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粗獷而棱角分明,看起來卻又非常突兀的小樓邊,居然有三隊魁梧威猛的軍士,持槍拱衛在四周;就連臺基下,都還有兩隊士兵,正在牽着天狗圍着臺基來回巡邏。
在嘯風平原這個滴水萬金的荒野上,小樓前面泉水邊的警衛,居然還沒有這小樓的周遭的數量多;不禁讓胡回驚愕萬分。
雖然之前鬼虜也說了,帶他們來看的是他給蕭石竹存的錢,但此地的這防衛級別,已經超出了一城府庫的級別;讓胡回不禁在心中反問:“這得是多少錢啊?”。
守衛在大門兩邊的警衛,對他們微微垂首行禮時,鬼虜已面含得意上前一步後站定,在深吸一口氣後,擡手按到門扉上,奮力推開了那兩道厚重的大門。
沉悶的“咯咯”聲響下,那道門扉上,刻滿古樸而蒼勁的兇獸圖紋的高大石門,被鬼虜緩緩推開。
兩道門扉向內而動,陰日餘光順着漸漸的擴大的門縫,照入門後黑暗之中,頓時反射起道道耀眼奪目的金光。
除了早已閉眼的鬼虜外,其他幾鬼猝不及防下趕忙擡手,擋住自己的雙眼,不敢去直視那道道耀眼的金光。直到雙眼適應了不少後,才慢慢放下擋住雙眼的手來,往大門中一看。
卻是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齊齊膛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不過三十平左右大小的樓中一層裡,什麼擺設都沒有,地上卻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金銀財寶。
諸如什麼純金打造的頌壺以及吊壺,鎏金的鳳鳥尊和圓尊盤,還有紫金的活鏈圓壺以及天祿瑞獸等等;還有燭臺燈臺,牌飾步搖,金盃金碗金調應有盡有,卻也無一例外的,都是金質的。
且每一件器物不但做工精美,線條柔和,還在物件上都鑲着各類寶石;使得整個金光漫屋的小樓之中,每個角落裡都瀰漫着珠光寶氣。
“你,你打劫當地百姓了?”愣神半晌後,胡回才雙目圓睜的看向微笑着的鬼虜。長大的嘴裡,足足可以塞進一個雞蛋。
夕陽東落,天地間漸漸的暗淡下來;小樓中財寶散發出的金光,也隨之暗了些許。
他早已聽說,三首國雖是座落在一片荒野之上,卻因爲礦產豐富的原因,金銀在此地,很多時候還不如一桶清水不值錢,更不是什麼珍貴之物。
故而此國之中每家每戶的家裡所用器物,小到筷子勺子,大到桌椅板凳,幾乎都是金的。最次的,那也是鎏金的。
此時他看着那小樓中,滿滿一樓堆滿了金光四射的精美器物,首先腦海中閃過的念頭,便是鬼虜是否打劫了當地百姓?
“啊呸。你纔打劫了百姓呢?我至於這麼沒底線嗎?”鬼虜沉着臉罵了一聲後,又頓顯笑意,隨即嘿嘿一笑後,得意洋洋的激動道:“這可都是三首王送來的;他想要求和,就讓使團們,帶着這些金銀財寶三番五次的來了和談。每一次我都是既不答應和談,也把他們的使團給堅決的趕走;但他們帶來的財寶,必須給老子得一點不剩的留下。你回去時候,把這些都給主公帶回去。”。說得越是激動時,他嘴裡的吐沫星子濺射橫飛不停。
不僅語氣是那麼的理直氣壯,就連在語畢片刻後,得意的神情中都還透着自豪。讓還句龍心中不禁納悶:“是不是和九幽王在一起待久了,都會變得這麼無恥?”。
想歸想,但句龍卻沒心生反感;兩軍交戰毫無仁慈可言,本來就是爲了保證各自的利益,那麼做什麼都不爲過之事。
這個道理,句龍還是懂的;因此在他看來,鬼虜沒把來使統統斬殺,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行。”胡回瞥了一眼屋中的寶物,滿意的點點頭,道:“你把財務清單給我一份,另一份發給主公。”......
