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晚點不嚴重,八點不到就落地了,而且直接靠橋不用等擺渡車,乘客們幸嘆運氣啊運氣,看得出不少人都歸家心切。
尤老師也忙着開機打電話,難怪在費城就問主任的安排呢,他有人接機,可以捎帶着送主任回家。楊景行當然推辭,住張江的就別那麼麻煩送他回徐匯了。尤老師真是順路,要去那邊看看對自己很好的姑姑。
還在廊橋健步如飛的時候,楊景行的電話又響,是姨夫打來的:“通了通了……景行,我和你爸爸等你,你下來了吧?”
楊景行哈:“這麼隆重。”
姨夫大笑:“應該的……”
感覺兩位老闆的氣質在接機人羣中也算比較出衆,尤老師老遠就確認了還指給楊景行看。
姨夫比父親還熱情,擠到出口前來想幫手:“給我,背上的給我,你這像什麼樣子,打工仔?”
“不重。”楊景行擔心:“我姐過來沒?”
姨夫理所當然:“在家做飯,我和你爸七點不到就來了!”
楊景行叫苦:“那慘了,我沒帶禮物。”
姨夫也犯難了:“那你……到家隨便拿點什麼騙得過去就行。”
尤老師問候老闆:“楊先生您好。”
楊程義和藹點頭:“嗯,辛苦了……這是尤老師。”
王老闆還主動握手:“小尤老師,也辛苦了,一起走吧。”
尤老師搖頭客氣:“不用,我女朋友開車來了……”
看起來比尤老師小不了兩歲的女人微笑着完全靠近:“楊主任辛苦了。”外貌造型和穿着搭配都是走的優雅知性路線吧。
初次見面楊景行也完全沒修養:“嫂子好。”楊程義儘量鎮定。
尤老師依然陪笑介紹:“這是主任的父親楊先生。”
“楊先生您好。”
楊景行補充一下:“這是我姨夫,王老闆。”
“王先生您好。”
姨夫繼續熱情:“怎麼稱呼?哦,崔小姐……你們車停哪……一起過去吧……小崔也是學校老師?”
崔佳閱搖搖頭:“我在建平中學教高中地理。”
“高中老師。”王老闆連連點頭:“好,好,高中老師只要不當班主任不教語數外……”
楊老闆關心一下:“小崔你吃晚飯沒?”
“我……”崔佳閱稍想了一下:“我吃過了。”
王老闆會配合:“小尤你們一起去家裡吃點,家常便飯先湊合一餐。”
尤老師客氣:“不用不麻煩了……”
王老闆很認真的:“都是爲了工作,不然誰願意坐那麼久飛機?國外吃不好也喝不好。工作做到位了就該吃吃喝喝,不然就是楊景行不到位。”
尤老師很給面子:“能跟主任工作是我的榮幸,還做得不夠好,以後再接再礪。”
“很好。”王老闆大力肯定:“非常好!小尤你不要謙虛,現在是團隊合作的時代,包括你,教授他們,包括民族樂團,少了一個環節都不行!是不是?”
“齊心協力。”尤老師有感悟地點頭:“是主任爲我們創造了這些寶貴的機會,我們都以主任爲主心骨。”
楊景行扛不住:“我酒還沒喝就臉紅了。”
楊程義略欣慰:“還知道臉紅……”
崔佳閱對男人們微笑:“尤尚彥講的是肺腑之言,雖然知道楊主任不太愛聽這些話。”
楊程義畢竟長輩:“同事之間彼此配合,工作做好了是大家的功勞。”
尤老師點頭:“我跟主任算是同時進校,楊主任高中畢業我博士畢業,楊主任大一我……”
王老闆頓時刮目相看:“尤老師是博士!?”
