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多抿着嘴不說話。
夏侯虞能理解他的心情。
武宗皇帝開始寵信其他妃子的時候,杜慧也像這樣把她住武宗皇帝面前推,她心裡又難過又委屈,固執地站在那裡怎麼也不肯上前。可後來,她從母親望眼欲穿的期待中徒然間就醒悟過來。
她可以不理睬武宗皇帝,可她母親需要他,她同胞的阿弟需要他。她就只能忍着,強顏歡笑着。
這些日子發生了些什麼,她雖然瞞着鄭多,可以鄭多聰慧,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不過是裝糊塗,安慰她罷了。
可她不能讓鄭多和她舅父之間有罅隙。
就算他們父子之間有罅隙,她也要想辦法修補它。
他要走的路還長着呢!
夏侯虞目不轉睛地盯着鄭多的眼睛。
鄭多被她眼中的銳利逼得低下了頭,只得喃喃地道了句“我知道了”。
夏侯虞面色微霽,拽着鄭多去了鄭芬那裡。
鄭芬正和幾個襄陽的名士在說話,約了大年初一去趕廟會:“……天剛破曉的第一炷香,很靈驗的。前些日子王大人來襄陽主持九品考評,純安兄不是得了第一嗎?我聽人說,他就曾趕在天色破曉之前,在普陀寺裡敬了第一炷香。”
“還有這種事?!”鄭芬聽了非常的感興趣,可擡頭看見夏侯虞和鄭多,他只好打住了話題,請了兩人進來說話。
那些襄陽的名士紛紛和夏侯虞見禮,誇獎鄭多英氣勃發,頗有乃祖和乃父風采。
鄭芬表面上什麼也看不出來,恭恭敬敬地給幾位名士行禮,心底地對鄭芬很是不齒。
表面上清心寡慾,實際上卻汲汲營營。爲了升官封爵,居然想到去燒香拜佛!
又不是那無知的婦孺!
此時文人多信教,婦孺多信佛。
夏侯虞盯着鄭多,生怕他少年脾氣,一時忍不住露了馬腳。等見到他沉穩大氣,不卑不亢時,心裡的一塊大石頭這才落了地。
那襄陽的名士就向夏侯虞推薦普陀寺,把個普陀寺吹得天下無雙似的。
夏侯虞見多了這種喜歡吹牛的,只是坐在那裡笑着聽着,一副涵養非常好的樣子。
鄭芬大爲滿意,覺得夏侯虞和鄭多給他賺足了面子,遂像賞賜似的吩咐鄭多:“大年初一的時候我們去普陀寺敬香,你也隨行。”
鄭多躬身應“是”。
鄭芬滿意地點了點頭。
可等到夏侯虞和鄭多從鄭芬那裡出來,鄭多再也忍不住了,對着夏侯虞吐糟道:“你看他這個樣子,我能怎麼?居然去求神佛!”非常不屑。
夏侯虞罵道:“就算這樣,你也得給我忍着。誰讓他是你爹呢!”
鄭多泄氣,去幫蕭榮貼門神去了。
鄭芬每天和那些名士四處遊玩。
荊州那邊等不到鄭芬回去,派了人來催。
來使見到夏侯虞的時候,腿都是軟的——鄭芬派了兩個人來見晉陵長公主,第一個被打了一頓,第二個直接就被杖斃了。而且被杖斃的那個還是李姬的族兄。
原來出府的差事人人爭得的打架,現在卻你推我攘的,都不願意出門。特別是去襄陽府。
夏侯虞看着好笑,直接把人交給了鄭芬。
可她還是有點不放心,讓人去聽聽來使都和鄭芬說了些什麼。
被她派去聽牆角的人回來稟告她:“據說是奉了李姬之命來問大人什麼時候回去?家裡過年的東西都準備了,只等大人回去了。”
自己的族兄都死了也沒有一句質問的話,難怪這個李姬能這麼的囂張。
夏侯虞冷笑,道:“那大人怎麼說?”
侍女道:“大人有些嫌棄地揮了揮手,讓那來使回去告訴李姬,說他老人家就在襄州過年了,讓李姬不用忙了。”
夏侯虞微微一愣,道:“沒有說其他的話嗎?”
“沒有!”侍女搖頭。
看來他舅父是鐵了心要把幾個庶子女都送到建康去了。
所以爲了避免李姬等人哭鬧,索性不吱聲,讓大家都過個好年。
夏侯虞點頭。
年關也就近了。
街上已經沒有了什麼人,各家各戶的燈籠和桃符卻掛了起來。
夏侯虞之前給身邊的僕婦訂製的過年新衣也送來了。
大家臉上都喜氣洋洋的。
蕭桓那邊卻依舊很忙碌。
正如他之前所料的那樣,北涼文帝的幾個兒子鬧騰起來,可顧夏這些年來的大司馬也不是白做的。雙方你來我往,文帝的棺槨還沒有下葬,已經明來暗往的鬥了幾個回合。
盧淵想趁着這個機會拿下北雍州。
可盧淮也正如夏侯虞預料的那樣,被打怕,打得喪失了信心,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領兵北上。而且他不僅自己不願意,還勸自己想出徵的侄兒盧青不要輕易涉險,說盧青是盧家以後的家主,千金之子,不坐危牆之下,打仗的事交給別人就行了。
把盧淵氣了個半死。
“看樣子盧淮是廢了!”蕭桓非常滿意這個結果,高興地問宋潛:“盧家這一代,也就個盧青吧?”
宋潛笑着頷首,提供蕭桓:“盧家還有個盧青。”
蕭桓不以爲然地道:“等他再歷練幾年之後才知道厲害不厲害。”
宋潛笑應是。
蕭桓宋潛:“長公主在幹什麼?”
他一個幕僚,總不好時時刻刻都關注夏侯虞做了些什麼吧?
宋潛一言難盡,道:“我不知道,我去幫都督看看吧?”
“不用了!”蕭桓道,“我不過隨便問問!”
可您每天都要“隨便”問上個兩三次。
這話宋潛不好當着蕭桓說,笑着說說,這事也就揭過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蕭桓先在軍營裡吃過團年飯,又和自家的部曲喝了頓酒,趕回家中已過了酉時,天色完全暗下來。
燈火通明的大廳只有鄭多和夏侯虞坐在那裡一面等着蕭桓回來,一面吃着瓜子、糖,說着閒話。
蕭桓換下一身帶着寒氣的衣裳,道:“舅父呢?”
鄭多垂下眼瞼,夏侯虞只好替他回答:“說是有人請喝酒,還沒有回來。”
既沒有說去了誰家,也沒有說誰請客。
蕭桓腦子裡跳出一個大膽的假設。
難道鄭芬去喝花酒了?
他嘴角抽了抽,當作什麼都沒有聽懂的樣子,笑道:“舅父人緣好,過年過節的,宴請的人肯定很多。要不我們先吃了再說?”
他們原本就沒有指望着鄭芬這個時候回來,又覺得鄭芬這樣太丟人了,兩姐弟都不願意告訴蕭桓,也就笑着說“好”,分了主次尊卑坐下,吃了年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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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的晚了,今天的更新計劃被打亂了,晚上那一更推遲到晚上的十點半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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