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靈子說完就要走,他實在無法習慣和妖怪扯上關係,誰知那隻魔怪伸手拉住了他的身服,用生硬的話語說道:“眼睛,它的眼睛。(”
雲靈子不知道這隻魔怪說的是什麼意思,楞了一下裝作明白了的樣子,縱身一躍掠向遠方。
江蘇蘇州自古以來,一直被世人稱爲“魚米之鄉”、“絲綢之府”、“人間天堂”,山水秀麗,幽靜典雅。城中有水巷水橋衆多,把有限的空間巧妙的融合成一幅秀美多變的絕景。順水慢遊,可至每一處名盛古蹟,伴着水巷兩旁吳儂軟語,江南小調,讓人流連忘返。
離開蘇州已有八年之久,故鄉的美麗依就未變,與興平旁的小鎮不同,這裡顯得格外的繁鬧,人潮川流不止。雲靈子相貌俊美卻穿着一身道袍,不斷引來旁人的側目,甚至於有不少貌美女不顧上矜持的給他拋來手巾。
“八年,年”雲靈子深吸一口故鄉的空氣,是那麼的清爽宜人,也不知家人現在如何,老父親一定會因他的不辭而別氣得火冒三丈。
“老哥,去琴川要多少錢?”難得回一趟故鄉,雲靈子也很想坐着馬車重新細品一下蘇州的風景。
“三十文。”
雲靈子聽罷從袖袋中拿出三十文錢交給車伕,坐着馬車慢慢悠悠的從蘇州城往琴川方向走去。
車伕很健談,以爲雲靈子是個外地人,在城中稍稍的放緩了些速度說起各處名盛故事,正好和了雲靈子的心意。車子離開蘇州城,車伕向雲靈子問道:“這位道師,你去琴川幹嘛?”
“去朋友。”雲靈子沒有實說,他怕說出來,別人不相信他是莫家的人。
“看朋友啊,是那家的,說不定我認識,別看我是個趕車的,蘇州及附近縣屬沒有我不認識的地。”
“哦,我要去琴川莫家。”
一聽到車上顧客要去琴川莫家,車伕轉過頭來仔細打量了雲靈子好一陣,看得雲靈子都有些不好意思。
“車家,我身上有什麼髒穢的地方嗎?”
車伕搖了搖頭笑道:“沒有,只是我有些好奇罷了,小道師今年入道第幾年了?”
“八年。”
“八年啊,那不算長,你今次是隨師門一起來,還是獨自一個?”
雲靈子越聽越莫明其妙,這個車伕沒頭沒腦的在說些什麼,忍不住好奇的問:“恕我愚笨,我實在聽不懂車家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車伕又回過頭多看了雲靈子一眼:“你不是來莫家除妖的嗎?”
“莫家除妖?除什麼妖?”雲靈子睜大了眼睛看着車伕,難不成自個家出了什麼大事。
車伕隨之大笑:“對不起,對不起,我還以爲你是來莫家除妖的道師呢,我就說了嘛,你這麼年輕怎麼可能獨個去莫家除妖。要說莫家嘛,還真的是出了大事了。”
雲靈子心中大驚向車伕繼續問道:“車家你能和我詳實的說說嗎?”
