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5-4-25 22:46:00 字數:6234
《元寧史記·湘王世家》
湘王雲珥,字樂顯,端宗嫡長子,母賢敬皇后陳氏。王少年英姿,精於兵法,二十拜將,經略南疆,三年大成,南民皆贊王賢達,然貞敬皇后偏心仁宗,端宗亦無廢立之意,王無緣帝位,仁宗幼年喪母,賢敬皇后有母養之恩,與王情深契闊,託以西南,臨崩又囑輔弼重任。
元寧立國以來,皇位的傳承除了依照嫡庶之別,同時也非常注重長幼賢愚,每一位君主在確立儲位時都是十分審慎的,但是,因爲元寧皇朝有着嚴格的身份等級區分,寒門與世族有着不可逾越的差別,皇帝在很多時候必須考慮掌握着實權的世族的意願,以保證國家與皇朝的安定,因此,可以說,元寧的每一位君主都有着削除世族的打算,至少想讓世族在政治上失去影響力,無法干預朝政,正因如此,他們在選擇皇儲時大多選擇年長的皇子,甚至會選擇自己的弟弟,盡最大的可能使與世族關係密切的后妃無法直接干預朝政,所以,雖然元寧皇朝的後宮女子擁有很多的權力,但元寧皇朝的歷史上,真正臨朝攝政的后妃卻是少之又少。
根據後世史學家的研究,元寧皇朝臨朝攝政的后妃有五位,分別是世祖的嫡母章德皇后、憲宗的養母欽仁太妃、德宗的生母顯成太后、順宗的生母文端皇后和景宗的嫡母恭和皇后,這五位后妃都是有着經天緯地之才的女性,攝政期間都做出了不凡的政績。——章德皇后的氣度可以包容天下,欽仁太妃的慈愛之心如大海一樣廣博,顯成太后具有一凌天下平定江山的智謀,恭和皇后擁有淡定沉着永不言敗的堅韌,因此她們可以在危機四伏之際掌握權柄,也讓皇朝可以安穩地過渡,並且不斷前進發展,只有文端皇后讓人無法評論,只能說她是一位無與倫比的女性,也許只能如後世最著名的學者陳觀所言:“她是我們至略國最好的皇后。”
最好的皇后!
剷除異己,改革制度,重用酷吏,擴張領土,甚至被懷疑殺死親生兒子的文端皇后仍被認爲是最好的皇后,因爲,無論任何情況,她都是清醒地面對一切。
“不爲私情所動,不爲權勢所迷,不因聰慧而具自負之意,不因抱負而起貪婪之心。”——陳觀是如此評說的。
而陳觀也不得不承認:“文端皇后的統治充斥着陰謀與血腥,有着無可迴避的殺伐之氣。”
一切殺伐都在紫蘇的身邊發生,天下蒼生雖得安寧,但是,她的身邊卻是爭伐不止,而這一切在隆徽皇帝的喪期尚未結束時就開始了。
當議政廳的承旨將國璽與御印送到紫蘇面前時,她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從今往後,自己就是元寧皇朝裁決軍國大事的決策者,直到她的兒子親政,而喪期中,太子尚未即位,自己也沒有臨朝攝政,因此,璽印皆入內廷,定了定神,她揮手讓容尚宮收下璽印,並讓承旨入宣政廳待命。
“政出內朝,事屬非常,還請娘娘早定大典之日,告正朔於天下!”顧命大臣晉見時,謝遙從容地上奏,隔着白色的紗簾,紫蘇微微點頭,正要同意,卻看見齊朗與永寧王都有些不平常的神色,不由心中一緊,話到口邊,又換了一番說辭:
“陛下喪期未滿,本宮不過是未亡人,哀痛尚無以排遣,如何決定大事?各位都是先帝寄以厚望的重臣,這些循例而行的事就按舊例進行吧!”
“臣等遵旨,待占卜之後,臣等再行上奏!”尹朔連忙出聲,謝遙也沒什麼表示,永寧王與齊朗也恭敬地行禮領命。
紫蘇心中微訝,卻也沒有動聲色,淡淡地問道:“湘王何時能到?”
