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叔走出了小鎮,再次穿過了層層霧氣,接着,一個小巷子出現在前面。一路上我和三叔都沒有說話,到了巷口,三叔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直接一腳朝着旁邊的牆壁踹了過去。
“老子日死你先人。”
今晚被駭的夠嗆,我心情也不好,看着三叔踹牆壁,我二話不說就走上去,對着牆壁就是一腳。
誰知這一腳卻踹了個空,我眼看着自己的腿直接陷進了牆壁。
“錘子喲。”
我一下子吼了出來。
“屁娃,先回身體吧。瞧你那聳樣。”
我多少有些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跟着三叔回了古董店的後院,看見自己此時正躺在牀上,兩個腿夾着被子睡得正酣,三叔點了一張符紙,接着我就失去了意識。
那天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了,我有點頭暈,想了一陣,總算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情,然後直接就衝到了三叔的房間裡面找人。結果三叔不在,我直接又到了店裡。
這貨正拿着一方缺了角的印臺衝着醜哥大呼小叫的。
“喲呵,不是老子說你,這你要是都補的好還出的了手,老子今晚上睡馬路都行。”
三叔手裡的煙沖沖的直往上冒,看樣子火氣相當的大,旁邊老鬼和劉東只是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劉東老老實實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倒是老鬼,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想笑又憋得很辛苦。
“醜娃,年輕人,要踏實一些。”
三叔還在繼續說着,醜臉倒是沒說話,轉身就走,去了裡屋。老鬼開口了,
“三爺,醜臉拿修補傢伙去了,您看……”
三叔嘴角有些抽搐,沒有回答,倒是看了一眼我,
“屁娃,起來了?”
我點了點頭,三叔把煙丟在了地上,然後踩熄,
“先去吃飯。”
說着就帶着我往院子裡面走去,三叔剛走兩步,突然一個趔趄,這貨居然沒站穩,差點摔了一跤,然後手撐在了桌子上面一晃,整個木桌子都被拉斜了,那殘品印臺直接就滑了下來,掉在地上,摔成了三半。
“狗日的,這他娘地都不平了,老鬼,隔天叫點人來鏟一下。”
接着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後院。
坐在飯桌上,這貨的表情,似乎剛纔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不過我的心思不在這上面。兩口把一碗稀飯搞完,剛要說話,三叔倒是先開口了。
“老張頭的屍體已經送去火化了。”
老張頭是誰?聽了三叔後續的話,我才明白,原來老張頭就是昨晚在鬼市裡看到的那個活的老頭,只不過後來死了。這老頭可以活人進到裡面,昨晚我被三叔叫去,直到後來才知道自己離開的自己的身體,怪不得當時掏不出符紙來。
我早上就一直在想,看半邊腦殼那羣人,光我看到的,就不下於百個,而且個個給我的感覺都異常強烈,有這羣“人”在,居然出現了吊死鬼的和老張頭的事情。
“鬼市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我都不能破了裡面的規矩。而且你看到的那羣玩意只是明面上的貨,我王家能開鬼市,那會才往裡面放這麼點東西?”
我心中一驚,三叔接着說了一句,
“那老頭的死我想不通。”
說着三叔從兜裡拿了一個布包出來,攤開裡面正是形狀不同的兩塊樹皮,
“小澈,你知道爲什麼我要帶你去鬼市找那老頭麼?”
我搖了搖頭,
“我是在試他。”
三叔這句話說的很是莫名其妙。那老頭?我很想知道老頭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會在鬼市裡面,三叔說他的屍體已經送去火化了,難道是三叔去把他的屍體從鬼市裡面弄出來的?
