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吳啊，今天患者少，等會兒還有晚會，把病房所有患者的情況都瞭解一下，儘快把病歷整理出來，要是處理不好，晚上你就留在科室值班。”
一位矮個子住院醫很是有着幾分神氣的向吳磊吩咐道。
“知道了，陶老師，病歷我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了，我馬上就去病房。”
吳磊老老實實的回答者，語氣不敢有絲毫的不滿。
留院之後，吳磊也只能算是最底層的醫生，比起實習生們的地位稍微高那麼一丟丟，哪怕是稍微有些年資的住院醫也能對他發號施令。
矮個子住院醫自己也不過是管牀大夫，可誰讓人家年資高呢，誰讓人家進醫院早呢。
想在醫院這種地方混下去，人氣頓吞生那是第一位的。
想要不被別人指手畫腳，那就只能使勁的往上爬，爬的越高，可以指手畫腳的人那也就越少。
作爲普通本科畢業的醫學院學生，能夠留在江中院這種三甲級醫院，那已經是燒了高香了，被人指使，被人訓斥那根本不算什麼。
今天是年三十，吃午飯的時候吳磊給家裡去了電話。
家裡聽說他工作忙，不能回家，都表示很理解。
父母也很高興，甚至還有些自得。
兒子是江州省中醫院的醫生，吳磊的父母出門在村裡說話都能大聲了，老父親的腰桿也直了不少。
吳磊的家境一般，農村走出來的大學生，父親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務農打工，平常在村裡那也是小心翼翼的。
沒錢說話不硬氣。
現在兒子在大醫院工作，吳父現在說話都硬氣了起來。
爲了讓父母說話硬氣，爲了不讓家裡人失望，這個工作吳磊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丟的，哪怕工資不高，可體面啊。
對於吳磊的表現，矮個子住院醫很是滿意。
新人那就要有新人的覺悟，誰還不是一步一步從新人過來的？
下午五點半左右，各個科室的醫生們已經陸續前往大禮堂了，今天是年三十的晚會，聚餐、節目、抽獎於一體，除了值班的，其他人也沒必要再去食堂吃飯。
事實上食堂今天供應的晚餐也不多，僅供值班人員。
“小吳，去看看咱們內科的位置在哪兒？”
矮個子住院醫已經習慣了指使吳磊，哪怕是到了禮堂參加晚會吃飯，也不忘順手指使一下。
“知道了，陶醫生。”吳磊點着頭應着。
“我說陶醫生，你對人家小吳好一點，我可是聽說人家小吳和急診科的方寒方醫生是同學，秦主任都很器重的。”邊上有和矮個子醫生同樣年資的住院醫笑着道。
“誰和誰還不是個同學？”
矮個子住院醫並不以爲意：“咱們醫院是同學的還少，不少江州醫科大的，很多那都是同學，也沒見誰照顧誰。”
“說的也是。”邊上的住院醫笑着點頭。
雖說醫院門檻高，可每年都會招進來一批優秀的新人，其中不少都是同學，雖然都是同學，可進了醫院之後，發展方向和成長速度那也是不一樣的。
就拿矮個子住院醫來說，他的同學都已經主治了，可那又怎麼樣，主治的是別人，又不是自己。
“再說了，方寒再牛叉那也是急診科的，還能管到咱們內科？”
“方醫生！”
“方醫生來了？”
吳磊還沒來得及動身，突然門口就傳來不少人的招呼聲，之前的矮個子住院醫這會兒也急忙站到了一邊，臉上露出了笑容，眼神看向門口。
急診科的人來了。
準確的說是急診科骨傷分區的人來了。
以方寒爲首，陳遠、江楓、溫學義、李小飛等人跟在方寒後面，哪怕是吃個飯，骨傷分區的一羣醫生們也都恪守本分，烘托着自家的領導。
“吳磊！”
方寒向打招呼的人點着頭，一些人認識，一些人不認識，一些人覺得眼熟，一些人覺得眼生，不過他都是很客氣的點頭回應。
然後就看到了吳磊。
“吳磊，你小子，好一陣沒見了！”江楓也笑着向吳磊打招呼。
“方寒！”
吳磊笑着向方寒點了點頭。
同樣是林州中醫學院畢業的，同一天進入的江中院，上學的時候一個班，一個寢室，可一年多的時間，方寒已經拿下了執業醫師證，成了江中院急診科骨傷分區真正意義上的負責人，三線醫生，哪怕是前來參加晚宴，也給人一種大主任查房的既視感。
可他卻依舊受着高年資住院醫的剝削。
看着方寒，吳磊的表情多少有些苦澀。
當初他也是急診科的，也有希望跟着方寒，可他卻放棄了。
想一想要是繼續跟着方寒，現在的境遇或許能好很多吧？
