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深處,聚集了三十幾人,他們圍着坊市內的一間藥鋪,唾沫橫飛的罵。其帶頭者是一名身材特別矮小的瘦子,那瘦子看上去弱不禁風,說出的話語句句帶刺,一副爺不怕死的猙獰模樣。
瘦子身後,人羣一陣涌動,仔細一看便會發現,那些和瘦子一同起鬨的人脖子上都有一個彷彿骷髏般的標記,顯然他們是一夥的。
除了這夥人,還有十幾名圍觀者,他們顯然都是來買藥的,不過此刻聽到爭吵,買到藥的人已經開始尋思退貨,沒買到的則是放棄了購藥的打算。
藥鋪內,幾名小廝憤怒的滿臉漲紅,甚至好幾次要和這夥人理論。這羣王八羔子,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搗亂了,每次搗亂理由還都一樣,這不是純粹的欺負人嗎?
小廝身前,站着一名白衣飄飄,身材修長的女子。女子柳眉如月,雙目透露着精明與成熟,不到四十歲的年齡,面上的皺紋卻已經微微凸顯出來,不過從她的輪廓來看,其年輕時絕對是一名絕色女子,即便是現在,她的容貌也算美麗。
女子的連身白衣,將她的身材襯托成了一條柔美的曲線,儘管沒有驚豔,卻顯得十分柔和自然,清新脫俗。
女子臉上沒有任何修飾,唯有玉手上套着一個深黃色的戒指,儘管一看就是地攤上買的次貨,但是從表面的光澤來看。女子顯然對他喜愛有加。多年來,戒指上竟沒有絲毫污漬。
面對人羣中的指責,女子不言不語,就這麼面對他們的唾罵,好像默認了這一切似地,但是在她眼中,閃爍的分明是一股落寞和一股悲涼,她不是沒有想辦法,而是已經到了無計可施的地步!
“凌掌櫃,今日之事你說怎麼辦吧?我這傷勢本來無關緊要。現在卻糟蹋成了這個樣子,醫藥費你們是肯定要賠了,不過我還是建議你關掉坊市的好,這個風安坊市害人太多。再開下去只會讓萬人唾棄而已。”
瘦子再次開口,已經將鋒芒指向女子,特別是最後讓風安坊市關門的話,分明還帶着絲絲威脅之氣,那纔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女子踏前一步,一對美目掃向衆人,目光之中透露着深深的疲憊,她已經堅持了太久太久,難道說就要堅持不下去了嗎?
“雪兒,孃親對不起你。從今以後,可能再也無法給你提供物資幫助,今後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孃親實在是太累太累,偌大的坊市,孃親實在支撐不下去了。如今賣掉坊市,還可以還清外面欠下的債務,如果再拖下去的話,恐怕最後連債務都還不起,反而連累了你。”
女子心中流淌着熱淚。面上的表情卻是無比堅毅,她一介女子,面臨的風風雨雨已經夠多,如今真正到了山窮水盡的一步,再堅持下去也是枉然。
思慮至此。女子已經有了決定,紅脣一張。剛要開口,一道粉色的身影穿過人羣,一名樣貌普通,秀髮垂至香臀的少女擋在了女子面前:“凌媽媽,坊市不能賣,坊市若是賣了,您就今後如何生活?”
少女雙目如水,一頭青絲用紫帶隨意束着,雖樣貌平平,但本身釋放的氣勢卻宛如出水的蓮花,羞澀而聖潔。
“靈兒。”女子輕撫着少女的臉頰,面上充滿了喜愛,展顏笑道:“坊市沒了就沒了,做人總不能把信用也丟了吧?外面的朋友肯借錢給我們,那是對我們絕對的信任,我們現在還有能力償還,如果再堅持下去,恐怕我們連做人的信用都無法挽回。”
“可是他們出的價錢實在太離譜了,連坊市十分之一的市價都不到,我們不能賣。”少女倔強的昂起小臉,眼淚已經從眼中滑落而下,嘀嗒嘀嗒的落在地面。
女子搖了搖頭,扶手將少女眼中的淚水擦掉:“靈兒聽話,你幫我的已經夠多,我很感謝你,不過現在讓我將事情解決,好嗎?”
不等少女回答,女子玉手一撥,已經少女拉到身後,她自己則是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氣,即便已經極力控制,但是她說話之時,聲音還是不住的顫抖:“各位,風安坊市就好像他的名字,在風雨飄搖中安身了十多年,這十多年多謝大家的照顧與捧場,奴家在此謝過。”
說着,對着門前的數十人深深鞠了一躬,此時此刻,即便是那搗亂的瘦子也沒有開口的打攪,或許他以爲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吧。
“然世事無常,風安坊市這些年遭受了太多變故,如今落得這般蕭條,實乃奴家之過。這位朋友的醫藥費我們坊市會全額賠償,還有,請大家轉告一件事,三日之後,風安坊市將……”
“將恢復繁華,獨領風騷!”
