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夜空中閃電亂揮劃,將天地間照得忽暗忽明;緊接着便是一聲驚雷,讓整個大地都顫抖起來。
呆愣中,鬼母藉着方纔亮起的燈火,眼含驚恐朝着四處張望着:花架,鳥籠,草木,書案,薄紗牀幔正輕輕的搖曳着......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讓她安心了些許。
她的神智隨着時間的流逝漸漸恢復;定了定神後,她這才明白過來,剛纔在腦海中所浮現的蕭石竹被利刃穿心,血濺七步的那一幕,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
鬼倩兒和辰若呆站牀前那雕紋着喜桃藤花飾的幾腿罩前,也是嚇得臉色慘白。尤其是辰若,她追隨鬼母多年,侍奉左右形影不離,何時見過對方如此驚慌失措?
就算是在當年,鬼王國舉全國之兵來犯,兵臨小虞山城下時,金鼓齊鳴中面對那城中內外的刀光劍影,這鬼母也沒皺眉一下。
而今日,鬼母卻是驚醒之後,許久還是一副驚魂未定;又想起她驚呼了一聲蕭石竹,辰若料想必是她放在在睡夢之中,夢到了蕭石竹出了什麼大不吉利之事了。
片刻後,辰若趕忙定了定神,在鬼倩兒耳邊悄聲說到:“妹妹,你快去熬一碗安神湯來。”。
見鬼倩兒點頭離去後,辰若緩步走到牀榻邊,緩緩捲起薄紗牀幔後,小心翼翼的問到:“國母,您可是夢到大王了?”。
說着又從牀尾衣架上,取來一件衣服給她披上肩頭,再用繡帕給她擦了擦額上的汗珠。
“是啊。”鬼母輕嘆一聲,囁嚅道:“我夢到他被利刃穿心,血濺七步。”。
“啊?”辰若聞言瞪眼,一聲驚呼。微張雙脣愣了愣神,又趕忙柔聲寬慰道:“人間有句俗話,說這夢都是反着的,國母也不必擔憂;您現在有孕在身,還是不要多心,好好休息。”。說着,不由得瞥了一眼鬼母隆起的小腹後,拉起錦被蓋在了鬼母的肚子上。
“是啊,是啊,夢都是反的。”鬼母又愣神片刻,問到:“有大王的消息嗎?”。心中慌神,稍微減少了幾分。
“國母您忘了嗎?”辰若輕撫幾下她的後背,讓鬼母更安神了幾分,隨之提醒道:“上午有過密報,大王此時正在千星湖邊建城呢。還要國母您速速調撥一千戶民衆,前去定居。”。
她話音剛落,在鬼母方纔微微頜首時,鬼倩兒便擡着安神湯走了進來。
待辰若接過碗後,鬼倩兒便對鬼母徐徐行禮,道:“稟告國母,青嵐正在門外候着呢。說有要事不可耽誤,急需立馬稟告。”。
“快讓他進來。”鬼母切聲說着,心頭便又是一緊。
這青嵐不僅是蕭石竹的貼身侍從,更是負責蕭石竹出征在外時,與鬼母的一切密信來往和聯絡之鬼。此時深夜造訪,必然是風暮郡那邊的蕭石竹傳來什麼緊要的消息,怎叫不明其理的鬼母不心頭一緊呢?
鬼倩兒不敢拖延,趕忙應聲轉身,快步離去。
悠悠片刻後,鬼倩兒沒再回來,倒是渾身衣物有些溼漉的青嵐,帶着一陣勁風推門而入。
“拜見國母。”青嵐顧不得許多,快步走到幾腿罩外面朝鬼母而立,雙膝一彎跪下後,從自己袖中取出一枚蠟丸,捧在掌心舉過頭頂。
辰若趕忙放下湯碗,去取來蠟丸後交給鬼母,又退到了青嵐身邊垂手而立。
“起來吧。”鬼母迫不及待的把手中蠟丸捏碎,趕忙取出其中的紙條,展開後藉着燭光細看了起來。
屋外風雨更急了些;暴雨如支支利箭從黑暗的夜空中疾射而下,狂猛的射向小虞山城的每個角落,也不斷的抽打着花房的屋頂琉璃,使其不斷地發出噼啪聲響。那狂風呼嘯,勢如虎嘯山林,吹得屋外院中草木,無一例外的彎腰低頭,也吹得花房的門窗咯吱作響。
倒是棲息在這屋中的鳥蟲,睡得那叫安穩。任由屋外風雨再大,也是兩耳不聞。
坐在牀榻上的鬼母,緊盯着手中紙條上的白紙黑字,微微蹙起眉頭。
稍加思索後,她把紙條遞到牀外,對青嵐肅色說到:“速速按紙條上的要求去辦;選出三十個擅長偵查與追蹤的密探,秘密前往大王帳下聽用。”。
“諾。”青嵐應着聲,垂首走到牀邊接過紙條。
“記住,此事要絕對保密,不要走漏了半點風聲。”鬼母已恢復了些許血色的臉上,面色更是沉凝了幾分:“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
“諾。”青嵐又趕忙應了一聲。
“去,你立馬去找吾丘壽。”鬼母繼續蹙眉思忖着,沉吟須臾,就在青嵐方纔轉身離去時,又道:“由他來暗中挑選這批可信可用的密探。”。
“諾。”青嵐又是一個點頭行禮後,退了出去。
“你也去休息吧。”鬼母揮了揮手,示意辰若也退下後,注視着擺在牀頭櫃上的那碗一口未喝的安神湯,愣愣思忖着:“蕭石竹要這麼多密探幹嘛?”......
