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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事來得太過突然,可以說打了雲初微一個措手不及。

“三姑姐,你今日先回去吧,等改天有空了,我再請你過來坐坐。”

蘇以柔也知道這事兒非同小可,點點頭,“那你一個人要當心點。”

“我知道。”讓人送走了蘇以柔,雲初微隨便拾掇拾掇就要出門。

“夫人。”瞧見雲初微行色匆匆,迎面而來的韓大姑姑被嚇了一跳,“發生什麼事了?”

雲初微一邊搖頭一邊往前走,“一時半會兒我也說不清,趕緊的,去外面讓門房備車,我要出去。”

韓大姑姑不敢再多問,急急忙忙吩咐下去。

“微微。”

即將踏出府門的時候,後邊傳來蘇晏的聲音。

“九爺?”

“你去哪?”他緩步而來,見她臉色不好,蹙了蹙眉。

“公主出事了,我必須去看看。”

蘇晏眉頭皺得更深,“那你去吧!”

雲初微轉回頭,想起了什麼,又道:“九爺,你能否讓人幫我查一查公主的馬車爲何會突然受驚?”

這件事,絕對不可能只是巧合,雲初微的第一個猜測就是赫連雙今日在宴會上說的那番話得罪了人,當時是在國公府,自然不敢有人作妖,但出了國公府就不一樣了,那些富有心機的人有的是手段讓她不好過。“九爺,最好從今天來赴宴的那些人頭上查一查。”

蘇晏頷首,“好。”

見她實在急,蘇晏沒敢再耽擱她時間,催促道:“快些去吧!”

雲初微邁開步子,匆匆忙忙朝外走去。

馬車已經備好,趕車的是蕭忌,雲初微有些意外,“怎麼是你,車伕呢?”

蕭忌道:“九爺放心不下,讓屬下來送送夫人。”

“也好。”雲初微挑簾走了上去,誰知道暗中謀害赫連雙的人會不會也留了一手等着自己,有蕭忌在,就什麼也不用怕了。

到吳家的時候,看到丫鬟婆子們一個個臉色慘白,尤其是赫連雙身邊的聶嬤嬤,眼睛早就哭腫了。

雲初微往前挪了幾步,不斷有丫鬟端着一盆盆血水從裡面走出,赫連雙的痛喊聲隱約傳來。

“聶嬤嬤,怎麼樣了?”

“夫人。”聶嬤嬤躬身行了一禮,哽咽道:“公主她不大好。”

雲初微握緊拳,“我進去看看。”

“夫人!”聶嬤嬤大驚失色,攔住她,“裡面血腥污穢,您身份尊貴,還是別進去了。”

雲初微堅決道:“同樣都是婦人,有什麼進得進不得的?更何況公主是我朋友,這種時候我進去看看她,說幾句好聽的寬慰寬慰她,或許能讓她心態轉好些,嬤嬤就別攔我了吧,你該知道,公主的情況不容樂觀。”

聽到“不容樂觀”四個字,聶嬤嬤伸出來阻攔雲初微的那隻手到底是無力垂了下去,再沒多說一個字。

雲初微徑直走進產房。

才挑開簾櫳就嗅到一股極其濃郁的血腥味,裡面六個穩婆全都伺候在赫連雙身邊,赫連雙滿頭大汗,疼得直咬牙,實在忍不住又痛呼出來。

“公主。”雲初微三兩步走過去。

“微微?”赫連雙神智渙散,她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用光,快支撐不住了。

“沒事的公主。”雲初微眼睛一紅,坐在牀頭握住她冰涼的手,“你一定要撐住,等孩子順利產下就好了。”

“微微,你騙我。”赫連雙看着她,很努力笑出來,眼淚卻從眼角滑落,“你說過不痛的,可我現在,痛得連說話都費勁兒。”

雲初微也勉強扯出笑容來,“傻瓜,咱們當孃的,痛這一關都是爲了肚子裡的寶寶,一想到那小不點會從巴掌大就陪在自己身邊,看着他見天長,等長到一兩歲,餓了困了,就會拉着你的衣袖叫娘,咱們再痛,都是值得的。”

赫連雙看着雲初微,從她那雙清澈的眸子裡見到了爲人母的滿足和幸福,她很羨慕,也很想像雲初微說的那樣咬牙堅持,可是她身子嬌弱,之前馬車翻倒的時候就折騰了一番,回來更是全身斷骨一樣的痛。

赫連雙感覺得到,自己身上的溫度在一點一點消失,她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微微,你能答應我件事兒嗎?”她聲音很微弱,雲初微幾乎是貼近耳朵才聽到的。

“什麼?”

