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如畫,一眨眼夏姑娘拖着急切的步伐,被秋姑娘趕走了。
初秋來臨,綠葉泛黃,樹繁葉茂已被碩果累累取代。四季變換,對於有些人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歷程,對於某些陷入情感糾葛的人來說,時間太過煎熬,尤其是陷入被所愛之人不停的追殺,那種又愛又恨的心情,足以讓人發狂發瘋。
秋風微涼,層層疊疊泛黃的落葉隨風飛旋與塵煙輕舞,那是一個極具妖嬈嫵媚的女子,曾幾何時面容澄澈如水,每天與一衆巫僕匍匐跪在聖殿,等着她們心目中的男神,眼角眉梢皆羞顏。
但是今天,面前的妖嬈女子跌坐在地上,髮絲凌亂,面容蒼白如紙,嘴角流瀉出一道醒目猩紅的血線,她虛弱的靠在崖頂一塊石壁上,看着那清逸無雙的男子一步步走來。
叮鈴鈴,熟悉的鈴佩之聲隨着俊挺額頭盪漾開來,金色的陽光落在他優雅的身上,更具風華絕代的美,飄逸,纖塵,清美,隨風而動的華髮反射着金色的光,與他手中象徵神聖的權杖相互用。
大巫,古塞國所有子民的信仰領袖,也是古塞國曆代當中巫力最強大的大巫,他的一生便是爲了輔佐新王而生,只要是王的期望,他便不留餘力的完成,從不考慮自己的感受,只是冰冷而淡漠的去執行。
看着雪發男子舉起賦有審判意義的權杖,凝漾巫官忽然癡癡的笑了,導致大巫動作微微一凝,清漠的眼閃過一絲惋惜,隨後權杖迸射無匹的巫力,直擊那直到此刻,依舊飽含火熱情癡的女子。
轟!
權杖刺入女子的心臟,鮮血頓時溢滿了衣衫,凝漾巫官咳了幾聲,她慘白的臉色變得更加透明,她不甘的問:“大巫,我是一個要死的人了,你可不可以跟我說一句實話,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或是沒有喜歡,哪怕心裡有一點點的位置,哪怕認爲我曾經是你忠心的奴?”
幾乎哀求,甚至充滿了絕望,眼前女子是個十足美人胚子,此時楚楚可憐的執着一個答案,最終甚至求的不是一個愛,而是卑微到塵埃的奴,不由讓大巫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風襲來,吹起了片片枯黃的葉,蒼白的記憶裡,他的世界自己永遠是高高在上的位置,走到哪裡都是匍匐跪了一地的僕人,女奴似乎都長了同一張面孔,都是千姿百媚,女巫官亦是如此。
因爲從降生那一刻起,他便是被預示下一任的大巫,加上過人的容貌,最先習慣的便是人們對他狂熱的癡戀,或許第一次會覺得新鮮,但是時間久了,癡狂的目光太多,漸漸也變得麻木。
空泛的記憶裡,他曾經是記住了一位女巫官的容顏與癡狂,但那不是情愛,而是愛。
那個巫官擁有慈母般的溫柔,用她鮮活的生命,護衛着他的成長,費盡心機的防備着皇族送進來以學習爲名,以殺他爲實的皇族家臣,最後爲了他死於非命。
她說,大巫好好活着,便是對我最好的回饋。
她又說,也只有你輔佐的新王,才能挽救貧瘠的古塞。
那是大巫記憶中最美的女人,聖潔而高雅,容貌卻不及巫之城任何一名巫官,卻叫大巫深深懷念至今……
再度回神,俯視那虛弱生命逐漸透支的凝漾巫官,她現在的模樣與記憶中爲他死去的巫官身影重疊,繼而生了惻隱之心,淡淡撒了一個謊,全當是安慰着將死者。
“有……”
清逸俊美的男子頗爲惋惜的吐出一個字,叫那生命似走到盡頭的女子臉上露出了迷人的笑,她輕緩的說:“大巫,謝謝你!”
這一聲謝,凝漾巫官道的極爲輕,隨後她狠狠推開了大巫,金色權杖自胸腔抽離,頓時胸口噴濺大量的血花,她縱身一躍,跳下萬丈懸崖,猶如飄零的花……
哈哈!我終於等到了一句你心裡有我,哪怕卑微是奴的位置,親愛的大巫,我又怎麼捨得死?
