至還面臨危險。
一想到這裡,古海便更恨秦武、齊浩偉等人。
他尚不知齊浩偉歸降大唐一事,否則反而要鬆一口氣,慶幸多了個更合適背鍋的人。
但即便那樣,古海當前也要先考慮自己如何返回天理,以及如何爲自身挽回局面的問題。
“準備祭禮,先吸引調動僞唐中人來此,我們再行瞞天過海之策,從前方穿過去。” 古海吩咐下去,隨從當即開始着手準備,然後他本人親自主持。
夜色尚未褪去,但濃墨黑氣在夜空中更加深邃晦暗,將周邊一起籠罩。
祭禮作用下,頓時動盪四方靈氣。
有大唐修士察覺這邊變化,當即靠近趕來。
古海等人則趁此機會,早早遠離祭禮所在這片海域,然後意圖從前方繞行,趕往大海上返回天理的虛空“門戶”。
初時順利,但走着走着,作爲先前祭禮主持者的古海忽然察覺不對。
他轉頭看去,就見祭禮所生濃墨黑氣擴散之際,同海水下的某處存在起了衝突,發生碰撞。
海底,似有一塊礁岩受到濃墨黑氣衝擊,活了過來。
“嗯?”古海頓時目光一凝。
作爲七重天大儒,他修行上眼力是有的,頓時分辨出那是一件道家法寶。
法寶化生息壤真意,衍化土黃靈光,模擬海底礁岩,彷彿與之化爲一體。
有道門修士藉此掩護,藏於海底。
先前藏得尚安穩,只是此刻古海剛好發動祭禮,黑氣擴張下,那法寶被迫防禦,以致露了相。
待在這裡的人,自然便是楚昆。
楚昆心中也暗道晦氣。
他此前或伏或行,一直隱藏得不錯,還撈了些小機緣,收穫頗豐。
哪曾想臨了臨了最後關頭卻破了功。
古海看見一身深紅道袍的楚昆,反而眼睛驟然一亮。
龍虎山天師府的道士。
眼下對於天理來說,這個羣體頗爲惹眼。
在那方大明人間,在天理,龍虎山天師府已經基本成爲歷史名詞。
直到這次,他們先是被一個龍虎山女冠闖入天理,攪得雞犬不寧。
好不容易將那女冠“擊退”,開始反攻大唐人間,結果又挨當頭一棒。
另一個龍虎山道士,悍然斬殺吳黨高層大佬王奉。
包括古海在內的整個吳黨上下,都因此而震動。
先前古大人還惦記要尋找那個妖道,卻一直沒發現雷俊下落。
直到天理敗局已定後,古海逃亡過程中,才偶然聽到一些傳言,提及雷俊原來因破除一處理學祭禮,遭到反噬,故而被鎮封在某片海域內。
但雙方當下相距遙遠,古海又自顧不暇。
而且聽說那片海域有七重天的佛門修士看守護法。
古海雖不把七重天的僧人放在眼裡,但他眼下沒時間與之纏鬥。
故而只能無奈放棄去尋雷俊麻煩。
每每想起雷俊被鎮封,機會難得,他卻沒法過去,古海就耿耿於懷。
而眼下碰上楚昆,則讓古海如獲至寶。
雖說楚昆一身深紅道袍,不似雷俊、許元貞一樣是天師府高功長老。
但只要他古海能將這個天師府授籙道士擒迴天理,便定然是大功一件。
能否拿下龍虎山妖道,如今在天理明廷那邊,已經是一項立大功的硬指標。
尤其是天理修士大敗虧輸的現在,古海自忖如果能擒殺楚昆回去,便足以讓老師宋閣老幫他運作,過變爲功。
眼下局面險惡,要真是個同爲七重天境界的符籙派修士,古海或許還會猶豫。
但既然是個中三天的道士,那古大人就不客氣了。
時間緊迫,古海不多廢話,直接揚手,便有道道黑墨交錯,化作禮制,朝楚昆籠罩。
楚昆嘆氣,搖動息壤旗,大量昏黃靈光衍化土石,幫他抵擋逼近的墨跡。
昏黃靈光同墨跡接觸,微微震動一下,有潰散徵兆。
好在息壤旗後勁綿長,不斷彌補,從而幫楚昆撐住局面。
這些理學修士的上下壓制,果然無孔不入……楚昆心道。
息壤旗雖妙,但楚昆境界低了古海一籌,理學修士在境界上下方面的壓制就體現出來。
不過楚昆也無心同古海爭鋒,借息壤旗抵擋對方法門的同時,他直接貼上自己的天風符,便即跑路。
古海第一下沒拿住楚昆,臉面頓時有些掛不住。
他手中多出一支墨筆,然後凌空書寫。
一個個墨字頓時如雨下,包圍楚昆和息壤旗。
息壤旗亮起昏黃靈光如傘一般,幫楚昆擋住墨字暴雨。
但如此一來,楚昆不再方便移動。
古海再一筆劃落,筆墨如刀,強行在息壤旗的防護上切出一個口子。
昏黃靈光源源不斷匯聚欲要修復缺口。
但那墨筆上的濃墨這一刻也彷彿源源不斷,撐住缺口。
一件儒家禮器一件道家法寶,這時陷入僵持中。
古海瀟灑地揮揮袍袖,於是有墨字書寫成的篇章,在半空中如彩練般飛舞,要將楚昆束縛鎮壓。
但楚昆身上,忽然有靈符光輝亮起。
他的本命第三法,斗轉星移符。
靈符光輝展開,瞬間化作一片朦朧星光。
星光接觸到古海的墨字後,雙方都是一震。
墨字將星光抖散。
但隨着星光消失,楚昆已經不在原地,身形挪移往其他地方。
古海驚“咦”一聲,墨字文章再次出手。
這次隨着身形挪移,楚昆腳下不停邁步,本命第一法踏罡步鬥成型。
有點點星光在他身體周圍不斷涌動,這時再同斗轉星移符結合,頓時彷彿一片絢爛星河加身般。
星河流轉,自有規律軌跡的奧妙蘊含其中。
星辰挪動,亦是無邊巨力。
這一刻楚昆本命兩大法門合一,古海的墨字再落到他身上,竟然被他身體外圍的星河偏轉到一旁。
古海的面色徹底沉下來。
他心念動處,墨字篇章頓時化作濃墨刀鋒,朝楚昆當頭劈落!