“如果我沒能堅持到最後,來世,咱們還做姐妹,好不好?”

“你說什麼胡話呢?”雲初微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下來,其實她何嘗沒感覺出來,赫連雙的氣息已經很虛弱了,這與她當初順產的時候不同,還沒足月被撞了身子本來就是很危險的,更何況當時連馬車都翻了,以赫連雙的體質,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痛我不怕。”赫連雙搖搖頭,“可是我沒辦法控制住自己一點一點消失的力氣和溫度,也沒辦法撐住越來越沉重的眼皮,我想,我大抵是半隻腳已經踩進棺材了。”

“公主,你不會有事的,你聽我說。”雲初微緊緊握住她的手,儘量把自己的體溫傳到她身上,“有個秘密,我瞞你很久了,倘若你答應我一定會堅持下去,我便說給你聽。”

赫連雙點點頭,“嗯,你說。”

雲初微附在她耳邊,悄聲道:“其實皇后娘娘沒有死,她就在皇宮裡,只不過,暫時還不能與你們相認。”

赫連雙猛地瞪大眼,“你說什麼?”

雲初微直起身子,神情堅定,“絕無虛言。”

“母后……”赫連雙眼裡再一次淚花閃爍,也知道雲初微的這個秘密太過駭人,不敢再多說一個字,怕被人聽了去,只是一直喊着“母后”二字。

雲初微對她點點頭,“要說這世上誰能給你任何人都給不了的支持和力量,那個人非你生母莫屬。所以,爲了以後,爲了所有人都能好,不管多痛,不管多累,公主你一定要咬牙堅持,我會一直在這裡陪着你。”

赫連雙艱難地點了點頭,然後就像是潛能力被突然激發了一樣,也不知哪裡來的力道,在穩婆讓用力的時候匯聚了那股潛在力量,一鼓作氣使出來。

“出來了!”穩婆接住那個早產兒,驚喜地道。

“太好了。”雲初微含淚笑,“公主,你做到了。”

赫連雙臉上已經全無血色,弱聲道:“我想看看我的孩子。”

穩婆小心翼翼地洗了身子抱過來。

才八個月大的寶寶,根本比不得足月的,太小了,連看着都覺得心疼,哭的聲音更是與足月的孩子沒法兒比。

“是個小郡主。”穩婆道。

赫連雙欣慰地笑了笑,然後看向雲初微,“微微,我想睡會兒。”

“好,你睡吧!”

雲初微鬆開她的手,站起身給她蓋上絨毯。

本該先把產房清理乾淨的,可是赫連雙的情況太危險了,一旦挪動,必定會出事兒,還是讓她先睡上一覺補充補充體力再說。

“雙兒,雙兒!”外面傳來駙馬吳勇焦急的聲音,也不顧聶嬤嬤和丫鬟們的阻攔,直接就衝了進來,他的身後,跟着幾個從皇宮裡趕來的醫婆。

“吳二哥。”雲初微一看,全明白了,難怪她來的時候駙馬不在,原來是親自去皇宮裡請醫婆了。

“雙兒她怎麼了?”吳勇赤紅着眼,視線落在產牀上,一個箭步衝過去,見赫連雙安靜地躺着,臉色白到幾近透明,他險些就崩潰了,“雙兒,雙兒你別嚇我。”

“吳二哥,公主她很好。”雲初微將他拉起來,“只是生產過後體力不支暫時睡過去而已,咱們別打擾她,有什麼話外頭說。”

吳勇難以置信地看着雲初微,“雙兒真的沒事嗎?”