最初的時候，吳磊是不後悔自己的選擇的，他很感激方寒，也把方寒當朋友，所以並不想過多的依仗方寒，希望遠離方寒，靠自己混出名堂。
可去了內科大半年，吳磊知道的更多了，見識的也更多了，後悔也就更多了。
跟着方寒的時候他還不覺得醫院的黑暗，還不覺得新人有多麼辛苦，畢竟有着方寒，哪怕是急診科的一些主治都不會隨便指使他們，方寒又是個務實的人，平常也不會指使誰幹什麼雜活，只要幹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方寒就不會多說。
可到了內科，沒有方寒在前面撐着，吳磊才真正明新人的辛苦了。
凡是比他年資高的，每一位醫生都能指使他，端茶倒水，每天來的最早，下班最晚，哪怕是如此，想要請教高年資醫生一些問題，人家還拽的像是二五八萬一樣。
這一刻吳磊才覺得自己是個二傻子，明明有一條粗腿，卻被自己放棄了。
“吳醫生！”
李小飛也笑着向吳磊打招呼，笑呵呵的道：“在內科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你，有人欺負你就直說，師傅幫你出頭。”
邊上的矮個子住院醫的臉色頓時就有些發白。
別看他剛纔嘴上說的輕鬆，可面對方寒，他可是沒有剛纔的輕鬆的，方寒是急診科的醫生沒錯，可要針對他這麼一位小住院，那真的不要太容易。
“我就長了一張被人欺負的臉？”吳磊笑罵道：“別人就那麼喜歡欺負我？”
矮個子住院醫頓時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不管在哪兒，都是學本事，好好努力，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來找我。”方寒笑着道。
“肯定了，咱們什麼關係。”
吳磊笑着道：“有事我肯定第一個去找你。”
“方醫生，咱們的地方在哪兒，骨傷分區的人在一起。”林光亮已經找到了地方。
“走，準備吃飯了。”衆人嘻嘻哈哈的。
“先走了，有空一起聚一聚。”方寒向吳磊打着招呼。
“嗯，改天有時間，我去看望叔叔和阿姨。”吳磊點頭。
目送着方寒離開，吳磊也不耽誤，急忙找到他們內科的地方，然後過來通知矮個子住院醫。
“陶醫生，咱們內科在那個方向。”
“嗯，好，小吳辛苦了。”
矮個子住院醫的表情有些尷尬，聲音也有些乾巴巴的。
這位和方寒關係不一般，有着那麼硬實的關係，平常卻不聲不吭......
“陶醫生，您請。“
吳磊還是之前的樣子，並沒有因爲和方寒打了招呼而有什麼趾高氣昂，依舊很本分，很老實。
朋友幫得了自己一時，幫不了自己一世。
哪怕是人生中的貴人，那也只是在最需要的時候推一把，那就是貴人，是恩人了，沒人能一直幫你。
這個事情吳磊看的很明白。
他能留在江中院，那是方寒的功勞，方寒就是他人生中的貴人，有了方寒，他留在了江中院，人生已經孑然不同了，既然選擇了內科，那他就要好好去學，好好去幹。
別的新人如何，他要比別的新人更努力，更刻苦，更忍氣吞聲。
因爲他的機會比起其他人來說更加來之不易。
“方醫生，我聽說吳磊在內科並不怎麼樣？”
方寒一羣人找到地方坐下，陳遠低聲在方寒邊上道。
陳遠來江中院的時候，吳磊還是實習生，當時還在急診科，算起來幾個人關係還是可以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只要他覺得他撐得住，那就繼續往前走吧。”方寒淡淡的說了一句。
作爲朋友，方寒是願意幫助一下吳磊的，但是他卻不會去幫着吳磊做決定。
當初吳磊決定去內科，他是給秦衛華打過招呼的，現在吳磊無論在內科怎麼樣，只要吳磊自己不找他，他也不會去幹涉的。
如果哪一天真的撐不住了來找他，他還是會幫的，可幫忙也只是一時，不會是一輩子。
升米仇，鬥米恩，這個道理方寒還是知道的。
偶爾幫一下忙可以，要是幫着人家做決定，干涉人家的選擇，好了一切好說，萬一要是不順利，那是會被人家記恨一輩子的，原本好端端的朋友也有可能成爲仇人。
路自己走，朋友最多就是搭把手，卻不會幫着做選擇，也不要去幫着做選擇。
陳遠點了點頭，沒再多說，方寒雖然人生閱歷少，可在很多時候看事情還是看的很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