尤老師不以爲意的樣子:“我是中音的音樂學博士學位,當時也有機會留在中音,因爲我是常州人想離家近一點……”
王老闆更驚喜了:“常州,常州我常去的,紡織業是常州的城市名片呀……”
尤老師點頭但是保持自己的思路:“楊主任進校的時候我剛到系裡工作兩三個月,不過我報道的時候主任的名字就在系裡院裡都掛號了……”
尤尚彥成主角了,去停車場一路上就聽他滔滔不絕,他剛到浦音鋼琴系時是在共同課教研室做一些相關工作,一開始沒能跟楊景行有多少交集,最遺憾的是錯過了楊景行零六年在浦海音樂廳跟紐愛的合作,那一晚的《拉赫瑪尼諾夫第三鋼琴協奏曲》至今都是傳奇。
雖然沒什麼交集,但尤尚彥對楊景行那兩年的藝術成就卻是歷歷可數,甚至包括《風雨同路》這種東西,更別提《就是我們》了。也正是從楊景行那些作爲中得到啓發,尤尚彥越來越感受到學音樂與一定要放開眼界,彈鋼琴的不能悶着頭只看到鋼琴,得從更廣概的天地裡汲取豐富營養,所以共同課教研室也進行了一系列還算成功的嘗試,比如鋼琴和民樂的合作,加入多媒體元素之類。
因爲工作上表現比較積極吧,尤尚彥在楊景行將要升大三的時候被抽調到校國際交流處工作。楊校長當時是把交流處當成重中之重在抓,幾乎是重新進行了組織構架,真是高瞻遠矚呀,因爲楊景行接下來就開始大豐收了,其實在很多人看來紐愛對《第一交響曲》的演出纔是真正標誌着楊景行走上了國際樂壇。
在交流處工作之後,尤尚彥對楊景行的所作所爲就更是知根知底了,沒有參與過的事也回顧得歷歷在目,讓楊程義都聽了新鮮,王老闆甚至來勁。
講起安馨憑實力斬獲利茲冠軍,尤尚彥現在都還興奮:“……早上四五點就都起牀了都在等消息,浦音好幾年沒拿過這種級別的大獎了,而且主任爲了安馨也可以說是煞費苦心,包括系裡的壓力也不小,安馨不負衆望。”
王老闆正經:“安馨的照片我看了,你看她前額鼻樑,那是有事業的!”
尤尚彥似乎也懂,嗯着點頭:“這個獎也是對主任專業水平的一個有力證明,後來安馨錄唱片是我陪主任一起去的柏林,那邊對主任非常之尊重,也不是正式場合都全體起立,也不是做給人看。”
楊程義呵呵嘲笑兒子:“沾安馨的光。”
尤尚彥嚴肅說明:“安馨對主任更尊重,不過私底下也是好朋友。”
崔佳閱也是老師:“我覺得這應該是楊主任的教學方法,朋友之間的溝通更順暢,效率也高,不過可能只對自覺的學生管用。”
王老闆都知道:“也是安馨自己有這個天賦……”
雖然幾個人走得算慢,但停車場好像並不遠,尤尚彥都得加快敘事節奏了,親眼所見一般講述楊主任如何在茱莉亞夯實了自己的行業口碑,不過他在浦音國際鋼琴藝術中心成立之初就踊躍主動請纓並不是看重主任的名氣和地位,而是真的想跟着主任做點實事。崔佳閱也證實男朋友是很熱愛工作的,這次去柯蒂斯的準備就做得一而再再而三。
這一次就更不一般了,尤尚彥說可不光是自己,絕大部分聽衆和演員都沒經歷過這樣的盛況:“……語言無法描述。我明天儘快要做一個彙總,楊先生王先生看一看國內外的報道,今年,近幾年古典樂壇的頭等大事,一定要看一看。”
楊程義半推半就的樣子:“可以看一看。”
楊景行勸尤尚彥:“本來就夠辛苦,休息一下。”
尤尚彥跟老闆說話:“內心真的是充滿了激動,作爲一個浦音人,也是鋼琴藝術中心的一份子,見證楊主任進一步確立自己的樂壇地位,而且不僅僅是主任的個人地位,還讓更多的人發光發熱實現更高的價值……楊先生,您和楊太太很了不起,主任的成功離不開你們的培養支持。”
楊景行好笑:“好,這話我認了。”
楊程義還真將信將疑的樣子了:“我們家庭的積極影響不多……要謝謝學校,楊校長李教授賀教授,主要是這些好老師。”
王老闆覺得:“當然有家庭原因,景行媽媽和姨媽那都很喜歡崑曲越劇……”
尤尚彥還先認出來楊景行的車,柯蒂斯的話題也來不及多說了,主任家裡還有親人等着呢。
兩位老闆再次徒勞地邀請情侶去家裡吃便飯,王老闆更周到,問兩位什麼時候擺喜酒,叮囑楊景行一定記得通知。
再見之後,姨夫幫忙把大行李包放在後座,安排:“你們父子坐前面。”
楊景行自己開車,還懷疑:“怎麼找到鑰匙的?”