天理氣運加持,結合理學修士綱常上下難爲,存在境界差距的情況下,確實有無往而不利的氣象。
楚昆亦知道,自己當前或可嘗試偏轉古海的攻擊,但想要反擊則很難破對方的防禦。
眼下唯有嘗試拖延時間。
古海一行人畢竟面臨其他大唐修士圍捕的威脅。
不過如果有其他人來,楚昆自己的斗轉星移符也可能就此藏不住了……
楚昆正想到這裡,突然愣了下。
頭頂上空,蒼穹高天之上,常人肉眼目力難及之處,縹緲虛幻的鏡光這一刻正照落下來。
鏡光倒映呈現古海的身影,分毫畢現,連他面上冷笑掀起的皮膚細微皺紋,都清清楚楚。
距此極爲遙遠的小舟島上,雷道長正忙着收葫蘆。
第二枚梵炁仙葫,終於也成熟了。
而他眼瞳深處,則有天通地徹法籙流轉,通過大周天法鏡的視野,看着古海。
雙方當前距離,確實極爲遙遠,正常而言,遠遠超出符籙派修士的施法範圍。
甚至絕大多數道門煉器派劍修和儒家神射,在這個距離上都沒有準頭可言。
雷道長沒有停下自己收葫蘆的動作。
不過,在他頭頂上空,一共五枚法籙,正一起高懸,默默運轉。
一枚雷法天書法籙。
一枚玄霄五雷法籙。
兩枚兩儀天元法籙。
一枚天通地徹法籙。
此刻,天通地徹法籙正與高空中的大周天法鏡遙遙呼應。
而雷法天書法籙和玄霄五雷法籙則分居左右。
陽剛紫雷和陰沉玄雷一同激盪,分別貫入兩枚相對的兩儀天元法籙中。
於是兩儀天元法籙滋生而成的元磁之力,便更加磅礴浩瀚。
強大的元磁之力沒有外泄,而是不斷在兩枚相對的法籙之間交織積蓄。
一口利劍,懸於兩儀天元法籙之間,正在輕微震動。
劍,是七星劍中的天樞劍。
此刻劍尖斜指向上,在澎湃元磁之力加持下,劍身周圍的空間,彷彿都隨之扭曲。
整座小舟島,受此影響,甚至開始坍塌在大海中。
小舟島上方,原本有生自太清八景寶蓑的霧氣籠罩。
這時,周圍八面屏風不散,唯有上方遮蔽天空的雲霧向兩邊散開。
下一刻,彷彿有撕裂虛空般的嗡鳴震盪,光輝驟然一閃,又轉瞬即逝,劃破天際,消失在遠方。
小舟島就此坍塌沉沒在大海汪洋中。
雷俊淡定。
類似方法,當初晉州之戰送天師劍去葉族祖地附近給小師姐唐曉棠時,他便試過。
不過那時只能將劍遠距離送過去,落點不好把握,還需唐曉棠自己接劍。
如果用來攻擊敵人,則難有準頭可言。
但現在嘛,大周天法鏡高懸……
雷俊若無其事,收取兩枚梵炁仙葫後,看着失去光輝的葫蘆藤化作飛灰消失。
然後他揮揮手,天書暗面之力洗底,將這裡的痕跡打掃。
同時太清八景寶蓑收縮,重新披在雷俊身上,隨他身形一同隱沒。
天風海雨激盪下,這裡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小舟島,沒有人踏足,更沒有天樞劍升空。
與小舟島相距遙遠,千里之外的海域中。
面對古海的威脅,楚昆像是突然愣了一下。
他表情略有些古怪,停在原地。
“想拖時間,等那個姓雷的道士來救你?”
古海冷笑:“別做夢了,他被我大明祭禮鎮在海底,自顧不暇,如何能來救你……”
話音未落,上方夜空竟忽然有些微亮光閃爍。
古海驚覺。
他正擡頭去看,忽然就有劍光一閃。
下個瞬間,這位七重天大儒,整個人直接被劈成兩半!
璀璨劍光從天而降,尾端搖曳雷火,彷彿尾焰,快到令古海完全反應不及,叫他從頭到腳當場裂開。
不論什麼防禦,在這一刻都來不及發揮作用,亦起不到任何作用。
濃黑的墨跡在半空裡飛揚,不等濺開就被狂暴雷火焚燒一空。
劍光縱天貫地,劈死古海後去勢不休,再直接貫入下方大海。
海洋被分開。
海底破碎。
大量海水當場汽化,升騰起大片水霧。
在場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看着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的古大人,被不知何處飛來的天外一劍直接劈死。
……什麼情況?!
發生了什麼?
剛纔那是什麼?
是道門飛劍,還是儒家神射?
是誰出手?
怎麼一眨眼功夫,剛纔還志得意滿掌控局勢的古海,人就徹底沒了?!
楚昆最快回過神來。
因爲他聽到天視地聽符裡傳來師兄雷俊的聲音:
“三師弟,記得幫我把天樞劍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