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 兩人都看向了曹霖。只見曹霖也只是一笑,道:“臣雖然與表兄長得相似,但還沒有相似到那樣的地步。是殿下您想多了。”
姬婧輕笑一聲, 道:“或許真的是我想多了吧!”
曹霖微微笑起來, 道:“不知殿下找我來, 是有什麼事情。”
姬婧道:“不過是想看看你罷了。看看是什麼人, 讓我妹妹動了心, 又信任有加。”
曹霖笑道:“那殿下覺得臣是怎樣的人呢?”
姬沅瞪了他一眼,向姬婧笑道:“他口無遮攔,姐姐你不要多心。”
“怎麼會多心呢?”姬婧微微笑着, 還是看着曹霖,“不過我還是好奇, 你到底是曹霖, 還是上官裕。”
曹霖正想說話, 一個侍女急急忙忙在外面敲窗戶:“殿下,宮裡面出事了。”
姬沅一怔, 而姬婧卻還是從容地笑着。姬沅看了姬婧一眼,然後看向那侍女:“宮裡面出什麼事情了?”
侍女結結巴巴地開口,一句話顛來倒去好久才把話說明白:“殿下……聖上,陛下,淑嬪娘娘的孩子, 小產了……死了……”
“什麼?”姬沅一下子站了起來, 然後看向姬婧, “姐姐……我們要進宮去看看麼?”
“你先去吧!我就不去了。他本就懷疑我, 這會兒我去, 他倒是覺得我是貓哭耗子了。”姬婧靜靜笑着,“一路上小心些纔好。”
姬沅沉默了會兒, 讓侍女去準備車駕。姬婧起了身,笑着看向她,又道:“既然你要進宮去,我也不留在這裡了。這就回去。”
曹霖上前一步,道:“那臣送殿下出門。”
姬婧反而是看向姬沅,笑道:“妹妹不會介意吧?”
“怎麼會介意?”姬沅笑得略微有些勉強。
曹霖送了姬婧到門口便停下了腳步,看着她只笑:“殿下真是半點面子也不給我留。”
姬婧故作不知,也只是笑着:“哦?我哪裡沒有給你留面子?”
曹霖笑道:“晚上上官表哥去拜訪殿下,殿下可別又把他給轟出去呢!”
“是麼?那我恭候他的大駕。”說着姬婧翻身上馬,一甩鞭子就跑開了,背影瀟灑。
而這個時候姬沅也到了門口,她看着曹霖,過來好半晌纔開口,卻是一聲嗤笑:“曹霖?或者果真應該喊你上官裕?我回來之前,我希望你能想好怎樣給我一個答覆。”說完,她就上了馬車向皇宮去了。
到皇宮的時候,宮中一片亂紛紛。姬賢呆坐在重華宮書房中,高倪帶着太醫到淑嬪霍翎宮裡面忙成一團。那一出生就已經死去的皇子躺在一團紅色的紗布中間已經漸漸僵硬,而霍翎躺在牀榻上下紅不止臉色慘白。
姬沅進到書房中一眼就看到了姬賢,上前兩步行了禮,緩緩地開口:“陛下,請節哀。”
姬賢擡眼看向她,卻突然笑了一聲:“婧兒呢?”
“阿姊還有事情,所以這會兒在府中。”姬沅慢慢地說。
“我應該答應把這個孩子過繼給她的,我應該答應的。”他說得很慢,也沒有自稱“朕”,語氣中帶着些無力和悲涼,“我應該把她想要的都給她。這個位置我坐的也很累……沅兒,你去請她進宮來,好不好?”
姬沅一愣,過了好半晌才說出話來:“哥哥請不要這樣說,這件事情應該好好調查纔是。”
“調查?是啊,應該好好調查。”姬賢自嘲地笑着,“調查到最後,或許只是淑嬪身子不好,所以保不住龍胎,和旁人一點關係都沒有。”頓了頓,他看向姬沅,“我願意把這一切都給她。”
姬沅沉默下來,沒有接話。
姬賢繼續道:“從前還有姜翩在我身邊,所以我覺得我還有力量與她對抗下去。如今連姜翩都在她那邊了。更不用提什麼上官家曹家。這麼多年,不知不覺中,她竟然是把什麼都抓在手上了。就算她遠在廣寧又如何?是了,她纔是最像父皇的那一個。”
姬沅道:“可是哥哥你有想過以後麼?她坐上了皇位,你我又該如何?”