湘王身爲平南大將軍,責任重大,,再加上隆徽皇帝的病情惡化太快,因此,雖然隆徽皇帝早已命其交接防務於副將,迅速回京,他也沒能及時趕回。
謝遙想了一下,才上前回答:“按行程計算,湘王殿下明日即可抵達成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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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蘇也不是真的關心此事,便虛應一番,讓他們退下,謝遙卻躬身行禮道:“皇后娘娘,臣希望向娘娘稟告一些事例,請娘娘準允。”
紫蘇卻是有些驚訝,道:“也好,景潮,你也留下來,關於先帝的喪儀,本宮有些疑問。”
“是!”齊朗應承,尹朔與永寧王則向紫蘇行過禮便退出長和宮。
不明白紫蘇爲何留下齊朗,謝遙躊躇一下,但是,最後,他還直接問道:“皇后娘娘,您爲什麼不想定下大典之日?”畢竟是從小看着紫蘇長大,謝遙也不太客套。
紫蘇心道:“我也想問呢!”口上卻只是笑着道:“謝老,確立大典之日是有制可循的,本宮也不可事必躬親啊!”
“皇后娘娘,老臣不知道你是否瞭解湘王?”謝遙嘆息,“湘王的才識出衆,他一回京,一切都會有變故,所以臣才希望早定計劃,您卻……”
紫蘇的眼神一冷,卻只是不在意地道:“謝老多慮,湘王就是再如何厲害,也不能違背祖制家法,諒他也不敢違背先帝的遺詔!”
謝遙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久,才道:“也許是老臣多慮了!不過,還是請您三思!老臣告退!”
“景瀚,怎麼回事?”謝遙退出之後,紫蘇便問齊朗,她身在宮中,很多動態都無法瞭解,雖然能猜到謝遙有問題,卻無法明白詳情。
齊朗猶豫了一下,有保留地回答:“娘娘,權力的威嚴總是誘人的,最高權力更是有無數人想分享。”他同樣是世族出身,很多事是無法明言,不過,說到這一層,同樣瞭解世族的紫蘇也就明白了——她是最佳的傀儡人選。
“我知道了!”紫蘇沒有多說。
在隆徽皇帝遺詔中指定的五位顧命大臣中,謝遙、永寧王和齊朗都與紫蘇關係密切,尹朔是寒門出身,一向不願牽涉進任何鬥爭,處事以中立爲要旨,而湘王是唯一的皇族,是慈惠太后的親子,擁有極高的學識與謀略,也是手握兵權立有戰功之人,也可以說,他是隆徽皇帝在無可奈何之下,唯一能用的制衡之術。
現在,紫蘇同樣需要這個制衡。
“一切都已經準備好,只有皇太子登基首詔尚未議定,所以,娘娘,還要再等一會兒五位大人才會來晉見。”長和宮的總管趙全恭敬地稟告紫蘇。
紫蘇沒有說什麼,輕輕地揮了一下手錶示她已經知道了。
此時,隆徽皇帝的喪期尚未結束,紫蘇身穿喪服,殿中垂着白紗,以便外臣晉見,但是,此刻太政宮總管孟濤正跪在那裡,似乎已經有一陣子了。
趙全默默地退下,面對此時淡漠的紫蘇,他還是有一絲懼意,對這個主子,他有着太多的不解,但是,他從未懷疑自己的眼光,他相信她一定可以讓自己顯赫起來。
紫蘇的手指輕釦着雕飾盤龍環鳳的扶手,眼中有一絲陰冷淡漠,隔着白紗,她望着跪着的孟濤。
“娘娘……”孟濤忐忑地開口,想知道她到底有何打算。
“孟濤,你是誰的奴才?”紫蘇終於開口。
孟濤一驚,但是仍鎮定恭敬地回答:“皇后娘娘,奴才一直服侍皇帝,自然是陛下的奴才,您怎麼這麼問!”
“是嗎?”紫蘇冷笑,“本宮想知道,是誰將三皇子的死訊告訴陛下?”
“是……”孟濤剛想說話,就被紫蘇大聲打斷。
“難道你想說是本宮嗎?”紫蘇氣憤地起身,手重重地拍上扶手,“孟濤,到底是誰讓大臣來找本宮的?又是誰在本宮到昭信殿之前就將這個消息告訴陛下的?你將本宮當成什麼人了?你那點心思一定要本宮挑明瞭說嗎?”
“娘娘……”孟濤大驚失色。
“你不過是太后安排在陛下身邊的人,居然敢說自己是陛下的奴才!”紫蘇收斂怒氣,冷冷地言道。
孟濤的額上開始出現冷汗,雙手緊緊地按在地上,卻沒有多少力氣能止住身體的顫抖。
“本宮最厭惡自以爲是、逾越本分的奴才!”紫蘇冷冷地訓斥,“你最好記住!”
