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下午四點。

“呼……”

逸影在牀上翻了個身,醒了過來。

“呼,好冷哦。”

逸影把被子卷得更緊,剛想再睡,卻壓到了傷口。

“啊唔!好痛……”

迷迷糊糊從牀上爬起來,逸影突然發現自己身上纏滿了繃帶。小小的腦袋開始回憶昨天發生的事情,然後猛地從牀上坐起。

他好像真的回來了誒……還是我在做夢?問媽媽……不行,說到老爸媽媽會傷心……問外婆!還是算了吧,她和舅舅、太爺爺一樣,都不肯告訴我關於他的事情……

邊想邊下了牀,換上睡衣來到樓下,薇媽媽正在做晚餐的準備,家裡人好像都出去了。

“外婆……”

逸影走了過去。薇媽媽從冰箱前擡起頭來,看見因爲太矮而被冰箱遮住視線、站在門口東聞聞西聞聞的寶貝外孫。

“寶寶!怎麼起來了?”

薇媽媽把手裡的材料放到桌上,才走到廚房門口抱起逸影走到客廳。

“逸影睡很久嗎?爲什麼不叫?”

“寶寶受傷啦,要好好休息纔對啊!”薇媽媽和藹地梳理著逸影的頭髮,“好好休息,早點好起來,才能跟爸爸玩啊!”

“爸爸?”逸影來精神了,“他真的有回來嗎?”

薇媽媽愣了一下,然後又笑開:“難道你以爲自己在做夢啊?哈哈,我就奇怪,你怎麼醒了沒有問爸爸呢!”

“犬夜叉真的回來了?他在哪裡?”

“寶寶,”薇媽媽板起臉,“不可以,要叫他爸爸哦!”

逸影把頭轉到一邊:“我不習慣嘛。”

“怎麼會呢,你不是想見見爸爸嗎?”薇媽媽還是微笑著問。

“不知道啊,發生好多事,剛開始我很氣他的,雖然現在原諒他了,不過……還是不習慣叫他。”

“你不是一直想見爸爸嗎?”

“可是……他讓媽媽難過了,還有哥哥……”逸影頭轉到一邊,露出個壞笑:“所以,不想讓他那麼好過。”

薇媽媽無話可說——牙尖嘴利,外加恐怖另類的報復心理,這孩子是像誰呀……

祖孫倆在客廳中正聊著,卻聼到了門外越來越近的——吵架聲。

隨著大門突然被拉開,聲音也越加清楚:“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啊!”

“囉嗦!我就是看不爽,怎麼樣!”

“可也不能出手啊!你是半妖、半妖啊!!動手不知道輕重的,他會死的你知不知道!”

“我就是想幹掉那混蛋!”

兩人在玄關大吵。

薇媽媽抱著逸影出來的時候,就是看到這麼一幕:一對早已爲人父母的戀人,毫無形象和自覺地在自己的小孩面前吵得天翻地覆。

逸影出奇冷靜地看了一會,然後磚頭問: “外婆,他們一直這樣嗎?”

“什麼樣?”

“井那邊的彌勒叔叔告訴我說,他們越吵越高興……”

“呵呵,這樣啊,是啊,他們啊,沒有一天不吵的,雖然好幾次也看犬夜叉把你媽媽氣得跑回來,可是呢,過不了一天,要不就是犬夜叉偷偷跑來找你媽媽,要不然就是你媽媽受不了思念去找他,他們真是一對徹頭徹尾的冤家呢!”

“冤家?冤家是什麼?我聼過畫家、書法家、還有音樂家,沒聽說過冤家啊!”

薇媽媽忍俊不禁:“小傻瓜!冤家就是明明感情很好,可是又不肯說出來,讓身邊的人看著幹著急的人!”

逸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衝還在吵架的兩人大聲喊道:“喂!那邊的兩個冤家!”

“……”

“……”

“寶寶!誰教你這個詞的?!”

“外婆說的。”逸影的小手擧得高高的。

“媽~媽~”

戈薇發出威脅的聲音。可薇媽媽並不理會自己的女兒,依舊微笑著說:“我是不反對你們吵鬧啦,可是——可不可以不要再玄関吵,還有人要進來哦!”

“咦?”