“我沒騙你。”雲初微笑道:“再說,這種事也騙不了你。”

說完,示意醫婆過去看,醫婆馬上給赫連雙把脈,爾後喜道:“駙馬爺請放大寬心,公主脈息還在,只是有些虛弱,讓她安靜歇會兒。”

聽到醫婆的話,吳勇纔算是大鬆了一口氣,跟着雲初微來到外間。

“吳二哥,你們今天到底遇到什麼事了?”雲初微焦急地問。

吳勇深深皺起眉頭,“當時我和雙兒坐在馬車裡,不知怎麼的,前面突然響起了鞭炮聲,我們的馬兒受了驚,發瘋似的狂奔起來,車伕被甩下去,我儘量護住雙兒,可還是抵不住那匹瘋馬的速度,最後撞到了牆上,馬車翻了。然後我就看到雙兒流血,急忙將她送回來,聶嬤嬤說她會去請穩婆,讓我去皇宮請旨把醫婆帶出來,所以我纔會走開的。”

“吳二哥的意思是,那鞭炮聲是突然響起來的?”

“對。”吳勇很肯定地道:“我敢肯定,並沒有哪家鋪子開業或者是辦別的事需要放鞭炮,可偏偏,我們的馬車一過去就響起了鞭炮聲,我覺得這其中一定有蹊蹺。”

雲初微陷入沉思,要說最有可能謀害赫連雙以及她肚子裡孩子的人,只能是蕭皇貴妃,可那個人不是被禁足了嗎?她手再長,總不能越過東宮那位直接伸向赫連雙吧?“你們就沒見到什麼可疑的人嗎?”

“可疑的人?”吳勇蹙眉,抓了抓腦袋,“沒有。”他當時心裡眼裡都是雙兒,尤其是看到血,整個人方寸大亂,哪裡顧得上去看其他不相干的人。

“好,我知道了。”雲初微點點頭,又出言寬慰他,“公主和小郡主都安好,吳二哥不要太擔心了,只是,這孩子是早產,體質可能會比較弱,一定要仔細妥帖地養着,否則……”否則容易早夭。

這些話,她不說完吳勇也能聽懂,以前在杏花村的時候,他們就見過早產的孩子,因爲那家人家境貧寒,給不起那孩子更好的將養條件,最後就這麼沒了。

“我知道了。”吳勇擡起頭來,眼珠上面血絲未退,“謝謝你,雲妹妹。”

“不客氣。”雲初微道:“這都是我該做的。”

吳勇瞭解雲初微,一旦是她上心的人,不管發生什麼,她都不會置對方於不顧,自從駱家被滅族之後,雙兒每每因爲生母的死而食不下咽鬱結於心,這些他都知道的,若非念着肚子裡的孩子,她甚至很可能早就想不開了,而今日更甚,把雙兒抱回來的時候,他從她那雙眼睛裡看到了絕望和渙散,去皇宮這一路上,他的心都是懸在嗓子眼的,特別害怕自己一回來,看到的便只剩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可現在,雲初微卻告訴她,孩子和雙兒都好好的,他明白,這是因爲雲初微及時趕到並用自己的辦法勸解了雙兒才讓她沒有放棄生的希望。

“微微,我能不能再求你件事?”

“吳二哥有事就說,能幫的,我一定幫,什麼求不求的,咱們是兄妹,說‘求’這個字眼豈不生分了?”

