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什麼地方”
穆寧雪艱難地忍住了反胃,打量着這處無間煉獄。
一羣奇形怪狀,宛如小鬼的似人生物,齜牙咧嘴地執行着各種刑罰,在受刑人的哀嚎裡發出尖銳刺耳的笑聲。
“嘖嘖,不都說了嗎,這裡是地獄”
嫿既慶幸穆寧雪沒有因此崩潰,又帶着一點小小的失望,畢竟,她很喜歡聽瓷器破碎前,那一聲清脆悅耳的乍響。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這些完全不懂藝術爲何物的渣滓,心中漸漸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肉體上的疼痛實在是太低級了,她追尋的是靈魂上的終極恐懼!
“呼~你們終於跟過來了”
於琴沒有發現多出來了一個人,她看着彎腰乾嘔的芍雨,也沒起疑心,只當是逃跑過於劇烈引發的噁心。
她神色逐漸猙獰了起來,發出詭異的獰笑聲,
“歡迎來到…地獄”
她張開了雙臂,在她身後,有無數死狀悽慘的女性,有如實質的咒怨之氣,充斥着這片空間,光是觸碰就讓人靈魂麻痹。
“你明明是人類,爲何要幫它們一起殘害同胞?!”
芍雨悲憤地質問向她,哪怕早有預料,可事情真的發生了,這殘酷的程度,遠超她的想象,眼前的這一幕,或許要她一輩子來治癒。
這將會成爲她日後無數個夜晚的夢魘!
“人類?我當初被欺騙、被折磨的時候,怎麼沒有人來救我?”
芍雨無言以對,這無疑是一場輪迴,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這難道也有什麼不對嗎?
“呵呵,怎麼不說話了?別說什麼可笑的拯救了,我要所有人都和我變得一樣骯髒,纔算是救贖!”
穆寧雪靜靜地等待着這個女人歇斯底里的發泄,她很理解這個女人爲何會變成這樣,有時候,某些冷眼旁觀、落井下石的人,往往比施暴者,更讓人怨恨。
可這並不代表她能夠被原諒,理解歸理解,她做出的惡行,罪不容誅!
“可你連自己要報復的對象都搞不清楚”
穆寧雪冰冷的語氣,帶着濃濃的嘲諷之意,她從未有這麼憤怒的時候,她憤怒的不是眼前的這一個個例,而是世界上千千萬萬的個例!
她憤怒的,是人類的劣根性。
於琴也好,黑教廷也好,都是一幫胡亂報復的瘋子,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本無可非議,爲何要牽連無關之人?
從他們決心讓無辜之人也變得像他們一樣的時候,他們就沒救了。
“搞不清楚?”
於琴愜意地躺在那些小鬼們的身上,
“不不不,我很清楚我要做什麼,我就是要報復所有人,當初騙了我的有關者也好,你們這些無關者也好,我要你們全都要和我一樣!”
“那這些妖魔呢?明明它們纔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哈哈哈哈”
於琴笑的前仰後合,但忽然停住了,帶着滿臉的嘲笑,
“別逗我笑了,你覺得以這羣東西的智力,當初是誰第一個主動提出,可以主動利用人類的同情心來進行誘騙的?”
那顯然是某一個怕死的受害者!
一任又一任,從未斷絕,沒有人放棄這個殘酷的輪迴,也沒人能逃過這個輪迴。
她原以爲自己能做到斷絕這循環,讓一切跟她一起消逝,可她後來發現自己做不到,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誘騙同類的人,越來越多,
越來越多,直到她也堅持不下去,跟着自暴自棄。
從此,她就扭曲了自己的意志,對此深信不疑,這些小鬼一定是天神派來懲罰卑劣的人類的!
就像聖經裡描述的末日四騎士,就像上帝審判世人的大洪水。
她現在相信,只有人類毀滅過後,世界纔會煥發新生。
“有趣,真有趣”
嫿看着臉上還殘留着狂熱的女子,不得不說,這個女人竟意外接近到了真相。
這些山人,確實是用來懲戒罪人的造物,那是媧皇有關地獄的構思。
在這點上,她還是很贊同媧皇的觀點的,只有恐懼,才最能驅使人類。
要讓人類因爲感恩與報答之心去做某事很難,可讓人處於恐懼與害怕去做某事,就很簡單了。
讓這世界變得更好的,往往都是血淋淋的教訓。
帝王們害怕人民的反抗,懂得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所以才善待子民,資本家們害怕了無產階級的反抗革命, 所以不敢像以前那樣過分剝削壓迫工人。
驅動文明進步的,從來都是血與淚。
有了地獄輪迴,就有了因果報應,惡人將得到審判,秩序就會成立,世人會因害怕懲戒而嚮往美好,世界自然就走向正軌。
這和她的救世理念,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是親自扮演着極惡,讓世人畏懼,讓世人在對比之下向往着美好。
她就如同是母親口中嚇唬不聽話孩童的大灰狼。
只要孩童還畏懼她一天,就不會變的不聽話,不會變得調皮。
可惜媧皇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做法,她不明白。
就如同她同樣不明白那個少年一樣,明明二者都有改變世界的能力,也有改變世界的辦法,可最後不管是媧皇,還是那位殿下,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放任。
或許是她層次還太低了吧,不懂‘能決定人類命運的,只有人類自己’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又究竟爲什麼是這樣,她完全無法理解。
但她今天,不是來探究這些問題的答案的,她僅僅只是來收拾一些爛攤子罷了。
那些自稱‘女媧後人’的人,重啓了地獄,卻不再是爲了其最初的目的,而是爲了獲取最純粹的信仰之力。
信仰源於情緒,無論是甜美的希望還是苦澀的絕望,都是信仰。
地獄與天堂,沒有本質不同,懲惡揚善,懲惡即是揚善,揚善也能懲惡。
要不是天堂山來自光明位面,她幾乎都要懷疑天堂山也是媧皇的造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