凝漾巫官無聲狂笑,心中因爲大巫善意的謊言而吶喊,繼而而在層層雲霄中,拼盡全力最後的掙扎……
崖頂,那望着那纖細的身姿墜入懸崖,清逸男子喃喃道:“不過一個可憐女子,執着於麪皮表象,最終毀了自己……”
似乎世間大多數人,都是參不透美麗與權利兩個詞,君王貪戀美色,沒了惑人的皮囊,再動人的品德也不過是虛幻,男人如此,女人亦是如此。
迷離一笑,清逸男子摸了摸自己的俊容,若是他不是今日的皮囊,凝漾巫官會不會還這麼執着他心裡有她呢?或許根本不可能吧!
緩緩擡眼,望着落日的餘暉,那瑰麗無限的美景,頓時讓腦海翻飛出一道能與眼前景色媲美的身影,妖孽的容顏,有趣的性格,卻是個心裡有別人的男人。
“緋月……”
似思非唸的低喚一句,大巫緩緩轉身離開,想着近日收到的消息,那個妖孽怕是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不然以孤逸討厭他的程度,也不會滿天下的找他,甚至都派人進了巫之城,目的就是找到與他通話的方法。
我的王,你情路坎坷,最終情修正果便是絕了紅塵,爲什麼忽然捨不得你離開我呢……
數月後,大巫出現在了祥瑞與星耀交界處的一個小鎮,他的出現瞬間被有心人注意到,隨後回稟了他們快得躁狂症的主上去也!
妖孽男子一聽下屬說發現大巫行蹤,頓時化作了小旋風直奔下屬所說的地方!
長街喧鬧,沿街叫賣的商販絡繹不絕,傍晚這個時間,正是熱鬧時,着華麗古樸長袍的男子,一頭醒目華髮,絕色的姿容,清雅的氣質,哪怕只是僅僅走路,都惹的一衆火熱目光追隨。
他似第一次來到塵世,一雙清波深邃的眸,看見什麼似好奇,最終停在買包子的小販攤子前,頗有興趣的看着熱騰騰的包子,看的商販滿臉通紅,“公子,別看了,我請你吃。”
村姑娘笑容憨憨的,將包子遞給清逸男子,黝黑的臉頰頓時羞紅了起來,大巫見狀無聲笑了,似領會到了什麼,摸出一錠銀子給她,接過包子轉身就走。
咬了一口香噴噴的包子,樸實的香頓時讓大巫愉悅的眯起眼,俊容之上的笑意單純而純粹,看的身後拿着銀錠子的村姑傻傻的追過去,嘴上直嚷嚷:“公子等等,一個包子用不了這些,包子就當我送你了。”
正巧,憨厚村姑追美男子的一幕,落在了趕來的緋月眼中,他微微眯了眯眼,看着那傻乎乎的村姑,又看了看前面邊吃邊逛的大巫,心裡頓時不是滋味!
我擦!這神棍也忒不挑嘴了,那村姑都什麼樣了,你還佔人家便宜!
當然,心情欠佳的緋月公子,故意忽略村姑口裡還銀子的話,只“斷章取義”的認爲大巫在騙人家的包子!
實在看不下去,腳下一旋,紅衣男子飄逸的出現大巫身邊,擋住了他的去路,也成功讓身後窮追不捨的村姑追上來,待她看見雪發公子身邊又站了一個美的無法形容的妖孽男子,頓時流出兩道鼻血。
妖孽男子動作親密的挽上吃包子的大巫手臂,笑望那憨厚流鼻血的女子,“姑娘,我家內人既然吃了你的包子,銀子你收下便是,不用好心的替他省銀子。”
“內、內、內人!”磕磕巴巴重複了一句,村姑維持還銀子的姿勢,愕然的目光直在大巫與緋月身上往返!通常,男人對外介紹自己的娘子叫內人,可是……她看了又看面前兩個俊美過分的人,從外貌來看兩人性別特徵都是男子啊!
她那十分質疑,似要從雪發男子身上看出什麼隆起挺翹的小籠包的表情,頓時緋月笑開懷,同時讓心情不錯的大巫眯起眼!
嗯哼!這人皮又癢了?是太久沒嚐到被他當蘿蔔種的特別待遇了嗎?哼,居然敢看他的笑話,這筆賬他先記下了!
懶得跟陌生人解釋自己是男是女,反正也不過是人生過客,大巫當即將吃了一半的包子,塞進咧嘴笑個沒完的妖孽男子口中,“笑夠了,就吃點東西堵住你的嘴!”
“唔……”肉香撲滿嘴,妖孽男子知道大巫生氣了,不過見一直沒啥表情的男人五官生動起來,不由讓他微微一怔,容微嗔,眸稍厲,到是有點香豔的狐假虎威的味道。
緋月當真聽話的咬着包子,三下五除二將半隻包子吃完,隨後齜出一口白牙,衝着那已經石化的村姑笑了笑,“味道不錯,包子你還有嗎?”