千星湖邊。
蕭石竹動用了所有的降兵,才用了十數日的時間,便把四方形的城牆築起。南起千星湖北岸,北至梅子嶺餘脈之中;城中也建起了不少以木材和青石爲材的屋舍閣樓,且半數錯落而建山坡之上,新種的竹海幽林之間,以青石板路貫穿其中。堅實牢固,可做居屋,亦可做碉樓。
然後又在城外東西兩面,在湖邊開墾了百畝良田,又由句龍親自設計的水渠縱橫其間,取千星湖水順水渠灌溉入田,種上了農作物。
蕭石竹看着這座由自己督造的新城市,欣喜之餘頗有成就感,於是命人鑄造一根重五千斤,高丈二尺,形爲八面的銅鑄,立於城中正中處的青石廣場上中心。
並將此城,以自己的名諱爲名,取爲石竹城;並將此城作爲進攻共工國腹地的前沿據點,駐軍於此不再前進一步,靜靜的等着共工的答覆。
這日雨過天晴,風和日麗。千星湖上風平浪靜水波不興,宛如碧玉又似寶鏡。
蕭石竹處理完石竹城中事務與軍中事務後,照例來到城外湖邊一處清幽所在,席地而坐湖邊垂釣起來。
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跟在他身邊的不再是貼身侍衛金剛,而是鬼虜和陸吾二鬼。
“大哥,如今風暮郡沿海一帶已是初定,且按你的要求,也讓欽原帶着羽民兵散出了歸田歸家的告示,多數被共工強行南遷的百姓,已偷跑回來,使得我國控制下的城市已恢復了秩序與生產。”陸吾思忖片刻後,問道:“而這石竹城也是建成了;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等着。”蕭石竹扭頭看着陸吾淡然一笑,道:“着急什麼?這千星湖的鮮魚,我可還沒吃夠呢。”。
“大王要等的,是魚還是共工的降書?”陸吾聞言點點頭,而鬼虜則看着蕭石竹身前水面上的魚漂,緩緩問到。
“兩樣我都等。”蕭石竹意味深長的一笑。
“可這個共工,是個出了名的硬骨頭,佔着自己是有些資歷諸侯王,狂妄的無邊。”鬼虜把雙眉倒豎起來,面露幾分爲難之色:“只怕要他投降,還是比較困難的;絕非一朝一夕可成之事。”。
“那我也不怵他。”湖風拂面下,蕭石竹哈哈一笑,道:“大不了,我就跟他‘借’這風暮郡來用上個千百年。”。眉宇之間,一如既往的掛有自信。
“只怕到時候,這共工又起死回生了。”陸吾聽完此言,也是若有所思的說到:“屆時他緩過勁來,更難對付了。”。
“是啊,陸吾將軍言之有理。”鬼虜也有些擔憂的附和到。
“那我們不也是在休養生息嗎?”蕭石竹注視着自己手中的魚竿,以輕鬆的語氣對陸吾悠悠說到:“老三,這幾日你多多辛苦一些,從共工軍降兵中,精心挑選出真心投誠也無家人,又擅長駛船水戰的士兵,分派到讙頭,朔月,黑龍三郡和三星島駐紮在這四地的水師中服役;以此來提高我軍水師的戰力。”。
“諾。”陸吾垂首說到。
“其餘降兵,由鬼虜你來安排,把他們打散安排到各地駐軍中去。”蕭石竹又轉頭看向鬼虜,叮囑道:“但要記住,一定要好好對待他們,交代在各地統軍的大小將領,一定要一視同仁。”。
“是。”鬼虜也拱拱手到。
“還有啊,速去傳令給夏星和吾丘壽,讓他們從朔月和黑龍兩郡,調集得力捕快入風暮郡,維持穩定我國治下城鎮治安。”語畢,蕭石竹不再多言,繼續掉着他的魚。
“是。”鬼虜又應了一聲。
就在此時,句龍急匆匆的出城,朝着他這邊而來;手裡高舉着一封書信,滿臉盡是喜悅之色。
“來了,來了。”他飛奔到蕭石竹身邊站定,氣都還沒來得及喘勻,便把手中書信遞到了蕭石竹身前,興奮道:“大王,我父親差人把降書給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