“我希望今天你都能陪着雙兒,能勸的,我很早就勸過她,大概是我嘴笨,找不到什麼辦法討她歡心,可是你不一樣,你是女兒家,你與她在一處,總有些話比我方便說,我相信她醒來見到你,心情會好很多。”

雲初微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謝謝。”

雲初微正想開口,就見聶嬤嬤急匆匆進來,“夫人,駙馬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來了。”

吳勇一下子站起來,抹了把臉,“喚上下人們,跟我一起去外面迎接。”

雲初微坐着不動,赫連縉險些要了九爺一條命,雖然今天是他妹妹出事,可她完全沒辦法從那件事裡面釋懷,給他跪地行禮什麼的,她大可以以自己剛出月子身子還未恢復完全爲藉口免了。

吳勇轉過身來看了雲初微一眼。

雲初微淡淡道:“吳二哥,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進去陪陪公主。”

吳勇雖然不知道她爲什麼不想去,卻也不想爲難她,點點頭,“好。”帶着下人去外頭迎接。

不多時,外面傳來腳步聲,是聶嬤嬤領着許菡過來了。赫連縉不便來內院,只得與吳勇留在外院說話。

“微妹妹。”一進門,許菡雙眼就含了淚,上前仔細看了看睡過去的赫連雙一眼,壓低聲音,“之前在國公府都還好好的人,怎麼突然就出事了呢?”

雲初微搖頭,“我也不知道。”又問,“菡姐姐可讓太子殿下去查了?”

許菡一邊抹淚一邊點頭,“太子殿下已經派出人手加緊查找真兇了,對了,雙兒她現今如何?”

“噓——”雲初微示意她外間說話。

兩人又挪了出來。

雲初微給許菡倒了杯茶,“早產了,好在母女平安,算是渡過了一大劫。”

許菡後怕地撫着胸脯,“這事兒最先傳到御乾宮,父皇知道以後雷霆大怒,險些砸了御書房,急急忙忙讓駙馬把醫婆給帶回來,父皇自己來不了,又讓人去東宮通知,我和太子這才趕了過來,可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雙兒都已經生下來了。”

“總而言之,能趕過來就好。”

皇宮雲初微去過,御乾宮到東宮有些距離,傳話的宮人就算是坐着轎子過去也得好大一會兒,而太子和太子妃同時出宮,儀程一道接一道,一時半會兒是根本趕不及的。

“微妹妹,你覺得會是誰對雙兒下手?”許菡緊張起來,她今天去了國公府,回過頭一想,最有可能就是雙兒那時候說的話得罪了席上某些小肚雞腸的女人,回過頭來報復了。

雲初微猜測道:“會不會是公主今日在宴席上的那一番話得罪了人?”

不得不說,許菡與雲初微的直覺都很準。

——

國公府。

蘇晏目光落在賓客名單上,眉目間凝了青霜,冷峻得可怕,問單膝跪在地上的魏延,“司璟那邊怎麼說?”

赫連雙出事的地方碰巧與尋芳院相近,而如今的尋芳院,算是“頭牌”嬌嬌美人司璟的地盤,那一帶司璟埋伏的人不少,要想在短時間內查個鬧出這麼大動靜的人,也不難。

“回九爺,讓人在街上放鞭炮的是一位姓樑的姑娘。”

“是叫樑冰燕嗎?”

“是。”

蘇晏目光落在賓客名單“樑冰燕”三個字上,手指無規則地敲了敲書案,“背景呢?”

魏延道:“樑家在京城沒什麼名氣,樑冰燕的父親如今在工部掛職,而他這個職位,是以蕭皇貴妃的面子換來的。”

“哦?”

“蕭皇貴妃是樑父的表姐,聽說樑冰燕平日裡沒少仗着她這位表姑母的背景欺負旁人,最重要的是……”

“什麼?”

魏延頓了一下,“樑冰燕心悅主子,這在他們家那一帶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某回太夫人去郡王府赴宴的時候,恰巧樑家人也在,樑冰燕的母親就有意把女兒嫁來國公府爲妾,只是後來被太夫人婉拒了。”

蘇晏恍然,眼底已然是冷凝一片,“與內廷聯繫,可以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魏延一震,“主子是懷疑,整件事出自蕭皇貴妃的手策劃?”

“不管是不是蕭皇貴妃下的毒手,總之與她脫不了干係就對了,趁她如今被禁了足,咱們再添把火,徹底廢了她!”

魏延頷首,“屬下明白。”

——

赫連雙醒過來的時候,聽到外間雲初微和許菡在說話,她輕輕喚了一聲,外面這二人耳朵靈敏,很快就聽到了,馬上起身進去。

“雙兒你醒了?”