“啊!”村姑驚訝了一聲,連忙說道:“有有有,鍋裡還熱乎着呢。”
聞言緋月看了眼大巫,促狹勾脣笑問:“內人小親親,你吃飽了沒,沒吃飽爺請你吃包子接風洗塵。”
“內人?”大巫聲音泛起一絲危險,他率先舉步朝村姑的攤子走,且似笑非笑的對身邊男子道:“緋月,你可知道*本巫的代價,以及要娶本巫需要怎樣的實力跟程序?”
聽這話,難不成他還想當他的家做他的主?緋月吊兒郎當的聳肩,妖孽的笑了:“什麼實力不實力,代價不代價的,爺讓你坑的還不夠嗎?讓你做爺的內人,爺都覺得吃虧呢!”
頗爲無賴,還是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口吻,頓時氣的大巫微微肝疼,他這個被上的還沒嫌棄他,他到是挑剔起他來!
倏的,袖口微動,金色權杖滑出,一閃而過的金芒讓緋月反應過來,當即一把親密抱住了大巫,*的咬住了他的耳朵,磁沉的嗓音滿是撒嬌的意味兒:“喂,爺想你這麼久,這纔剛見面你就這麼對待爺,對得起爺對你的想念嗎?”
青天白日的,兩個足以引起無數女子尖叫的俊美男子當街拉拉扯扯,這一幕着實太有衝擊性,直叫人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直道世風日下。
嗡嗡聲不斷響起,兩位當事者卻從而不聞,尤其是那紅衣妖孽男子,更是不知廉恥的對人家動手動腳,還惹得雪發男子頻頻丟給他不少白眼,但是不得不說,兩個極具俊美的人在一起,畫面絕對養眼,若是換了性別那就更完美了。
落座街邊包子攤,緋月看大巫對包子特別情有獨鍾,不由挑眉一笑:“神棍,你別告訴我,你從來沒吃過包子。”
大巫進食動作一頓,反問道:“這很奇怪麼?”古塞那麼苦寒,莫說他被定義爲下一任大巫,就不是大巫的時候,都要以身作則,吃穿用度要比別人還寒酸。
包子?這麼稀有的食物,那是要給王吃的!
看大巫認真的表情,緋月反而不知道該怎麼接下話了,一開始他只是想逗話而已,誰知道每次出現都是華服尊貴的大巫,真的沒吃過包子……
少許吃完包子,大巫用一家之主的架勢,看了眼緋月淡淡命令道:“給銀子好走人。”
“不是給過錢了?”緋月到不是計較幾個錢,反正他的銀子幾輩子也花不完,他就是不習慣大巫的口氣,好似他是他的管賬媳婦一樣,不過大巫可不管他怎麼想,只是拿起桌上的金色權杖,輕柔的撫了撫,意思很明顯:你不聽本巫的話,活埋了你!
緋月:“……”
“靠!你真爺是世道上隨便用武力便能征服的小白臉?”緋月惱了,一臉的不合作,還有掐架的架勢,反觀大巫則微微沉下臉,“你剛剛不是說請我吃包子?”
“額……”緋月嘴角一抽,“你不是給了足夠吃包子的銀子了?爺把銀子留下來給你買點別的不好嗎?”
大巫黑臉,那模樣非常執着誰“請”吃包子的事情,“那便不是請我吃包子了!”
緋月:“……”
得,算他倒黴,遇到這麼個主,緋月掏出一定金子丟給那看傻眼了的村姑,然後拉着俊容多雲轉晴的大巫擡腿就走,“這些日子你去哪鬼混了,爺就差把天翻個個兒了,愣是沒找到你。”
“處理叛徒了。”大巫低頭掃了眼兩人十指緊扣的手指,這二貨是真有自覺做自己的人,還是習慣性和人舉止親密?“是凝漾妖女?”
“嗯。”
“弄死她了?”
“嗯。”
這下聽到大巫肯定的答覆,緋月笑的直拍大腿,“也就是說,你這回不會到處亂跑讓老子找不到了?”聽這話,大巫笑睨着妖孽男子,清淡的眸閃過一縷瞭然,“緋月,你究竟是想我想的不願與我分開,還是因爲我回來,能幫你很多事呢?”
“這有區別嗎?”緋月側了側頭,迴避大巫彷彿能看穿人心的眼,微微尷尬道:“這有什麼區別?反正我們的關係都這樣了,誰幫誰還不是一樣?”
“是嗎?”大巫意味深長的問了一句,清漠的眼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在我看來,這區別很大,我們的關係究竟是怎樣,雖然我不在意,也在乎形式,但不代表我不清楚你如何看待。”
額……,這話怎麼聽起來像逼婚呢?
