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太極九儀聚靈陣
南安鎮西郊,一棟廢棄的大屋。
這大屋荒廢了有些時日了,破破爛爛的大門上掛着一塊歪歪扭扭的牌子,隱隱還可從那牌匾厚厚的灰塵中辨出‘南安義莊’四個大字。陰冷的月光映照其上,透着一股子說不出的涼意,讓人背脊生寒。
烈盤在這義莊後院中晃來晃去,似乎在地上畫着什麼東西。淡淡的藍色瑩光粉撒在地上,如同粘凝在地面一般,形成一個大大的太極圖案。並且在這太極周圍還刻畫着許多法紋符錄,密密麻麻,盡皆閃爍着淡藍色的瑩光,如同鬼火似的,令人望而生畏。
待這圖案完成,烈盤抹了把汗,長長舒了口氣。之所以挑在義莊這地方,主要是看中這周圍清靜,無人打擾。
接續內體經脈,正如張天道所說,單單隻用世俗的手段是很難成功的。烈盤原本的藥物治療方案雖說能變不可能爲可能,可起碼得耗費數月甚至一兩年之功。但有了寒鱗玄光粉,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玩意取自妖魔之角,是一隻妖魔畢生修爲的精華所在,極具靈性。這種靈物,原本就是逆天所生,不屬凡品,是用來溝通天地之力最佳的媒介。在世俗中若將此物作爲藥引,能讓很多普通藥方產生不可思議的奇效。
只見得那太極九儀聚靈陣完成之後,原本粘凝在地面上的藍色亮粉竟緩緩騰空旋轉起來,月光在這一片區域顯得格外的明亮,藍瑩瑩的月光與陣法中的寒鱗玄光粉相映成趣、翩翩起舞,煞是好看。
烈盤可顧不上欣賞這美景,脫光衣服,將早已準備好的藥浴往全身一淋,抓着金針盒就盤腿坐到那陣法中間。
剛一坐上來,立時感覺到這陣中那濃濃的、龐大的靈氣,哪怕只是隨便呼吸一口,也感覺全身神清氣爽、百骸匯暖。
天地靈氣十分奧妙。說簡單點,你在污染嚴重的工業城市與在山清水秀的山林之間,所感受到的空氣質量是有極大差距的。因此即便在現代也是山中多老參,而城內無雜草。這還只是一種最基本、差距最小的空氣質量。像在中土大陸這樣靈氣充裕的世界裡,若是讓普通人來感受,那你就和時刻生活在吊命用的純氧氣罩中沒什麼區別。而對於修真者,這可就不單單只是氧氣濃度而已了。
充裕的靈氣匯聚着天地間的精華和無與倫比的能量,是可以直接當飯吃當補藥吃的!神話傳說中所謂的餐霞食霧,那可不是仙人才有的本事,只要靈氣充裕,一個普通的先天就可以做到這一點!而且這種空氣中所蘊含的能量,要遠比普通食物強大太多太多!
烈盤眼下不過是個經脈盡斷,連內勁都沒有的普通人。吸食靈氣對他來說是沒有意義的,因爲這些靈氣無法通過內脈運轉形成能量。但,他卻另有妙用!
金針刺穴!以金針和穴位作爲引導,將這些天地靈氣直接灌進體內的每一處斷脈所在。利用這龐大的天地靈氣來溫養和接續內脈!效果等同於一個巔峰先天高手,利用自身真元引導天地靈氣來替他打通斷脈,甚至,比那效果還要更好得多,因爲就算是先天強者,也只能一截一截的去打通,而他現在則可以全身斷脈同時打通!這需要靈氣濃郁到一個極強的程度才行,而太極九儀聚靈陣,便是爲此而生。
烈盤深吸口氣,腦中將要刺穴位的位置迅速過了一遍。他只有一次機會,出針一定要快、要準,若無法在十秒內將這周身七十二大穴、三十六死穴同時刺滿的話,那手腳就會逐漸僵硬下來,斷脈無法全部連通,輕則前功盡棄、從頭再來。重則因那斷掉未接的‘尾巴’,使全身周天不能運行,灌入體內的天地靈氣無法疏導,那可就……
一百零八根金針散於身前,他左右手各執四針,閉目沉吟許久。
突的睜眼!八針同刺!