楊程義氣不打一處來:“老子買的車!”
姨夫哈哈笑後再正經些:“有點領導味道,這個尤老師。”
楊程義簡直冷笑:“什麼領導……”
姨夫在認真建議:“景行,你這個編制問題還是解決一下,中國……”
楊程義卻搖頭:“先不要急這些。”
姨夫點頭:“嗯……表面上可以不急,路要鋪好,四十三十五歲之前幹個浦音校長,像丁桑鵬那樣也差不多了,有社會地位低政治風險。”
楊景行完全飄了:“你們這些俗人,我是藝術家。”
姨夫哈哈哈,楊程義也笑一下:“我是懶得拆你的臺,還藝術家……”
楊景行問:“奶奶給我發紅包沒?”
楊程義根本不想理兒子,正好接電話:“……到了到了,上車了……瘦了瘦了,瘦得皮包骨……”
楊景行這下慘了,下飛機居然不給母親打電話,而且姨媽也有意見。還好楊程義懶得聽女人鼓譟,斗膽掛了電話再正經問兒子:“你公司那邊還幹不幹?”
姨夫是非常支持楊景行兩手抓的,現在是互聯網經濟了。說起這個,這次創了多少外匯呀?很不錯嘛,可比做生意輕鬆得多了,還爲國爭光。說起爲國爭光,姨夫就訴苦,比如絲綢這個東西,國內紡織業用那麼微薄的利潤出口產品,老外拿去印染一下後價格就翻幾番,簡直氣死人。爲什麼會這樣?技術真是其次……
楊景行開得不慢,九點過幾分就到家了,楊程義邊開門還邊諷刺一下:“今天給足你面子了,一大家等你。”
姨夫對着門縫就喊:“回來了,功臣到家!”
屋裡王卉的聲音立刻響起:“我看看我看看……”從客廳那邊衝過來訕笑打量:“哎,沒變樣子啊,還是這麼醜。”
家裡很暖和,自己的拖鞋就在門邊,楊景行邊踢鞋子邊放下行李:“內在的提升你看不出來。”
王卉也會嘔吐,不過楊雲是笑臉相迎的。蕭舒夏盛裝從廚房那邊衝出來:“兒子,我兒子!”
蕭舒雲沒現身但有聲音:“兒子了不起!”
蕭舒夏是不是真的覺得兒子皮包骨了,越看越心疼甚至沉重的表情:“……頭等艙要幾個錢?窮成那樣了?”
楊景行嘿:“睡好了沒吃好,餓了,快開飯。”
王卉氣憤:“你還叫?我們到這就開始忙到現在滴米未沾,爲國爭光了不起?”
蕭舒夏呵斥得要揍人:“你吃少了你!?”
看客廳,楊景行驚喜了:“奶奶!”
奶奶的關注點還是:“快洗洗吃飯,給行行餓壞了……”
楊景行再看廚房:“姨媽大廚呀,有口福了。”
蕭舒雲邊忙邊嚴重:“這頓飯做得有壓力呀!”
楊景行問:“媛媛呢?”
蕭舒雲立刻啊哈哈起來:“我說什麼?我說什麼!知道了吧?”高興得朝這邊幾乎是蹦跳過來。
蕭舒夏還是有點不高興的:“你不問你媽怎麼樣?”
王卉打擊功臣:“回家了,不想等你了。”
姨夫不太信:“不應該走,上樓了?”
蕭舒雲呵呵嘿,楊雲微微笑,最沒演技的是奶奶,一臉的慈祥破綻。
楊景行似乎善於觀察,自己直接朝琴房走去。
“沒在那。”王卉大喊:“沒在那!”
琴房門開了一條縫,分明就是何沛媛的半張臉在後面。
王卉責怪起來:“叫你鎖門吶,哎呀……”
奶奶發話了:“媛媛快出來,餓了這麼久。”
何沛媛並沒出來,只是把門多開了一些現了全身。這姑娘一身典型的閨門旦穿着,粉紅色對襟立領蘭草蝴蝶刺繡花帔,帔裡還有成套的褶子,下身是配套的落地馬面裙,看不見腳上穿的是什麼。
服裝很講究,看得出來製作很精良,不過何沛媛並沒戴頭飾,只是畫了平常的淡妝。這姑娘也不懂戲曲身段,一隻手把着門站姿似乎拘謹,臉上的表情還略顯委屈不開心,可還是那麼美,美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