沉默良久,沒等到緋月肯定關係的言語,大巫的眸光愈發深邃起來,他輕輕鬆開了緋月握住他的掌,並且優雅向旁邊邁了一步保持兩人的距離,微微擡手道:“我趕路而來身體乏了,還不帶路?”
緋月桃花眸閃過一絲複雜,眼前清逸俊美的男子那雲淡風輕的模樣,雖然是在笑,卻封閉了自己的情感,不許任何人探尋,這落落大方的樣子,頓時讓緋月生出一種自己是混蛋的感覺。
不過……他的確是放不下花嬈,若是能放下,或許這輩子就和他渾渾噩噩混到老也不錯,但是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
“大巫,我很抱歉。”
飽含歉意的聲線溢出了脣齒,劃過了清逸男子的耳畔,大巫似清風般的笑了,“你想太多了,你沒有對不起我……”或許嚴格上來講,是他對不起他,如果不是爲了王,眼前的男子或許拼一拼便能擁有幸福。
只不過緋月比較倒黴遇到了他,讓他阻斷了他今生的情,硬生生讓他有愛得不到。
默默跟在緋月身後,大巫注視他明豔略顯落寞的背影,脣邊微微上揚,心中無聲道:“非常抱歉,我的職責便是完成王的願望,但是在完成王的願望的過程裡,我忽然對你很感興趣,所以你這輩子註定和王無緣,與女人無緣。”
彼時,當大巫與緋月相聚,星耀與祥瑞的戰爭已經進入白熱化。
每天戰報從四面八方涌來,表面上祥瑞軍節節大敗星耀,眼看便有滅國之危,若不是唯有拓拔殘與花嬈坐/鎮的城池頻頻大敗祥瑞,恐怕駐守其他城池的星耀軍早就氣勢全無,紛紛投降了。
營帳內,絕麗女子指着地圖佈置作戰方案,衆將軍聚精會神的聽,而往日代表主帥的拓拔殘此時卻坐在後方榻上靜靜觀望,冷峻的面容滿是幸福的味道。
念恩走進來,看見的便是這一副鳩佔鵲巢的場景,拓拔殘大權旁落,任花嬈在那自由發揮,如此放權對於君王來說也稱得上絕無僅有了,可見拓拔殘對花嬈如何。
“念恩公子。”見他走進來,衆將領客氣的與他打招呼,念恩則淡淡點頭,隨後來到花嬈跟前,“新的殺手兵已經訓練好了。”
“好樣的!”花嬈讚賞一笑,非常滿意念恩攝魂術的能力,若是沒有他幫忙,現在的星耀軍個人實力根本無法提升兩個等級,“在商言商,你幫了我們這麼大一個忙,你想要什麼報酬?”
“想讓星耀帝與嬈後爲我做媒。”念恩嘴角含着微妙的笑意,一雙藍眸猶如海洋迷人,花嬈則愣了一下,“做媒?”
“是啊!”念恩點頭,指了指她頭上的鳳冠,“普天下,唯有王權至上,讓一國之君與王后欠我一份人情,日後遇到心儀女子,就算人家不肯,你們的身份也好用用不是嗎?”
“你還真陰險啊!”花嬈聳聳肩算是答允,隨後感慨了一句:“我真替你喜歡的女子悲哀,感情還是順其自然的好,強取豪奪是沒有好結果的。”
“或許吧。”念恩若有似無看了眼表情微微一變的拓拔殘,轉移話題道:“對了,按照約定,我已經幫你訓練出了實力暴增的殺手兵,而千年骨屍已經運送到軍營,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拓拔殘和花嬈表情一變,前者起了招攬之意不願放行,而花嬈則是爲了保住此處城池,對於殺傷力*的念恩自然是不願放開,畢竟這人的存在,在關鍵時刻可以起到很大的變數。
“念恩,江湖生活雖然自由,但又哪有做官威風你說是不是?”
念恩一聽微微挑眉道:“嬈後說笑了,念恩這輩子並不貪戀權勢,貪的也不過一個情字,若是沒遇到所愛之人,念恩或許留在這裡幫你,但是我的所愛之人並不喜歡這看似榮耀威風實則不自由的生活,所以抱歉了。”
語畢,念恩拱手一笑,衝着拓拔殘跟花嬈點了點頭,算是打完招呼,隨後便帶着人離開了。
不過在離開營帳時,念恩藍眸閃過一抹詭異,兩國交戰近月,祥瑞主動出擊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看樣子孤逸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依他看用不了多久,孤逸便不會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了。
屆時,兩軍交戰混亂之際,拓拔殘跟孤逸對上,應該沒有人注意花嬈,到時候……嗯哼,究竟誰是最後的贏家還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