我把這些都問了出來,
“那老頭就住在那條巷子裡的一間小屋,只不過他也是道上的人,可以去鬼市而已,本來鬼市是決不允許活人長期的呆在裡面的,更別說這老傢伙還在裡面開了一個店。但他和你爺爺是舊識,他進去也是你爺爺允許的,所以纔會那樣。鬼市和那條巷子是重合的,他死了之後,自然屍體也就會出現在自己的屋裡。”
“昨晚我看了看老張頭那店子,倒是沒有發現什麼,這老東西死的怪異,呵呵,正好就在老子去的時候死了,還他孃的用的是厲火,魂魄全滅,想查也查不出來。”
三叔接下來的話讓我心中一緊,
“我試他,是想看是否知道你爺爺的去向。”
我的手不自覺的就抓緊了板凳邊緣,我沒有說話,直勾勾的盯着三叔,
“你爺爺寄回來的那包土,很奇怪,是下葬的陰土。一般的人死了下葬,整座墳的土都會聚陰氣,養住裡面的玩意。但一般情況下,真正意義上的陰土,只有下棺的時候,蓋在棺材板上的前三鏟。但有些人不同,就是幹我們這一行的,很多人會在棺材裡面,朝着屍體的嘴裡,再放進去一包土,給屍體含着。這樣下葬在風水上面叫做“保屍定穴”,用取土地方的風水和下葬地方的風水配合起來,保證人死了之後,可以陰壽昌隆。你爺爺寄回來的這一包,這種成分的,我敢肯定,就是從某個死人嘴裡取出來的。所以,你爺爺肯定去過這個人的墳,甚至是挖過某座墳,纔會搞到這這包玩意。”
三叔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像是在擔心着什麼,猶豫了一下才說出來,
“而且,很少人知道,這保屍定穴,其實遠遠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它的最大的作用,是鎮壓……”
聽了三叔的話,我心中一驚,三叔並沒有說到底是鎮壓什麼,我沒辦法,只好趕緊問道難道昨晚在鬼市裡面,三叔給那老頭看的就是爺爺寄回來的那包土,三叔問他到底是從什麼地方起出來的,當時那老頭的神情起過變化,雖然只是一瞬間,不過還是被我看到。我趕緊把這事和三叔說了,三叔神色有些複雜,想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接着說道,
“如果我猜得不錯,當時他就已經知道這包東西是從什麼地方起出來的,只是不說而已。而我想看的,也是這老東西看到這包土的反應,證明一下我心裡的某些猜測。”
三叔的語氣很是低沉,但我心中已經驚的無以復加,那老頭知道爺爺給的這包土是誰的墳?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已經死了的老頭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三叔說他知道爺爺的去向,想到這裡,我心中一急,爺爺走了這麼久,時隔這麼多年纔來了這麼一封信,在某種意義上,這封信算是我心中唯一的救命稻草,是可以通過這個線索找到爺爺到底去了哪裡的東西,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再次見到爺爺。那老頭既然知道,爲什麼沒有說出來,現在那老頭死了,三叔說連魂魄都沒了。那豈不是……
我的手狠狠的抓着板凳的邊緣,整個神情變得有些落寞,心裡變得空蕩蕩的。
“那老頭和你曾經看到過的紅鼻子差不多,都是你爺爺以前的好友,而且。他們一起去的當年的一個地方。”
說到這裡,三叔就沒有再說下去,反而是頓了一下,才繼續開口,只不過這次這貨的神情明顯有些陰冷,
“至於你看到的吊死鬼和啃他的那個老頭。鬼市本身對於鬼來說是開放的,那吊死的玩意能夠進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們總不能每一個闆闆都仔細的盤查,再說我王家只是東家,那裡就像是一個市場,也是各地的闆闆自行交易的地方。我們家所要做的就是管理秩序,和收取佣金而已。”
“如果容易,他孃的哪一家不想開一鬼市?爲什麼時到今日只有我王家纔有這個膽子吃這碗飯?”
接下來三叔給我講了一些鬼市的事情,並且講了半邊腦殼那夥貨色的來歷。其實那羣闆闆也算是王家人,不,應該說是王家闆闆。標誌性的就是嵌入手裡的那個鈴鐺。一些是生前就是王家的外門,倒也有一些是死了之後才加入了。
“知道爲什麼那老頭啃那吊死鬼的時候我會攔住自家的鬼兵麼?”
說實話,對於這一點我也是很好奇,按理來說,很明顯應該弄那個趴在吊死鬼背後的老頭,那副摸樣一看就是兇殘的玩意。
當時就連我也奇怪,爲什麼三叔說再等等。三叔這貨衝上去反而沒有管那老頭,倒是直接把那已經快要嗝屁的吊死鬼插到了地上,難道這貨看出了點什麼?
“不是我看出了什麼,而是那老頭出手對付的東西,就一定有問題。”
三叔的話說的很肯定,我不禁在心中猜測起來,聽三叔這麼說,應該是認識那張嘴咬吊死鬼的老頭,此時在我心中閃過另外一個疑惑,就在我進門的時候,他拉住我的手長着嘴巴好像在說什麼,只不過後來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直到再次看到這老頭,狗日的已經變成了一副猙獰的樣子,爬在那吊死鬼背上就使勁的啃。
在我的再三追問下,三叔倒是多少透露了點那老頭的秘密,說那就是我王家埋在鬼市的後手之一,比半邊腦殼這些貨色要高級一些,除了少數的嫡脈,連半邊腦殼那些長期守在鬼市的都不知道這老頭的底子。
本來我還想問三叔到底對爺爺去向有什麼猜測,但是這貨硬是不說,出於這麼多年對這貨的瞭解,隱隱覺得他應該知道什麼,爺爺的去向應該和那死了的老頭有什麼關係,那包陰土又是從誰的墳里弄出來的。這些都像是一個個謎團一般,深深的嵌入了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