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風城的風,向來沒有輕柔一說。
每每起風就是伴隨着不絕於耳的呼嘯,甚至能颳得人臉頰升騰。要是遇到風季時,偶爾還能颳起把人吹得東倒西歪的大風。
而此時車輿外的風聲咆哮,沒有打斷蕭茯苓的思索。
她快速的前思後想了一番後,對範錦鴻說到:“別帶那個招了這個所謂老二的兇徒,帶其他的兇徒上正堂。我要一個個的盤問他們。”。
蕭茯苓話才說完,賴月綺又道:“不,你貴爲翁主先審問不太合適,這些鬼還是由我來盤問。你還是先休息的好。”。
賴月綺也是看她累了好幾天了,終歸是於心不忍,藉此來讓蕭茯苓,也能好好的休息休息。
這無異於是給興致勃勃的蕭茯苓,迎頭就是一盆冷水。
只是蕭茯苓還是聽得進這個長輩的話;稍一細想,也知賴月綺用心,便緩緩點頭答應了下來。
賴月綺見蕭茯苓沒有異議,帶着範錦鴻就走了出去。
一出車門,立馬交代隨行衛兵親自去看守那個老二和於郎官,同時讓其他的衛兵,去隨機帶三五個兇徒,到府衙正堂上問話。
並且特意交代,要帶一兩個辨別過逮捕的老二,是不是真正老二的兇徒到堂。
賴月綺就是要就此,讓她在盤問時縈繞着兇徒們的氣氛,都緊張起來,噤若寒蟬。
兇徒們一旦噤若寒蟬必然慌亂,之前他們展現出來的勇氣和骨氣,就會那麼的微不足道。
該說的不該說的,連哄帶騙外加詐,就更容易問出來。
“剩下的衛兵,保護好翁主!”頓了頓聲,賴月綺下了這麼一個命令後,朝着正堂那邊緩步而去。
見有素天居弟子擔任蕭茯苓的護衛,範錦鴻沒有擔心這邊,只是寸步不離的跟着賴月綺朝着前院而去。
纔到正堂上的賴月綺,就見到了那幾個兇徒已經被帶了上來。
畫眉把賴月綺迎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還未開口,賴月綺先發了聲。她冷眼一瞥下方垂首着的兇徒們,輕哼一聲,怒道:“我九幽國早已不許下跪,但爲了那些被你們曾經暗殺的無辜鬼民,本夫人今日就要你們下跪,爲那些失去的鬼民下跪。鬼差上前,給我打!打到他們先偏體鱗傷爲止,然後再審!”。
一聲令下,四周鬼差也沒有多想,立刻就手持水火棍上前,一段猛打。棍棒攜棍影道道,雨點般落了下去,狠狠地打在了那些兇徒們身上。
一時間,正堂上痛叫四起......
玉闕城的清晨,從陰日西升的那一刻開始就熱鬧了起來。
喧囂聲陣陣沖天而起,而城中的陰風輕柔得很,可沒有嘯風城中那麼強勁有力。
城外的江河湖泊,都不過是微波漣漪,並未翻起大浪巨浪,風輕水柔的。
出了酒樓的狐嵐往街上走去,若無其事的在清風柔和的街上閒逛了許久,還給自己買了頂合心的小帽戴在頭上,這才折返了府邸。
看他這悠閒的模樣,在他身後四周盯梢的玄教教徒,總有個錯覺——狐嵐就像是去酒樓吃了個早餐,閒着沒事又到處逛了逛的那種。
壓根就不像是和武鬼醫接頭了,密謀了什麼的壞事的。
但是有蕭石竹的命令,玄教教徒們也不敢因此玩忽懈怠,就一直跟到了狐嵐府邸在作罷。
剩下的,就交給潛伏在府邸了的其他教徒了。
這天羅地網中,狐嵐就是做什麼都沒用了。而狐嵐還是不知道,自己已經悄然進入了彀中。
那狐嵐哼着歡快的小曲進了府邸,先去慢悠悠,仔仔細細的洗了手和臉,去了兒子房中訓了還在面壁思過的兒子狐清雲幾句話,又折身去了書房。
狐嵐府邸的書房在後院一角,平靜清幽之所,但不大不小的屋中有些雜亂。門旁兩排大窗把陽光透了進去,照亮屋中各地。可見屋中書卷和傢俱、古玩都是沒有好好歸置的,能放在什麼地方,就順手擺在哪裡。
地上幾個挨牆房子的缸裡沒有放水,插滿了各式各樣,大小長短不一字畫。
狐嵐走到了正中處地上的案几邊,席地而坐後,順手抄起手邊的書,看了起來。
屋外潛行的教徒窺視了許久,也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來。屋中的狐嵐安靜又鎮定,內心無急無躁,正在耐心的看着手中書卷。
偶爾有幾個僕人進來,也只是送點茶水點心,擺放好了就退了出來,並未與狐嵐說過一句話。
這讓藏在屋外窺視監視的玄教教徒,也是看得心中迷茫。
按理說,狐嵐已經拿到了棉球,也不像是看出了上面有什麼端倪的。那麼接下來,狐嵐一定會有所行動纔對。
但如今狐嵐這模樣,根本不像是要有所行動的。他更像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老鬼,無非是上街逛了一圈又回家閒着一樣。
盯梢的玄教教徒迷茫片刻後,忽然覺得這個狐嵐真的是個老狐狸,地地道道的老狐狸。