“不要以爲可以左右逢源!”
“退下吧!”
“是………”孟濤慌忙退下,離開長和宮。
紫蘇輕輕鬆了口氣,招過趙全詳細詢問:“五位大人還未達成一致嗎?”
“是,娘娘。”趙全躬身回答,“似乎是湘王與其他大人的意見不同。”
“湘王是嗎?”紫蘇點頭,讓他退下。
湘王陽雲珥與隆徽皇帝是一同長大的兄弟,一向關係密切,即使慈惠太后與皇帝之間產生嫌隙,也沒有影響他們之間一絲一毫的情誼,不過面對剷除自己母后勢力的謝遙等人,他似乎就不是那樣灑脫了。
“皇兄的遺詔中並沒有提到母后攝政,謝相,難道本王有說錯嗎?”湘王望着謝遙,並不打算讓步。
“皇太子纔剛滿四周歲,請問湘王要讓殿下如何處理國政?”謝遙向他解釋此舉的原因,“就算是再如何聰慧,未行冠禮的男子也是無法獨立地發號施令的,這是律法。”
“所以,皇兄才選了顧命大臣,就是要我們在此之前好好教導太子,代替他處理國事。”湘王針鋒相對地提出反對意見,不過,謝遙畢竟曾是他的老師,言語之間,他還是帶着恭敬之意的。
“身爲臣下,怎麼可能代替君主呢?湘王,您這話可是大不敬啊!”永寧王笑道,但話語卻不是說笑之辭,“而且,這也是有先例可循之事,您爲什麼不同意呢?”
“本王不同意的原因就是永寧王同意的原因。”湘王冷言,對永寧王絲毫不留情面。
“永寧王,母后攝政對你們永寧王府最好吧?你該知道避嫌吧!”他冷冷地對夏承正道,讓夏承正的臉色立變,十分難堪。
“湘王,你這話太過分了!”齊朗淡淡地言道,“永寧王與你一樣是一品一等王爵,又是陛下遺詔中指定的顧命大臣,只要是顧命大臣在做的事,他有什麼必要避嫌?倒是您,執意反對理所當然之事,讓人不禁猜測您的真實意圖!”
“你有什麼資格說話?”湘王冷言,“你真的認爲自己夠資格當顧命大臣嗎?不過是個辦事不牢的小子!”
“臣的確是年紀最小,不過,那又如何?現在是五位顧命大臣議事,臣與湘王並沒有任何不同——都是陛下指定的顧命大臣!”齊朗也動氣了。
他們從上午就開始討論新帝的登基首詔,現在天都快黑了,仍然沒有結果,而明天就是登基大典了,他實在沒有多少好脾氣可以面對一直和他們唱對臺的湘王。
“你……”湘王氣極,正要發作,尹朔見情況不對,忙上前打圓場:
“大家都別爭了,湘王,您說了這麼久,臣也沒聽出您到底是什麼想法,您不如說出您的想法,讓大家討論一下。”
的確,湘王一直只是說母后攝政不能用,但到底要如何,卻是一個字都沒說,這會兒,也該說出來纔對。
“自然是由顧命大臣決定一切,上報皇帝與母后即可。”湘王說出打算,想將皇后排除在決策人之外。
“無稽之談!”永寧王首先反對,而且,口氣也很差,顯然是對剛纔的事耿耿於懷。
“什麼?”湘王氣極地瞪着他。
尹朔也是一臉不贊同,他委婉地說:“陛下的遺詔中明言,軍國大事由皇后裁決,您的想法與遺詔不符,不太好。”
“無論如何,由皇后垂簾攝政纔是最好的辦法。”謝遙還是堅持原本的主張,尹朔等人也點頭附議。
湘王冷哼一聲,近於不屑地說道:“各位似乎忘了,文端皇后也還不到十八歲!難道說,你們要將國事交給一個年輕的小女孩嗎?”
“皇后娘娘的確也是很年輕。”尹朔中肯地開口。
“那又如何?”永寧王平心靜氣地開口,“就算是顯成太后,又何時曾真正做出什麼決定呢?母后攝政本身就是爲了避免君主權力的旁落,也是爲了在權臣肆無忌憚之時能夠有人出面處理,更重要的是,自從章德皇后開垂簾攝政之例起,每一位垂簾攝政的后妃都是接先帝遺詔裁決軍國大事之人,陛下遺詔已然明言,可見先帝也是希望皇后娘娘能夠垂簾攝政的!而且,皇后是永寧王府的郡主出身,最起碼的判斷力還是有的!——湘王殿下應該不會懷疑這一點吧?”