赫連雙側頭,掃了一眼窗外,已經黃昏時分了。

“微微,你怎麼還沒回去呢?”

雲初微坐在她牀前,笑道:“你沒醒來,我怎麼敢回去?”

赫連雙搖搖頭,“我很好,只是……寶寶呢?”

“被穩婆抱去溫養着了。”雲初微道:“她太小,一點風都不能見,如今咱們還是儘量少挨她的邊兒爲妙,否則很容易讓她感染上不好的疾病,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赫連雙點點頭,“我沒事兒,你回去吧!”又看向許菡,“嫂嫂,你也回去。”

許菡不同意,“微妹妹可以走,我必須留下來。”

“晚了呢!”赫連雙虛弱地道:“你要再不走,等天黑了就該宵禁了。”

“你這小丫頭片子怎麼不聽勸呢?”許菡深深皺眉,“咱們白天不是才說好了,等你生了,我就來陪你的嗎?”

赫連雙沒什麼力氣說話,只是搖頭。

“你皇兄也來了的。”許菡又道:“如今就跟駙馬在外院呢!”

赫連雙一點都不意外,畢竟出了這麼大事兒,父皇和皇兄那邊應該早就得到消息了,父皇不可能出宮,以皇兄對她的好,會來看她也無可厚非。

正想着,外面就傳來聶嬤嬤又驚又急的聲音,“太子殿下,這裡是內院,況且還是產房,您不可入內。”

赫連縉冷喝一聲,“滾開!”

緊跟着聽到人被踢翻的聲音,再跟着,赫連縉衣袍一掠,人已經閃了進來。

看到他,雲初微臉上有那麼幾分不自然,特地別開臉,對着衆人福了福身,“公主好生休息,我這就告辭了。”

說罷,打算繞開赫連縉走出去。

原本這位不來,她倒還可以繼續留下多陪陪赫連雙,可誰能想到這位竟然不顧規矩直接闖進內院來,那她還是走人算了。

擦身而過的時候,聽到赫連縉傳來一聲低低冷笑,“怎麼,做了虧心事,所以害怕見到孤?”

果然還在介懷於駱家被滅一事。

雲初微仰起下巴,視線與他齊平,“險些要了我夫君一條命的人都不害怕,我坦坦蕩蕩做人,光明磊落做事,爲什麼要怕你?”

赫連縉臉色倏然冷了下來,“雲初微!”她難道就沒想過,葉筠爲什麼不糾纏蘇晏就回去了?若不是他苦心設計,她和蘇晏之間早就因爲那個女人而出現裂縫了。

“太子殿下,有事說事,沒事兒的話,臣婦告辭。”

赫連縉面色鐵青,正欲再次開口。

“皇兄!”

卻是牀榻上的赫連雙喊道。

雲初微想起了什麼,快速朝赫連雙投過去一記警告的眼神,嚇得赫連雙急忙把話嚥了回去,改口,“這次要不是有微微在旁邊,我大概早就與肚子裡的孩子一屍兩命了。微微是我救命恩人,皇兄不可對她如此無禮。”

救命恩人?

赫連縉嘴角浮現一抹譏誚。

雲初微救人,蘇晏殺人麼?他們夫妻,可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做好人的是他們,做兇手背後捅人一刀的也是他們。

殺了駱家那麼多人,如今想救一命來抵?這筆賬,恐怕沒這麼容易清算的吧?

見赫連縉不動,赫連雙急了,眼淚汪汪的,“雙兒還在月子裡,你想讓我氣出病來嗎?”

赫連縉脣瓣抿了抿,再沒搭理雲初微,直接走進去對着赫連雙噓寒問暖。

雲初微也沒逗留,跟着聶嬤嬤走出大門。

“夫人,你要是再不出來,屬下就得衝到內院去搜人了。”蕭忌焦急地道。

“怎麼了?”雲初微一邊上馬車一邊問。

“九爺方纔讓人來問了,爲何夫人這麼晚還不歸家。”

雲初微挑簾探出腦袋,笑看着蕭忌,“那你怎麼說的?”