狐嵐不是不想行動,只是沉得住氣,怕也是知道有人盯着他的。所以他不急不躁,是在靜靜的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再去悄無聲息的行動。
想到此,藏在了屋外的玄教教徒也耐心了起來。
屋中的狐嵐看了許久的書,又把玩了許久的古玩後,終於在快要日照中天之時站起身來,不急不慢,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之後緩步走出書房。
他喚來了下人,交代他們去做午飯後朝着正堂那邊去了。
暗中監視的玄教教徒,留下一個監視此地後,其他的暗中跟了上去,繼續去盯着那狐嵐去了。
而狐嵐走後許久,一個狐嵐府邸的下人走了進去,收拾書房中的碗盤去了。也是沒有什麼異常,只是利落的把碗盤和茶杯收拾了後就離開了那書房。
那個下人帶着這些碗盤去了廚房,從茶杯杯託下一摸,摸出了就卡在杯底的那團棉球和一張紙條。上面就寫着急發兩字,再無其他。
這個下人隨手把紙條扔進了爐竈的火焰裡,紙條被烈焰瞬間燒成了灰燼時,那個狐嵐府邸的下人挎上了菜籃子,就出了門去買食材去了。
至於那團帶血的棉球,已經被這個下人藏在了手裡。
狐嵐的這些下人中,大部分是青丘狐國的探子和王宮護衛,身手也是了得。而蕭石竹的玄教教徒,主要是盯着狐嵐,自然也沒有注意到他們這些小動作。
好在門外還有教徒,會盯着任何進出狐嵐府邸的鬼,倒是這些小動作也不至於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那個教徒纔出門,身後就有玄教教徒悄悄的跟了上去。
這個狐嵐府邸的下人也沒有察覺身後的玄教教徒,但是在附近的集市裡轉了轉,買了些東西后停在一棵槐樹下坐着歇着時,左瞧右看一番趁着沒人注意時,快速的把袖中棉球掏出塞到了樹幹上,一個只有指頭粗細,完全是不起眼的樹洞中後起身去了一旁的茶攤上,要了一杯粗茶,細品解渴起來。
而他把帶血棉球趁人不注意時,塞進樹洞的舉動,被遠處盯梢的玄教教徒看得一清二楚的。
他們留下一個教徒就在這裡盯着那個樹洞,其他的教徒去跟蹤盯梢那個狐嵐府邸的下人去了。
時間變得緩慢了起來,許久許久之後,陰日東落後天地間黑暗了下來。這個樹洞所在的地方集市已經散去,沒有夜市的此地街巷都陷入了寧靜之中。
星光點點,把青石板的大街道路照得微微發亮。
盯在此地的玄教教徒雖然瞧瞧的換了班,但接替的玄教教徒也是一直盯着那個樹洞。教徒們做的就是探子的工作,時間久了,他們也練就了探子特殊的第六感。
他們的感覺是這樹洞一會一定會有鬼來造訪的。取走那團棉球后,然後發往其他地方。因此這個樹洞,自然就得盯着。
但黑夜的寂靜中,兩個在此地的教徒也盯得有些無聊,於是用彼此才聽得到的輕聲議論着:“這些狐嵐府邸的下人,之前就沒看出來他們有這本事啊,藏龍臥虎啊。”。
“嗯,這折轉幾道的傳輸辦法,與我們部門的手段都差不多了,他們應該是青丘狐國的專業探子,之前一直沒有在意他們這些下人,倒是真的大意了。”。
“嗯,所以主公說這狐嵐老狐狸陳府是深的。之前裝的一幅順從,暗地裡這小動作也是不少。”。
“可不是,還拿自己的兒子在前面當槍使着,讓那年輕衝動的狐清雲去做很多衝動的事來迷惑我們。天底下有這樣的爹,可見狐嵐比狐清雲狠多了。”。
這個教徒才說完,另一個就輕輕的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噓聲時一起看向了槐樹樹洞那邊。
他們看到兩個人魂,悄無聲息,小心翼翼的靠近了槐樹後站定下來,都在左瞧右看,很是警惕。
而玄教教徒纏身在不遠處小巷口的陰影裡,躲得很好,背靠巷子邊的高牆,與黑暗同歸一體,任由那兩個鬼鬼祟祟的鬼看了半天,也沒有發現玄教教徒們。
那兩個鬼自以爲是的確認附近沒有他鬼後,鬆懈了下來。其中一個繼續盯着四周,另一個快速從樹洞中一摸,摸到了棉球后拿了出來,湊到眼睛下細細一瞧,瞧見了棉球上的血污後,在黑暗中微微一笑,你一句我一句的悄聲說到:“是蕭石竹用過的血棉球,狐嵐已經弄到了。”。
“總算是弄到手了,我們也可以安安心心的繼續蟄伏下去了。”。
聽他們這話,好像是和狐嵐約定好了的,只要弄到蕭石竹棉球,就放在這毫不起眼的樹洞裡。
而且這兩個鬼很是眼生,並不在玄教監視下的名單上。什麼時候混進了九幽國的都城,又隸屬於那個鬼國,是玄教教徒們都一無所知的。
“快,交給牛掌櫃的發鳳麟洲。”那兩個人魂中的一鬼又說了一句後,和同伴一起匆匆離去。
玄教教徒派了一鬼悄然跟上,另一個鬼折返了玄教總部,把一起告訴林聰的同時找菌人傳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