車伕坐在車頭,背對着雲靈子說道:“能啊,反正這地還有點遠,當是閒聊下也成。要說這莫家啊,在我們蘇州這片可是頂頂有名的鉅富商家……”
車伕開頭說的都是些多餘的話,雲靈子道明瞭是來莫家找朋友,怎麼會不瞭解莫家的情況,更何況雲靈子未入道之前本就是莫家的族長少爺,不過車伕隨後的話讓雲靈子心驚不定。話說雲靈子離開家後,他父親莫嫌派人四處去找他,不光是官府衙門,就連江湖上的人都請了不少,整整找了五年,無奈之下唯有慢慢放棄了尋找兒子的念頭,五年時間如果兒子還在人世的話怎麼樣也要回個信,可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只怕是凶多吉少,爲了這個不孝順的兒子,身體一向硬朗的莫嫌竟然病倒了。
莫嫌病倒,有人歡喜有人憂,憂的當然是莫嫌身邊最親的人,喜的是莫家的同族胞兄弟。因爲莫嫌病倒,他的兒子也不在身旁,這家族長的位置自然是要讓出來。毫無辦法之下,在前兩年莫嫌終於讓出了家族長的位置,連同夫人一塊移出了大院,到琴川遠郊一處小院裡住了下來。也有人說莫嫌夫婦是被新的家族長莫薄炎給趕出家的。
可是莫嫌夫婦離開主家後不到一年,突然來了一隻惡魔,不時的騷擾莫家,冷不防就有人被擄走,也不知道是活是死。剛開始有人說是莫薄炎當了家族長後虧心事做得太多受老天責罰,後來又有人說是莫嫌因恨用妖法驅使惡魔回家害人,於是莫家人就此斷掉了給莫嫌夫婦的供養,讓這個原來的有族長過着清苦不過的生活。
說來也怪莫嫌的生活越苦,惡魔就鬧得越大,可是始終就是不對莫嫌出手,到了這會所有人都相信是莫嫌在作怪,連他親妹妹都不再與他來往,所有莫家人要嘛搬的搬,要嘛死守大院不出,早就沒有了原來那片富貴昌華的景象。
雲靈子聽到這心中一陣悸痛,只能怪自己不孝,爲了私願害得兩老受苦,心急間沒再多說在車伕驚異的目光下,飛身向莫府遠郊的小院掠去。
這個小院子就在琴川鎮邊,雲靈子小時候來這住過幾次,依稀還記得大致方位,按着心中記憶沒有多會就來到了小院。院子不大,兩旁不知何時種滿了竹子,加之院內的籬笆木屋倒也顯得清新雅緻。院中有兩位老人在地裡用鐵鍬鬆着土,偶而累了就停下喝口水,讓遠遠飄飛過來的雲靈子看得格外心疼。
至從被族中斷給了供給,莫嫌只能和妻子靠這院邊內外幾畝小地耕種生活,曾經在蘇州城叱吒一時的強者到老了竟然要過得這般清苦。
莫嫌剛剛給院內的地鬆完土,休息一下想繼續到院外幹活,沒想到從天下突然落下一個人來,當即就跪下在倆人的身前,不停的磕頭痛哭:“爹孃,孩兒不孝回來晚了,讓你們二老受苦了。”
莫嫌和妻子看着這個身形高大的年青人,聽着他叫自己的聲音,雙手不停的顫抖,父子間咫尺遠的距離竟然花了好半天才觸摸到對方。
“是我的辰兒嗎,真的是我的辰兒嗎。”莫嫌慢慢的把雲靈子的頭擡起,生怕心臟會一下承受不住停止跳動。
“是我,是辰兒回來了。”雲靈子跪在雙親腳邊,張手抱住兩老的腿,擡頭看去,不知何時白髮已攀上他們的雙鬢髮梢,眼角佈滿了零亂的皺紋,身體也清減了許多,伸出的雙手盡是泛黃的老繭。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快起來給爹。”莫嫌緩緩的擡動手臂,發現自己已經架不住兒子,曾幾何時他還在自己的懷中撒嬌玩鬧。
雲靈子聞言站了起來,他以爲父親會像從前那樣大罵他一頓,沒想到父親只是用泛紅的雙眼定定的看着自己,這叫雲靈子的心更加的難過。
“爹孃……”
三人互視着又忍不住抱在了一塊,禁不住同時失聲痛哭了一場,雲靈子的母親抹了下眼角的淚水,由心而發歡笑道:“我的辰兒回來了,來快進屋,讓娘炒幾個菜給你。”
“嗯,娘作的菜永遠最好吃。”雲靈子說着站到中間同時挽住兩老,隨他們走入木屋。
被莫薄炎趕出家門,莫嫌什麼也沒帶,只是把他珍愛的書籍全給帶了出來,放得屋內滿滿都是。雲靈子彷彿又回到了童年,被父親逼着讀書的時代。那時父親總是忙着家族裡的生意,甚少有時間管自己這個兒子,雲靈子與他見面大多都是晚上,別人睡着夜深人靜的時候。