自百匯、神庭、耳門、睛明、人中、啞門、風池、人迎面部八穴爲始,直到足三裡、三陰交、涌泉、少陰等足穴爲止,金針蔽日、運指如飛,一氣呵成!
這門手藝倒沒荒廢……烈盤暗地裡吐了口氣,十秒百穴,對以前的他來說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可對現在的他,那可是一秒就要刺出近十一針!這對一個普通人的身手速度來說,要求實在太高太高了。
金針所刺之處漸漸傳來一陣陣痠麻感,且生出微弱的一股吸力。匯聚在四周的濃郁的天地靈氣就像被這些吸力旋渦所捕捉到的獵物一般,依附在他體表,以一種極緩的、極溫和的方式,輕輕的浸進他體內經脈之中。
一股暖意自四肢百骸處生起,舒服得讓他忍不住就閉上了眼睛。那布爲太極九儀聚靈陣的寒鱗玄光粉,也開始漸漸被他周身穴位處的吸力所吸引,依附到他身上來。在原本就裹了一層的天地靈氣之外,形成一層藍色的薄膜,將他整個兒包裹。
陣法的光芒消散,藍光縈繞的異象也不復存在,天空中月色嬌柔,唯剩下義莊小院中這一尊淡藍色的人體‘石雕’。
…………
偌大一間大廳中,無數攀龍雕鳳的貨架上,正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物品。一個身着道袍的胖子正拿着其中一盒丹藥,皺着眉頭望、聞、嗅了半天。他拿出一個畫着法陣的器盤,將這盒中龍眼般大小的紅色丹藥放上去一顆,細細查看,許久才吐了口氣,惱道:“外門這些傢伙越來越不像話了,這樣的玩意也敢以次充好,號稱養經丹?稱個養經丸就差不多!”
他搖着頭,將這丹藥放回盒裡,隨手在丹盒上貼了一張白色標籤,便要扔到一旁。卻聽旁邊有一聲笑着說:“郝師弟,你貼錯簽了。這盒丹,應該貼紅籤。”
那胖子一楞,擡頭瞧了瞧來者,笑着說道:“李師兄不在山門清修,怎麼有空來小弟這記獻房?”
“隨便逛逛。”他拿起那盒養經丹,笑着說道:“郝師弟給個面子,把這籤給改了吧。”
胖子略一沉吟:“這丹是誰煉的?”
“呵呵,一個外門丹師,倒不是什麼大人物。不過,卻是咱們玉華峰小師妹的父親。”
胖子微微一驚:“玉華師叔前天新收的那位張嫣嫣師妹?”
男子並不直接回答,而是笑着說:“那位丹師一路護送愛女來此,人家大老遠來一趟仙雲宗也不容易,退回去多傷人,隨便往庫房一扔,給人家記個功,也不耽誤郝師弟什麼功夫嘛。”
胖子呵呵一笑,順手將那標籤給換成了紅色,一邊試探着問道:“聽說那位張師妹是千年難遇的玄陰之體,也不知是真是假?呵呵,若果真如此,那以後只怕郝通還得叫師姐呢。”
男子正要說話,突見得又有兩人走了進來。爲首那位老者一身白色道袍,鬚髮飄飄,好一副仙風道骨之態。這邊兩人不敢怠慢,趕緊束手而立,恭敬的喊了聲‘鍊師伯’。
白鬍子老頭點了點頭:“郝通,這次各外門的記獻物中,有多少合格的煉器品?”
胖子連忙從旁邊搬出十數件兵器,恭敬道:“總共十三件,其中十二件都算是合格的下品法器,還有一柄中品法器,算是這些年來師侄見過最好的進獻法器了。鍊師伯,都在這裡。”
“哦?”那白鬍子老頭極感興趣的從中拿起一柄長劍,一邊鑑定一邊說道:“外門中,還有人能煉出中品法器?這樣的人才,完全可以直接招進煉器殿來歷煉培養一下嘛。誰煉的,叫什麼名字?是哪處外門?”
胖子翻閱出一份資料,恭恭敬敬的遞了過來:“此人並非外門中人,而是安城轄下,南安鎮的一名尋常鐵匠。叫……”
“這是!”