蕭忌忙別開眼,“屬下自然是說夫人想多陪陪公主。”

雲初微莞爾,“走吧!”

回到國公府,見蘇晏坐在自己房裡,雲初微眨眨眼,“九爺沒別的事兒了嗎?”該不會他一直坐在這裡等她吧?

“還沒吃晚飯吧?”他道:“正好,我也沒,一起?”

他竟然是在等她回家一起吃飯?

雲初微迎上他輕柔的目光,不知爲什麼,突然感覺心裡頭被什麼東西填得滿滿的,“好啊!”

韓大姑姑很快安排着小丫鬟們把飯食送到房間裡來。

雲初微就坐在蘇晏旁邊,看着他仔細地給自己挑魚刺,大婚後,只要兩個人一起吃飯,所有的魚刺都是他幫她挑的。

“九爺,你不問我情況如何了嗎?”

蘇晏將挑了刺的魚肉放進她的小碗裡,“看你的樣子,應該是順利生下來了。”

“嗯,是個小郡主呢!”雲初微打心眼裡替赫連雙開心,想到了什麼,又忽然小心翼翼地看着蘇晏,“可是九爺,我把駱皇后還在世的秘密告訴她了。”

蘇晏給她佈菜的動作一頓,爾後眉目舒展開來,“微微做事,爲夫向來放心,只要除她之外,再不會有人曉得,我便不怪你。”

“自然不敢讓九爺失望呢!”雲初微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嘴裡,“嗯,果然還是九爺親自挑過魚刺的魚肉吃起來更放心,也更美味。”她就沒什麼耐性,尤其是遇到刺多的,要麼直接扔了,要麼挑了能看到的刺就往嘴裡塞,其結果就是常常被小刺卡到。

“放心就多吃些,補補。”他又挑了一塊過來,順道拿起另一個碗給她盛湯。

“對了九爺,三姑姐回去了沒有?”

“早走了,怎麼了?”

“有點事找她。”雲初微想起秦杉白日裡的表現,不由慨嘆,“你說杉兒這孩子,小小年紀就鬱鬱寡歡的,這要是鬱結成疾可如何是好?”

蘇晏吃飯的動作停了停,“你要不說,我還真沒注意過她。”

“她今天在內院險些犯了大錯,還好我及時發現,又跟她說了好些話才醒悟過來,可我感覺都得到,她心裡還是不好受的。”

蘇晏也很無奈,“這種事能怎麼辦,三姐不可能回秦家了,倘若她願意,我倒是很想讓她回蘇家來,只可惜三姐脾氣倔,以她的性子,你打她罵她都可以,就是休想她會搬回孃家來。”

雲初微想,這種脾氣也沒什麼不好,就是要爭口氣好好活,讓那個渣男看看他到底有多眼瞎纔會把她放走,“我聽人說,右相如今挺後悔的,是吧?”

蘇晏冷笑一聲,“把原配夫人擠出去,娶了個母老虎回來,你覺得他會不會後悔?”

“活該!”雲初微憤憤,“這就叫不見棺材不掉淚,給他臉的時候他不要臉,如今不給了,他倒還想上門連面子裡子給要回去?天下哪有這等好事,正所謂一報還一報,是這麼說吧?他負了三姑姐,老天爺就開眼安排個母老虎來折騰他,最好把他折騰死!”

蘇晏看了看雲初微氣鼓鼓的模樣,有些好笑,“只是在內宅這一塊處理得不盡人意罷了,右相在朝堂上可是個好官。”

“你還幫他說話?”雲初微有些不高興,“如此沒良心的男人,就活該他遭罪!再說了,內宅不平,何以平天下,他得多無能才能讓自己後院的女人勾心鬥角成那個樣子啊?”