兩人回頭,看見單肩背著書包靠在門上的草太以一臉揶揄的神情看著他們。

“草、草太……”

“什、什麼時候回來的……”

“從那句‘誰叫他要一直盯著你看’的時候。”

“媽媽,你們在吵什麼啊?”逸影歪著頭問。

“是啊是啊!”草太急忙搭腔,免得老姐把火撒在自己身上。

戈薇也很成功地被轉移話題,繼續“炮轟”犬夜叉: “真是,老是這麼衝動,你就不能冷靜地聼我說兩句嗎!”

“囉嗦!我相信自己看到的!”

“你看到什麼了!!”

“看到他色迷迷地看著你!!”

“胡說八道什麼!真是受不了你這醋桶!”

“誰、誰是醋桶!我就是不想讓別的男人看著你,怎麼樣!!”

犬夜叉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半晌沒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

薇媽媽卻是一副受不了的神情: “好了好了,都是做爸爸媽媽的人了,還在大門口吵得不可開交的,像什麼樣子!這裡可是還有小孩子呢!草太!”

被犬夜叉的話嚇到神遊太虛的草太這纔回神應道:“什麼事啊媽媽!”

“把你的姐姐和姐夫送到房間裡去,我要弄點東西給寶寶吃,他還沒吃飯呢,你知道的,寶寶吃飯的時候不喜歡人家在旁邊吵吵鬧鬧的。”

媽媽說完就抱著寶寶向飯廳走去。

“是~~”

草太拖著長音應著,然後推著犬夜叉和戈薇走向樓梯,邊走邊說:“沒錯沒錯,囬房間吵,吵完要做些什麼也比較方便……”

“喂喂喂!草太!!”

“你又胡說八道了!”

“好好,當我胡說,那我這個胡說八道的家夥就不做電燈泡了,繼續吵吧,byebye!”

草太順手帶上了房門。

“呼……還是天天吵不停啊,真受不了!不過……還真是懷念呢,姐姐很久沒有那麼高興了哦,狗狗哥哥!”草太站在樓梯的轉角,看著戈薇的房門說道。

房內一陣沈默。

犬夜叉偷偷望了戈薇一眼,又迅速將眼神移開,裝做對櫃子裡的玩具產生了興趣:“逸光、逸影?這是他們做的?”

犬夜叉研究地看著兩隻拼裝恐龍玩具。

戈薇看見,似乎勾起了回憶:“是啊!對三四歲的小孩來說似乎難了一些,但小子很聰明,兩三天就拼完了。寶寶就不行了,足足拼裝了一個星期,還把哥哥的給拆掉看怎麼裝的呢!結果拆了裝不回去,小子氣得有三天沒理他,寶寶哭著給我打電話說哥哥不和他好了,害我社團集訓才五天就急忙請假回來,還以爲出了什麼大事呢!”

“小、小子?是……”

“逸光。”

戈薇笑著說,“他是智慧型罪犯。”

“智慧型……罪犯?”

“因爲他很聰明,大人想騙過他都很難呢!可惜……”

後面,戈薇沒再說下去,犬夜叉也知道。

逸光,小子……真想見你一面……

“吶,犬夜叉……”

“什麼?”

“你剛剛……是在吃醋吧?”

戈薇微微擡頭,看著他的眼神中更多的是期盼。

“呃、才、纔沒有……”

“這樣啊……”

期盼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失望。

“……”

“……”

犬夜叉尷尬地抓抓頭,扭過頭去彆扭地說:“是啦是啦,我是在吃醋啦怎麼樣!”

戈薇原本並沒料到他竟會承認,一時驚訝地擡起頭看著他。

“幹、幹嘛那麼看著我?”

“呀……你竟然承認呢……你真的是犬夜叉嗎?我認識的犬夜叉是死都不會承認吃醋的呢!”

“切!囉嗦!人是會變的嘛!”

轉過頭去,惱羞成怒了。

“可是你是半妖,也會變嗎?”

“廢話——”

突然,臉頰上像有什麼輕輕拂過。

犬夜叉愣住了。

戈薇……剛剛親了他。

“獎勵你的誠實!”