陰月之光,照徹寰宇。
夜色隨着陰日的東落,悄然降臨大地,將暮熙城籠罩其中,卻沒能帶走城中熱鬧。
城市正中,古老的石板街道上,摩肩接踵的諸鬼帶起陣陣喧囂。曲徑通幽的深街長巷兩邊,一戶戶挨在一起的木樓中燈火通明,掛在一間間古樸的青瓦店肆門口的,上寫着大大的鬼字的白色燈籠中,綠色或是藍色的鬼火,在夜風中輕輕搖擺着的燈中閃爍。
華燈四射、流光溢彩間喧囂熱鬧,使得暮熙城中沒有半分鬼城的詭異,反而變得璀璨迷人。
春雲的帥府之中,也是燈火通明。但多數的僕人已休息,故此府中反而比白天更是寧靜。
花香四溢,幽草蟲鳴的後花園內,茅亭中閃爍着一點光亮。亭中圓桌上豆大燈火,照亮亭中一丈之地。
蕭石竹端坐在圓桌前,手持茶具悠哉悠哉的泡着茶,目不轉睛的看着從茶杯中升騰而起,洋溢着茶香的熱氣,臉上洋溢着淡淡陶醉。
“春雲,國中各地的防禦都已完成準備了吧?”片刻後,蕭石竹依舊沒有擡頭,只是對坐在他對面的春雲緩緩開口。
“一切按主公您的意思,都安排好了。”春雲說着就站起身來,俯身拱手行禮。
“放輕鬆。”蕭石竹呵呵一笑,擺擺手示意她坐下後,擡眼打量着雖然坐下了,卻面有肅色的春雲,忽然感嘆道:“時間過的真快,當年你也是面帶肅色,把劍架到我脖子上;這事如今我依然歷歷在目。”。
春雲聞言臉色頓時蒼白,渾身簌簌一抖,趕忙起身解釋道:“當時您並不是臣的主公,臣也只是在維護當時的主公,如今國母的威嚴罷了。”。
“我沒這麼器小,也沒有要找你算後帳的意思。”蕭石竹注視着她臉上的慌張哈哈一笑,忙擺擺手道:“叫你來就是要告訴你,往後你繼續擔任兵部尚書,統管我國軍事的行政。大印我也給你請來了,雖然目前你還得待在此地辦公,待我國與吳回的戰爭進入後期,你就可以隨我回玉闕城了。”。
眼中滿是歡樂,全然沒有殺人如麻且不眨眼的九幽王,該有的戾氣。
夜風輕拂下,春雲再次愣住,神色木然中,以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蕭石竹。
自從蕭石竹深入風暮郡,與共工一較高下後,春雲就奉命交出兵部工作,調到此地掛了一個南征大元帥的虛職,爲蕭石竹保證後方的安定和物資的運送。
她曾經一度誤解爲,這是蕭石竹在對九幽國官員的洗牌,對方要藉此把她的尚書職位交給一個他信任之鬼;比如英招,或是陸吾,甚至有可能是欽原。
因此,春雲一度有些失落;一直以來,都是對鬼母的忠心和對九幽王的忠誠,支持者她在兢兢業業的工作。不曾想今日,蕭石竹卻恢復她的官職,讓她頓時語塞,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來,坐下喝茶。”蕭石竹淡淡到,把才泡好的一杯香茗,遞到了她的身前。
接着不管不顧還有些愣神的春雲,拿起一旁的紙筆,提筆在紙上寫下:“若行軍時遇到缺水,可以告知軍士前有大梅林,饒子,甘酸可以解渴。”。
“給你這個尚書一個任務。”寫好後他提着紙角,輕輕吹了吹上面未乾的墨字後,遞給春雲:“一會喝完茶,把這按甲等密令,快發藏風城給鬼虜。”。
春雲接過,也怎麼沒細看便道:“臣立馬去辦。”。語畢行了一禮,便走出茅亭快步離去。
“這急性子。”蕭石竹望着他離去的背影輕輕的搖了搖頭。
“告知軍士前有大梅林。”蕭石竹話音方纔落地,身後梧桐樹上黑暗中,忽地傳來鬼母黃鶯般的柔聲:“是什麼意思?”。
如鬼魅低吟一般,毫無徵兆的出現。
蕭石竹並未驚訝,也沒回頭,只是淡淡答到:“鬼虜打戰不錯,勇猛果斷,但是缺點頭腦。”。好似早知鬼母就在梧桐樹上一樣。
夜風拂過,梧桐枝葉搖晃,發出陣陣沙沙聲響時;落葉隨着夜風,不停地旋轉起來。
風未歇,茅亭中燈火搖曳幾下,險些熄滅;待燈火定住時,鬼母已悄無聲息的憑空出現在茅亭中,站到蕭石竹身旁。
“嘯風平原是匱乏水源的風大荒地。長時間急行軍,軍士容易口渴,士氣低落。”蕭石竹再拿起茶具,邊認真的泡茶邊緩緩道:“這招能讓士兵口中生津,如同畫餅充飢,暫時保持住士氣。”。
他話音剛落,頭頂茅亭外空中,便響起一聲驚空遏雲的鷹唳。
蕭石竹和鬼母,都是微微一愣,四目相對下,異口同聲道:“林聰?”。語畢他就站起身來走到亭外,擡起彎曲臂彎的右手時,以左手手指吹了個指哨。
一陣疾風,應聲呼嘯而下,一隻強壯的靈隼,在黑夜中從天而降,穩穩地落在了蕭石竹右臂上。
蕭石竹取下靈隼腳上的密信,藉着亭中燈火光亮展開一看;面色剎時變成了灰色,呆若木雞般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