胖子的話音未落,那白鬍子老頭已然驚呼道:“音擊法煉器?!這手法十分純熟啊!不對,如此高明的手法,配以此等材料,豈會只打出一柄中階法器?又豈會淪爲一個小鎮的普通鐵匠?這……對了,郝通,你說他叫什麼名字來着?”
“萬冶子。”胖子郝通先前也用專門的器盤鑑定過這法劍,只瞧得出是中品法器,卻未瞧出是用何等手法鍛造的,他到底不是專業煉器師。此時見這白鬍子老頭的表情,心知此劍必有過人之處,恐怕不只是中品法器那麼簡單。連忙又補充答道:“南安鎮萬器冶煉房的萬冶子,本不屬於我仙雲宗外門成員,這次是自行進獻。”
“萬冶子?萬冶子……”白鬍子老頭皺眉想了半天,突的眉頭一展:“哈,原來是他!”
他大笑着對站在他身後的中年男子說道:“長風可還記得此人?”
那中年男子恭敬道:“回稟師尊,是當年煉器殿的學徒之一。宗門大考時因作弊被罰,施以火毒,使其終身不能煉器,逐出山門去了。”
白鬍子老頭笑道:“你記性倒比老夫好。哈哈,那火毒還是老夫親手替他種的。這小子其實蠻有天賦,不過那時總想着投機取巧,不肯腳踏實地。倒是想不到他如此執着,身種火毒,居然還能堅持煉器道,甚至還大徹大悟學會了音擊法……我算知道爲什麼如此高明手法加上這些好材料,卻只打出一柄中品法器了。想是因爲他火毒未除,發揮不能自如之顧。這法器明顯是分兩次鍛造的,大概是中途火毒發作,控制火毒去了,導致本已半成的器魂潰散了一部分吧。嘿,老夫當年倒是看走了眼。若早知他有如此堅定的向道之心,當年該多給他一個機會的。”
他略一沉吟,吩咐道身旁的中年男子道:“等過段時間,宗門大考完畢,長風你去這個什麼南安鎮走一趟,替他把火毒拔了吧。”
“師尊,要將萬冶子招回宗門嗎?”季長風問。
白鬍子老頭搖了搖頭:“他雖能自學成材,可在世俗中荒廢了數十年,如今已垂垂老也。再加上火毒纏身時間太長,縱是拔除,也只能解除身體的痛苦,怕是沒幾年好活,也無法再修仙問道。招回宗門並無大用,徒讓他這最後的光陰浪費在縹緲的延壽希望上。就讓他在世俗呆着安享個晚年好了。對了,南安鎮屬於哪個外門所在?”
“安城外門。”
白鬍子老頭點了點頭:“去宗案房知會一聲,讓這萬冶子做安城外門的大長老。呵呵,這小子不念師門火毒之賜和驅逐之仇,反倒一心向道,學會音擊法煉出這中品法器晉獻師門,其心可嘉、其志可獎、其功可載。該讓他有個好歸屬!”
“是。”
“另外。”白鬍子老頭一邊又瞧了瞧別的下品法器:“將這十二人的名字都報到宗案房,提爲我煉器殿今年的記名學徒。”
說完,他才饒有深意的瞧了瞧郝通旁邊的玉華峰大弟子李中堂,口氣一轉,冷聲說道:“給老夫記着,這記獻房不是你家師傅玉華子開的,以次充好、賣弄人情這種事,別讓老夫瞧見!哼,師傅不知所謂,徒弟鑽營取巧。一個剛入門的弟子,雖有點天賦,卻不知兢兢業業勤修苦煉,反倒一入門就拉幫結夥,替家人謀功取富貴!什麼玩意兒!”
他說着,轉頭看向旁邊的郝通。胖子嚇得一哆嗦,趕緊又把先前那盒養經丹上的紅籤給改成了白籤,旁邊的李中堂則是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隱現怒色,卻不敢吭聲。
白鬍子老頭這才說道:“順便給宗案房說一聲,煉這破藥的那個什麼外門丹師,職降一級,以儆效尤!你那個什麼小師妹若是不服,儘管讓她或者直接讓玉華子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