“本王只是覺得,將國家前途交到年輕的皇后手中,實在是無法安心。”湘王嘆了口氣,不再堅持了。
謝遙笑道:“還有我們啊!湘王,只要我們五人同心協力,一起輔助皇后娘娘,元寧一定能夠強盛繁榮的!”
舉重若輕、綿裡藏針是謝遙一向的器度。
面對都不放鬆的幾個人,湘王也只得同意“母后攝政”。
五位顧命大臣總算在天黑前到長和宮晉見文端皇后,向她稟告所有事情,紫蘇沉默地聽着,並未有任何疑問,似乎對他們的決定全無異議,湘王沒有等她發話便稟告,要去向慈惠太后請安,便先行告退了,事情說完,尹朔也告退了。
“聽說尹相從不捲入任派別,看來並無虛妄之處啊!”齊朗不禁感嘆。
“沒錯。”謝遙點頭,“尹相一心只想爲百姓做點實事,對名利上的事,倒是不放在心上。”
“那湘王呢?”紫蘇問道,“他是隻求公義的人嗎?”
顯然是問在朝時間最長的謝遙。
謝遙不知該怎麼說,答得非常謹慎:“娘娘,湘王是陛下最爲信任的兄弟,對於權力名位,一直以來也並不看重,可以說是一位值得敬重的人物,不過,可能是與臣等及娘娘有些誤會,他的心中有着牴觸的情緒。”
“不錯。我看他是爲反對而反對。”永寧王也無奈地搖頭,在戰場上,他也曾與湘王並肩作戰,明白他的爲人。
“爲了陳氏家族嗎?”紫蘇明白了。
“那就請謝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吧!”她淡笑,“你們五人還是要和睦纔好!”
“是!”謝遙應承下來。
“可是我懷疑,是否會有效!”齊朗覺得不是很樂觀,“他的背後還有慈惠太后,她可不是會犧牲自己利益的人!”“慈惠太后那裡由我應付!”紫蘇自然也不會輕忽這位長輩的影響力,不過,“湘王和太后要分開來對待,至少,現在,你們不要太與他計較。”
“臣等明白了。”三人齊聲應道。
“謝老,時間不早了,您先回去吧!”紫蘇微笑着對謝遙說,“我和大哥他們再說會兒話。”
謝遙笑着起身,行禮告退。
江山代有人才出!現在也用不着他這個老頭子事必躬親了!
“將紗簾收了吧!”紫蘇下令。
“陳氏家族已經不復往日了,難道娘娘還是在擔心嗎?”夏承正對妹妹神色間的擔憂有些不解。
紫蘇淡笑着對他解釋:“大哥,母親還活着時,永寧王府是誰在當家?”
“是母親啊!”夏承正理所當然地回答,正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卻又頓時恍然大悟。
“雖然說皇后是至高無上的,但是,我真正能控制的範圍,又怎麼比得上在皇宮中數十年的太后呢?”紫蘇說得輕描淡寫,卻又無比冷漠,“再說,辛苦經營了幾十年,到最後卻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她怎麼會甘心?”
“宮中的事,臣等是有心無力,娘娘只能自己來了!”齊朗笑說,倒不是真的擔心。
“那麼,是不是讓英王與興王儘快返回封地?”夏承正提議。
當年隆徽皇帝封長子爲英王,次子爲興王,三子爲瑞王,俱是二品王爵。
元寧皇朝的王爵分爲五品,皇子受封時是依照母親的地位區分品級的,但是隻有立有戰功的王才能擁有一品的王爵,依照戰功,一品王爵分爲三等,現在的王爺中只有湘王與永寧王是一品一等王爵,不過,永寧王是元寧皇朝開國功臣所受的爵祿,除非犯下叛逆大罪,否則就始終是一品王爵,而且在歷代永寧王中只有三位未能立下戰功,而不是一等王爵。
“按照舊例,大行皇帝喪期結束,回京奔喪的皇子必須返回封地,讓宗人府去處理這件事就行了。”齊朗進言。
“我也是這麼想的。”紫蘇贊同,“這種事情我們還是不出面的好。”
“臣明白了。”夏承正聽懂了她的意思,知道該怎麼做了,“臣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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