“說,這些年究竟去那了,爲何連封家書都沒有。”莫嫌等雲靈子坐下,看着兒子身上的道袍,臉色又回覆以往的嚴肅,正聲道。
雲靈子微微低下頭,細聲說道:“我去了……”
“大聲些,我以前怎麼教你的,男人說話就要剛氣十足。”莫嫌對雲靈子突然大喝一聲。
“我去終南山尋仙,可是沒想到半路被惡人把財物都給劫了,這時來了個道人把我帶回了道觀中……”雲靈子坐正了身子,大聲道,把這八年來的經歷詳詳細細的全給說了一遍。
“你真的去當了道士。”
“嗯,我現在的法號叫雲靈子。”
莫嫌的聲音變得越加的大,就在這時妻子從外邊走進來,手中還端着兩碟菜,沒等把菜放好就對莫嫌罵道:“別以爲你還是原來的家族長,再把我兒子嚇跑,我這下輩子都跟你沒完。”
雲靈子聽着這話心中無比的激動,眼前這個雙鬢斑白的老婦人,依就還是那個最疼愛自己的娘。
“不怪爹,是我的錯,不過我真的很喜歡當道士。”雲靈子不再怕老父親責罵,正聲回道。
莫嫌盯望了雲靈子好一會突然大聲笑起:“好,好,兒子長大了,終於敢和我大聲說人生理想。”莫嫌說到此頓了頓接又說道:“商人也好,道士也好,爹不求你爲莫家傳宗接代,大富大貴,只希望你能活得開開心心,心有所成。”
莫嫌的妻子瞟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不再多說又走出房間,過了一會再端進兩碟菜和一碗湯來。
菜色很普通,沒有原來在豪府裡那般豐盛,卻讓雲靈子吃得格外香甜,因這些都是兩老親手耕種。雲靈子一連吃了好幾碗飯,直到母親說沒有了才停下來。
一家人吃過飯,收拾好碗筷,莫嫌又把雲靈子叫到身旁,臉上神色格外的嚴肅。
“辰兒,爹有件事要和你說,你可細心聽好了。”
雲靈子不知道父親要說什麼,只覺得這事很重要,有一種在興平村聽到農伯話時的莫明愧疚,點了點頭等着父親往下說。
“你知道我們族中是靠什麼發家起來的嗎?”莫嫌沒有說正題反而先問了雲靈子個問題。
“靠祖爺爺努力創出來的。”雲靈子小時候聽得最多就是祖爺爺創業的故事,在他看來祖爺爺能靠一雙手從一無所有建立起這麼大的家族產業,實屬奇蹟,對祖爺爺的敬仰倍至有加。
“你只說對了一點,其實祖爺爺當年是做了些事才讓我們莫家興旺起來,這事其實一點也不光彩,甚至可以說有違天道……”
雲靈子的祖上一直是普通農民,爺爺莫敬澤出生時家裡窮得連個雞蛋都買不上,所以莫敬澤從小營養就不夠,總是長得比別人矮半個頭,到了成年只和十四五歲的小孩差不多,村裡人都愛拿他取樂,說他是個大小孩。後來村裡同齡人一個個娶妻生子,小孩都開始會走路了,就莫敬澤一個還打着光棍。
不管怎麼說莫敬澤始終是一個成年人,有成年人的想法和尊嚴,看着別人恩恩愛愛,逗兒弄女,自個只能天天被人數落,心裡着實不是個滋味。於是裝了幾件衣服毅然離開了琴川老家,反正都是活得這麼清苦,還不如出去闖闖,否則這一生算是白活了。
莫敬澤身上沒有什麼錢,長得矮小,相貌醜陋,走到各處只能靠打朽力工來生活,最差的時候幾天都沒能吃上一口飽飯,後來從別人那學到門偷兒的手藝,每當入夜幹着偷雞摸狗的行當,生活倒是比以前好了,不過偶爾失手還差點被人打死,那種既無奈又沒有尊嚴的生活只有他自知。
這一天,莫敬澤偷偷來到了家道觀,打算偷些香油錢來用,因爲被道觀的人抓到別人不會往死裡打,運氣還的好還會反賞一頓飽飯。
莫敬澤剛一動手,就被一箇中年道人給當場抓住,正如莫敬澤料想的那樣,中年道人沒有出手打他,反而把他扶起向他問道爲何要幹此受人鄙夷的行當。
莫敬澤當時把家裡的情況和從小到大的境遇給如實說了一遍:“不瞞道長,我去應工沒要人,我去乞討別人還嫌我醜,這天生一人總不能不給,所以我幹起這事,偷到了有飯吃,偷不到餓肚子,被抓着打死也心甘情願,總之我是爛命一條,生死不會有人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