話到一半,突然被一個渾厚的聲音接了過來。
聽聞此聲,衆人一陣皺眉,不由轉過身去。而女子卻是渾身一顫,在眼中打滾的淚珠幾乎要流淌下來,在其身後,那少女已經泣不成聲,竟笑着哭了起來。
人羣散開,一名少年緩緩行來,少年目光深邃,宛如滿天星辰,神秘非常。其背上抗着一柄重劍,行走間,一股冰寒的冷意散發而出,凡是感覺到這股冷意之人,只覺得如墜冰窟,渾身僵硬。
少年目光直視,一刻不離的盯着女子,目中充滿了愧疚、敬愛與愛憐,是的,竟然是愛憐,他也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對眼前的女子產生愛憐,曾幾何時,這樣的目光只出現在那女子眼中,如今卻顛倒了過來。
眼淚在少年和女子眼中打轉,但是卻被兩人死死的控制住,不讓他流淌下來,他們似乎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一股不屈的倔強!
少年身後,跟着一名冷冷酷酷的帥哥,一張棺材臉恆古不變,不含絲毫感情。其身邊是一名美麗的女子,儘管目中閃爍着好奇,但是此時此刻,卻也乖巧的不再言語。
他們默默的跟在少年身後,好像少年最信任的戰友,所過之處,連空氣都彷彿被抽乾了一般,呼吸變的極其困難。
少年自是凌凡,那女子當然就是他牽腸掛肚的母親——凌欣雨,其身後的少女並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他同樣想見,卻遲遲見不到的慕靈。
“交給我。”凌凡來到母親身前,平淡的話語卻帶着一股絕對的自信,讓幾乎絕望的母親突然覺得心中溫暖,彷彿找到了遮風擋雨的避難所一般,微微點了點頭,紅脣“嗯”了一聲,而後平靜的站在凌凡身後。
慕靈和凌凡對望一眼,不知爲何,本有千言萬語的兩人,似乎一切言語都夾雜在了眼神當中,竟有些心有靈犀,似乎都明白對方所想一般。
慕靈牽住了凌欣雨顫抖而冰涼的玉手,兩女就這樣靜靜的站在凌凡身後,在他們身前,凌凡好像變成了一座巍峨的大山,只要在他身後,便是狂風暴雨也能全部抵擋下來。
“小子,你是什麼東西,風安坊市的事勸你別管的好,否則你郭爺爺要你好看。”那瘦子死死的瞪着凌凡,就好像一頭暴怒的雄獅,恨不得將凌凡碎屍萬段。
媽的,這哪來的臭小子,竟敢壞自己的大事,爲了今天,他可是連續奮戰了數月,好不容易要成功了,豈容你小子搗亂?
凌凡沒有理他,目光反而落在他的傷口上,面對身前氣勢洶洶的衆人,凌凡上前,到櫃檯上拿了一瓶療傷藥,儘量將心中的憤怒壓制下去,冷冷的道:“你的傷是用了這種療傷藥惡化的?”
瘦子一怔:“關你屁事,識相的給老子滾開!”
凌凡瞳孔收縮,目中寒芒爆閃,一股凜冽的殺意將瘦子完全籠罩。僅瞬間,那瘦子便感覺自己在閻王殿前走了一圈,心中大駭的同時,連忙應聲:“是,是這種藥。”說此話時,卻是汗流浹背,整個人有種虛脫之感。
凌凡點了點頭,當衆打開藥瓶,只是嗅了一下,便知道這是上等的療傷藥。在他心中能夠稱爲上等藥品的還真不多,這粉末明顯是普通療傷藥又經過了加工,療傷效果絕對是非常好的。
想來這裡也只有慕靈有這個神通,記得一年之前,她已經是三品煉藥師了吧?搞一些上等的療傷藥也不是太難。
思慮至此,凌凡擡頭看向了衆人:“我知道你們中有很多是來搗亂的,同樣也有很多是旁觀者,甚至你們已經相信了這些搗亂人所說的話。”
方一開口,竟然是開門見山,此話自然讓那些搗亂者極度不爽。
“臭小子,你說這裡的人是來搗亂的?你開什麼玩笑,沒看到那人的傷口都化膿了嗎?你們的藥品有問題,不好好反省,還敢怪罪別人,真的是無藥可救。”
“不錯,你敢說有人來搗亂,那麼你證明看看,只要你證明他的傷勢不是你們的藥品搞的鬼,我們就相信這裡有人搗亂,不過他可是有憑據的,昨日確實是在這裡買的療傷藥,你們的夥計也已經承認。”
“不錯!證明來看看!”
“證明,證明,證明!”
噗嗤!
一道血箭飛射而出,場上頓時鴉雀無聲,凌凡手拿匕首,竟然刺在了自己的左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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