蘇晏笑意收了收,“照你這麼說的話,最無能的要數咱們家老太爺了。”

雲初微後知後覺說錯話,馬上止住話題,面上滿含歉意,“九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蘇晏拉過她的手,“雖然我不知道微微骨子裡爲什麼會有那麼強勢的想法,不過對於我而言,只要那個人是你,我就願意接受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是你要清楚地意識到,我和他們是不同的,在我這裡,你是唯一,一旦你嫁的是別人,那你就只能是其中之一,沒有誰硬性規定男人終身只能娶一妻,更沒有人規定後宅的女人不可以勾心鬥角,後宅和後宮都是女人的戰場,就好像男人們的朝堂,是輸是贏,全憑本事說話,有手段有謀略,你就是贏家,沒手段沒腦子,你就只能被踐踏被欺凌,這是我從小到大悟出來的道理。

對於三姐這事兒,也不能一味地怪右相而認爲三姐是受害者,鬧到這個地步,要說三姐一點責任都沒有,你覺得可能嗎?”

雲初微深吸一口氣,九爺這番話,完完全全是站在這個時代的男人立場上來說的,分析起來頭頭是道,根本就沒有瑕疵可言,點點頭,“我懂了。”

蘇以柔興許某天會被右相感動跟着他回府,也有可能只是看在一雙兒女的份上跟他回府,但不管是哪一種情況,她都不能以旁觀者的立場站出來指責是哪一方的不對,畢竟,蘇以柔只是個古代女人,她就算表面再堅強,內心也絕不可能有自己那麼強勢的思想和理念,一味地以自己的觀念去要求別人,這與試圖改變這個時代有什麼區別?

從穿越以來,雲初微就一直告誡自己,千萬不能把自己上輩子那些東西帶過來,當然,一些實用的東西除外,但在這個時代被認爲是離經叛道甚至是異類的觀念或者舉動,都不可以強加在古人身上,否則一準會出事,這不,方纔一衝動,說錯了話。

見她悶悶不樂,他湊近,“怎麼不高興了?”

“是我不好。”雲初微主動認錯,“不該亂說話的。”

蘇晏挑眉,“要我原諒你嗎?”

雲初微心知他又捉弄自己,“不,你還是罰我吧!”

“罰你再給我生個孩子?”

雲初微頓時覺得渾身一痛,臨盆那天的感覺頃刻涌上來,“我…我還是請求原諒吧!”

“吃飯。”蘇晏把湯碗往她面前推了推。其實只是調侃調侃這個愛自己跟自己較真的小丫頭而已,他根本沒在意那些話。至於生孩子什麼的,他就沒打算再讓她遭罪,已經兒女雙全,滿足了。

吃完飯,等下人們把桌上的東西收了以後,蘇晏才提及赫連雙的事,“兇手已經找到了,我會處理,你就不必操心了。”

雲初微眼眸微動,“是不是與蕭皇貴妃有關?”

“嗯,有些關係。”

“我就說,一定是這毒婦!”

蘇晏默認,他當然不可能在雲初微跟前提及樑冰燕是因爲心悅他所以不滿於赫連雙在席上說的話故此等在半路下狠手。

——

其實在得知赫連雙早產的消息時,錦葵險些就直接向赫連縉坦白自己的身份然後不顧一切地出宮去照顧女兒了,可是沒想到蘇晏對她性子的把握已經到了八九分的精準,先一步讓人來與她交接,說如今乃關鍵時期,絕對不能暴露,接下來開始實施下一步計劃,只要忍過這段時日,距離他們一家人相認就不遠了。

錦葵聽罷,頓時又有了無窮無盡的信心和力量,趁着太子和太子妃都去看公主,她便悄悄來到長信宮。

蕭皇貴妃已經被禁足多日,這次被禁足的原因不是“失心瘋”,畢竟北燕使臣已經離開,她也無需再“瘋”。

這回是因爲遭了錦葵的算計。

說起來,這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當年還不是皇貴妃的蕭氏私自抱走尚在襁褓中的赫連鈺,又以此作爲誘餌把麗妃引去未央宮再將其推入荷塘,最終把所有的罪名全部推到皇后駱嵐身上。

