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淵、蕭桓、夏侯虞都靜靜地看着這幫人爭來吵去的。盧淵有盧淮幫腔,夏侯虞只要跟在蕭桓的後面就行了。
謝丹陽看着不由在心裡暗暗罵了聲“娘”。
他要是再不擼着袖子幫忙,盧淵就要成贏家了。
謝丹陽的辯才不是一般的好,他親自上陣撕殺,盧淮等人自然是節節敗退。
盧淵眉頭直皺,既恨盧淮不爭氣,要他讀書的時候他要學劍,也恨謝丹陽不要臉,居然當了蕭桓的走狗。
“不要吵了!”他大喝一聲,想打斷衆人的爭辯。
卻沒有人理他。
一旁的蕭桓幽幽道:“大將軍,北齊滅國,不就是因爲要廢長立幼嗎?還請大將軍三思而行,別晚節不保,落得個千古的罵名。”
盧淵面黑如墨。
蕭桓卻再沒看盧淵一眼,而是上前幾步,氣沉丹田,聲音洪亮地喊了一聲:“請諸君聽我一言!”
偏殿裡安靜下來。
蕭桓道:“多說無益。同意立嫡長的請站到一旁,不同意立嫡長的請站到另一邊。這樣一目瞭然,我們少數服從多數好了。”
夏侯虞擡眼瞥了蕭桓一眼。
他設了個陷阱。沒說同意立東海王和琅玡王的站到一旁,同意立西海王的站到一旁。而是說同意立嫡長的站到一旁,不同意立嫡長的站到一邊。試問誰不是大家世族出身?誰家沒有嫡庶長幼之別?誰家又沒有承嗣傳代之事?不同意立嫡長,那同意立賢能?賢能又是由誰來評判?
這不亂了套嗎?
誰敢此時站出來否認幾個朝代,幾百年大家都遵循的規矩?
衆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謝丹陽趁機站到了一旁,道:“我同意立嫡長。”
謝丹陽的人立刻跟着他站到了一旁。
那些中立派想了想,也跟着站到了謝丹陽那邊。
盧淵和盧淮兄弟這下子目光都透着幾分兇悍了。
可就算是如此,也沒誰敢反對立“嫡長”。
就有人出面勸和,道:“蕭都督之言也有道理。我看還是在東海王和琅玡王之間立一個爲好?西海王畢竟從小長在豐州,民風彪悍,也不知道西海王的性情如何?東海王和琅玡王好歹還是小時候見過,都有大儒教導,人品性情想必不會差得太遠。進了宮,有大將軍督導,想必定會成爲一代明君的。”
盧淵聽着,頓生後悔之意。
他原也是想從東海王和琅玡王中間選一個的。可夏侯虞一介後宮女眷,居然能左右夏侯有道的婚事,咄咄逼人,讓人討厭。他這才決定給夏侯虞一個教訓,把名正言順,和她同父異母的兩個兄弟都摒棄在皇位之外,重立和武宗皇帝血緣最親的西海王,既是殺雞給猴看,震懾那些不歸順於他的人,也想到東海王和琅玡王原就是帝位繼承人之一,他不管是擁立了誰做皇帝,誰都不會對他特別的感激涕零,反而是西海王,驟然間一步登天,雞犬得道,這樣的驚喜才能讓西海王登基之後對他言聽計從,百依百順。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他誰也沒說。
自從蕭桓做了駙馬都尉之後,夏侯有道一副生怕蕭桓對夏侯虞不好的模樣,對其計合謀從,仿若心腹,這給他帶來了極大的不便,讓他非常的忌憚,這也是爲什麼蕭桓被任命爲襄陽刺史之後,他立刻逼着夏侯有道擢了蕭桓持節徐、豫兩州了。
雖然他猜到蕭桓會得到消息就趕回來,特意派人沿途攔截,但他派去攔截蕭桓的人還是無功而返,不僅沒能攔住蕭桓,蕭桓還在關鍵的時候趕了回來,直接闖進了營苑。
這讓他不得不懷疑夏侯虞和蕭桓之間一直都有着他所不知的聯絡方式。
可盧淵到底是心志堅韌之人,悔意一閃而過,就被他壓在了心底。
對於已成的事實,他從不回顧,只想着用什麼辦法解決目前的困境。
他當即就做了決斷,冷笑道:“我立西海王並非是爲了一己私利,我擁立西海王。”
看上去頗有些冥頑不化的樣子,語氣卻顯得有些頹廢。
在場的都是朝堂爭鬥經驗極其豐富之人,知道盧淵這是被迫放棄擁立西海王,只是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退讓認輸,也不能輸了氣勢,他這麼說,不過是爲了面子上好看而已。
謝丹陽緊繃的心絃鬆懈下來。
還是手握兵權厲害。
蕭桓一來,那些表面順從,心底卻不認同的人立刻就有了膽氣。
這件事過後,他怎麼也要做個一方宰官纔是。
蕭桓也鬆了口氣。
蕭家雖然富甲一方,部曲過萬,他又手握兵權,可盧家幾代經營,卻非蕭家可比。若是今天盧淵堅持不退讓,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
他看了夏侯虞一眼。
夏侯虞垂目站在他身後,表情悲傷而又帶着幾分茫然,好像對朝堂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並不十分的清楚。
他想了想,就收回了目光,不緊不慢上前幾步站定,然後掃視了羣臣一眼。
偏殿裡慢慢地安靜下來,直至寂靜無聲。
蕭桓朝謝丹陽望去。
謝丹陽大聲地道:“我覺得應擁立東海王爲帝。”
偏殿中有人贊同有人反對。
夏侯虞擡起頭來,仔細地打量着蕭桓。
此時的蕭桓,皮膚光潔白淨,頭髮烏黑亮澤,目光炯然有神,銳利的眉峰讓他看上去英氣勃發又不失明銳飛揚,看似溫潤的眼角眉梢卻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些許的倨傲和矜貴,英俊的令人側目。
十年後的蕭桓,相貌依舊是那樣的出衆,身材依舊是那樣的挺拔,可銳利的眉峰再也無人敢欣賞,有的只是喜笑哀怒全然由已般的談笑自若,生死隨心勝券在握的漫不經心,令人忌憚和害怕。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十年後的蕭桓,經驗老道,決不會出現這樣的錯誤。
窮圖匕見。
他太早暴露自己的野心。
手段也太暴烈。
夏侯虞微微地笑,就聽見盧淮厲聲道:“既然是立嫡長,無嫡立長,可東海王之母卻是女奴,在世家大戶中連通房也不是。謝丹陽,投機取巧,包藏禍心!”
謝丹陽當然不會承認。
盧淮和謝丹陽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道起來。
衆人看這不是個事,忙將兩人勸住。
夏侯虞上前幾步,站在了蕭桓身邊,突然道:“你們這樣爭辯下去也沒個定論。我想說兩句,不知道成不成?”
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夏侯虞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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