“該如何便如何罷了,又有什麼關係?”姬賢看着她,無力地閉上了眼睛,“沅兒,你去吧!我在這裡等着你把她帶進宮來。”
姬沅不好再說什麼,只好默默退了出去。剛出宮,還沒到瑞明公主府,她就看到了曹霖騎在馬上等着她,身邊的另一匹馬上竟然是坐着與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男子。她吃了一驚,隨即想起姬婧說過的話,好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那男子微微一笑,翻身下馬向她行禮:“在下上官裕,見過永嘉殿下。”然後他擡起頭來看她,笑容澄澈,“之前我與殿下已經見過幾次了。只不過那個時候殿下沒區分開我和我堂弟曹霖。”
坐在馬上的曹霖也下了馬,恭敬地行禮:“之前對殿下多有欺瞞,還望殿下恕罪。”
上官裕又道:“不過臣等並沒有壞心,還請殿下不要怪罪曹霖。若要責罰,請責罰臣。”
姬沅冷笑一聲,道:“我倒是奇了,你到底是爲着誰?瑞明殿下?還是我?抑或是當今聖上?”
上官裕卻不答,只低着頭,連話都不再多說。
姬沅恨恨地看了曹霖一眼,命車伕饒過他倆到瑞明公主府去。到了瑞明公主府,就之間姬婧靜立在一株梅花樹下,表情平靜。她走上前去,還沒開口就已經嗤笑出聲來:“姐姐真是好眼力,上官裕與曹霖長得那麼相似都能一眼認出來。”
姬婧倒是平靜,只看了她一眼,道:“這倒不是我眼力好,不過是之前慕容有和我說過這件事情罷了。否則,以我只見過上官裕幾面,又第一次見到曹霖,怎麼可能分辨得清楚。”
聽着這話,姬沅反而是平靜下來,過了好半晌才笑了一聲,低下頭:“聖上請您進宮。”
姬婧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他會把皇位給你。”姬沅擡眼看她。
姬婧卻沒有看她,只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隨後就到。去見聖上,總要換一件得體的衣裳。更何況是你說的那麼重要的事情呢。”
姬沅只好點頭,什麼也不好再說,退出了瑞明公主府。出了公主府,卻只見曹霖一人,又不見上官裕了。她看了曹霖一眼,忍不住一嘆,什麼都沒有多說便上了車。車子一路向皇宮去,曹霖騎着馬跟在後面。
快到皇宮的時候,曹霖突然開了口,道:“殿下還是回去吧!”
姬沅命人停下車,掀開車簾看他,冷笑一聲故意問道:“哦?你現在又是誰?”
曹霖道:“瑞明殿下現在等着的是慕容先生帶來的軍隊,此刻還入皇宮,就是死路一條。還請殿下跟我回去吧!”
姬沅眉頭一緊,沒有說話。
曹霖繼續道:“聖上也早就在皇城內佈置了軍隊,淑嬪的事情不過是個引子,爲的就是引您與瑞明殿下入宮。瑞明殿下早有準備,而您手中現在什麼都沒有,還是離得遠一些爲好。”
聽着這話,姬沅沉默了下來,沒有說話。
“姜翩和聖上早就有預謀要把瑞明殿下和虞家都一網打盡纔有之前的倒戈,爲的就是想讓姜翩取得瑞明殿下的信任。”曹霖看着姬沅認真地說,“如今他們二人相爭,殿下正好能躲得遠遠的,去收那漁翁之利。”
“之前姜翩……”姬沅差點兒說不出話來。她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形。那姜翩的倒戈居然是一場騙局,爲的只是要引姬婧和虞氏入甕。可這到底是誰算計了誰,她一時間竟有些看不明白了。
“這些都是上官裕說的。殿下寧可相信,也不能去冒險啊!”曹霖急道。
姬沅看了他一眼,放下了車簾,聲音沉穩:“回府吧!不去皇宮了。”
聽到這八個字,曹霖大大鬆了口氣,忙跟上了車駕,一路向永嘉公主府去。而此時,天色漸晚,太陽西斜,快近黃昏。
重華宮中,姬賢靜坐在龍椅上。殿中四處已經點上了燈,十分明亮。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姬尚還在的時候常常在重華宮中舉行大大小小的宴會,宮中總是十分熱鬧,每到那個時候,他的母后都不允許他去參加,後來久而久之,他變得厭惡那種熱鬧。
可這個時候,他真的希望有一些聲音,哪怕是讓他厭惡的絲竹管絃也好,起碼殿中不會安靜到如此地步。淑嬪小產了,大人小孩都沒有保住。他不想去追究到底誰是幕後黑手。但他比誰都明白誰想要這個龍椅。
當初她的母親取代他的母親成爲了皇后,如今她是不是會取代他成爲皇帝?不知不覺中,他想到了這個問題。他在想,事情總是這樣相似,這是不是也算是一種輪迴?可他不是他的母親,他不會就那樣平白地把位置讓出去。之前讓姜翩假裝倒戈已經讓他贏了大半,最後一擊就在此時。
都說一個人最得意的時候,最容易得到最致命的一擊。而他等待給她這一擊,已經太久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