今日化身錦葵的駱嵐便故技重施,將三歲大的小皇子引到長信宮來,不過駱嵐沒有蕭明汐那麼狠,她並沒有推那位小皇子的母妃落水,只是恰巧讓那位宮妃與“剛好趕來”的太后看到了極其憤怒的一幕。

蕭明汐這輩子都沒生過兒子,所以她尤其地討厭巴掌大的那些小皇子,因爲他們都是從別的宮妃肚子裡爬出來的,他們只要站在她面前,那就是在嘲笑她生不出兒子。

由此可見,蕭明汐當時看到自己宮裡來了個小不點時有多憤怒,眼一厲,打算掐死他。

可以說,錦葵在設計這一切的時候對時間和度的把握是相當精準的,蕭皇貴妃雙手才碰到小皇子的脖子,還沒做點什麼,太后和小皇子的母妃就同時趕到了,一見蕭氏這喪心病狂的行爲,那還得了!

太后一腳踢開蕭氏,再狠狠賞她兩巴掌,又把小皇子護在懷裡一個勁哄。

其實小皇子沒事,只是因爲錦葵之前以糖果誘惑他,讓他等一會兒皇祖母來了就狠狠哭,所以看在糖果的份上,他把吃奶的力氣都給哭出來了,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滾,可把他給哭累了,最後連糖果都還沒吃就睡了過去,太后只當他是被蕭氏給虐待出什麼毛病來了,急急忙忙讓太醫來瞧,還一來就來了好幾個。

第一個不想在後面那幾個面前承認自己無能什麼也沒看出來,索性說小皇子驚嚇過度。

第二個不想比第一個慫,說小皇子不僅驚嚇過度,還體虛,需要臥牀靜養。

第三個也不想比前面兩個慫,說小皇子既驚嚇過度,又體虛,還有些肺熱,需要清火。

於是,本來沒毛病的小皇子病得一塌糊塗,每天都不能出宮,只能在自己寢殿裡“養病”。他養病的“藥”也很特別,是那個很討人喜歡的小宮女每天都會喬裝打扮悄悄送來的糖糕和丸子,小宮女說是她自己做的,小皇子長這麼大從來沒吃過那麼好吃的糖糕和丸子,所以他很喜歡這個姐姐。

再後來,永隆帝曉得了這件事,大怒,再一次罰蕭氏禁足。

本來想重罰的,可是又一想他母后以往對蕭皇貴妃的偏頗,便打算先禁足試探試探他母后到底是什麼態度。

之後曉得太后也很憤怒,永隆帝便下旨,又開初的禁足一月改爲禁足半年。

再然後,永隆帝找藉口把長信宮的下人今兒調一個去這裡,明兒調一個去那裡,到了現在,長信宮除了送飯的下人,一個宮女都沒有。

永隆帝已經不止是變相軟禁了,直接把長信宮架空成冷宮,只是這冷宮比真正的冷宮華麗太多。

錦葵進來的時候,蕭皇貴妃正蜷縮在牀上,她似乎是病了,整張臉憔悴至極,再不復往日的光彩照人。

聽到腳步聲,她害怕地問了一句,“誰?”

“娘娘,是奴婢。”

錦葵手裡提着食盒,裡面裝了蕭皇貴妃最喜歡的幾道菜,當然,沒毒,錦葵不可能傻到直接給蕭明汐下毒。

“錦葵?”蕭皇貴妃一見是她,激動得熱淚盈眶,“原來在本宮最落魄的時候,只有你肯來看我。”

“娘娘說的哪裡話。”錦葵規矩地道:“您依舊是這長信宮的主人,後宮目前妃位最高的皇貴妃,這些都是您的榮耀,不是落魄。”

“對。”蕭皇貴妃一下子精神起來,掀開錦被下牀走到鏡臺前坐下,自言自語,“我纔是後宮的主人,那些賤人,誰想害本宮,本宮便送她們下地獄!來,錦葵,你快過來給本宮梳頭。”

“是。”

錦葵走過去,拿起鏡臺上的銀角梳,在蕭皇貴妃沒看到的角度,往自己手心使勁兒磨蹭了幾下,然後慢條斯理地給蕭皇貴妃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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