如六年前般,惡作劇得逞的輕笑,然後繼續看著櫃中帶著兩個兒子的回憶的玩具。

愣愣地注視著她,他的眼神漸漸變得熾熱。

戈薇無意間回頭對上他的眼睛,卻不由自主地淪陷在他明黃色的眼哞中,頓時一種莫名的情愫瀰漫在兩人之間。

“戈薇……”

“犬、犬夜叉……”

犬夜叉上前一步,與戈薇不過咫尺之遙。

輕撫過日夜思念的秀髮,犬夜叉不由得細細端詳著戈薇——

“你變漂亮了……”

“什……麼……”

當戈薇發覺的時候,犬夜叉和她的脣已經幾乎要貼在一起——

“呀咧,外婆,你們在這幹什麼?”

“噓!噓!!”

“幹什麼呀?叫我吃飯,又把番茄醬放臺子上,那麼高,我夠不到——唔、唔——”

聽上去似乎被人堵住了嘴。

——門外傳來這樣的對話。

“砰!”

門幾乎是被摔開,戈薇冷眼看著面前的家人。

看上去三個人似乎在前一秒都把耳朵貼在門上——

偷、聽。

草太抱著的逸影被他捂住了嘴,還在掙扎著什麼。

“你們……在幹什麼?”

“啊……那個……”

三人互望,似乎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來搪塞。

片刻的沉默——

“寶寶你不是要拿番茄醬嗎我幫你拿!”

草太第一個溜走。

“啊,寶寶我幫你盛飯!”

爺爺第二個。

“幹嗎突然這麼好?剛剛都不理我的說……”

逸影疑惑的聲音漸漸小了。

薇媽媽看著草太匆匆忙忙跑下樓去一溜煙兒沒影了之後,才轉頭看了看戈薇和犬夜叉,然後捂著嘴很促狹地笑著說:

“戈薇~讓你平時陪我做保養是很有好處的吧~呵呵……變漂亮了……哈哈……”

薇媽媽也慢悠悠地走下樓梯,兩人傻在門口。

“都是你啦!講那什麼奇怪的話!”

“哪有奇怪!”

“就是奇怪!坐下!!哼!!”

巨響之後。

“爲什麼說實話也要被……”

夜風起了,天空暗了;街道冷了,家裡卻溫暖了。這是戈薇六年來過的第一個快樂的聖誕節。

一家人,在分開了六年之後,終於在一起了。

晚餐佈置好了,薇媽媽在樓下喊著:“開飯咯!”

逸影第一個跑下來:“好耶!烤雞烤雞!”

戈薇擺著碗筷,親暱地颳了一下他的鼻子:

“小饞貓,哦不對,小饞狗才對!”

“什麼狗啊!我纔不是狗!”逸影不滿地反駁,“他比較像狗吧!”

逸影指著身後趴在冰箱前亂聞一通的犬夜叉說。

戈薇順著他指的地方望去,無奈地笑道:

“不可以這樣說爸爸哦!他是狗那你不也是小狗了?”

“可是你也說我是狗啊!那他不是大狗?”

“寶寶!唉,好了好了,爸爸不是狗,你也不是狗行了吧!”

固執的脾氣倒是父子倆一模一樣呢……

“別聞了,那些是明天的材料,先吃飯吧!”

戈薇招呼著犬夜叉,他和大家一起走過來。犬夜叉在戈薇身邊坐下後,發現碗筷似乎多了。

“戈薇,今天有別人嗎?”

“你指誰?”

“不……碗筷多了一套……”

“有嗎?”戈薇看看桌子,“就多了你的碗筷啊!你怎麼了?”

“可……”

犬夜叉數數桌子上的碗:

“七副碗筷,而……”

他又一個一個數過去:

“我們,六個人。除非你要算上它……”

犬夜叉低頭看看在一旁覬覦著桌上食物的Boyo。

“笨,Boyo當然不算了,可是也沒錯哦!”

“啥?”

“啊!”

逸影突然叫了一聲,嚇了犬夜叉一跳。

“怎麼了?”

“忘記了!”

逸影從椅子上跳下來,拉著犬夜叉直奔門外。

“寶寶你幹什麼啊?”

大家都跟著逸影出去,只見逸影把犬夜叉拉到廳中,東邊放著一個小小的靈位。

日暮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