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空間。
這次的許願者坐在石凳上許久，千雁沒催促，在旁邊泡了熱茶，等着對方開口。
許願者模樣不過二八年華，穿着一身鮮紅的嫁衣，表面看起來貴氣又精緻。
實際上千雁一眼就能看穿對方的死相，許願者本來的面目應該是紅嫁衣破了不知道多少個窟窿，還有鮮紅色的血液不斷流淌着。嫁衣都破成這般模樣，可想而知她身上對應的就有多少個傷疤。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這位許願者是死於萬箭穿心。
不同尋常的茶香味終於讓仲莫憂回神過來，她對着千雁拜了拜：“原來大人已經到來，莫憂方纔想起一些往事入神，大人莫怪。”
“無事，喝點茶再說你的事吧。”
仲莫憂沒拒絕，只嗅一嗅就知道這茶水不一般，待喝上一口，她靈魂上的沉重瞬間減去不少。想到自己的事情，她更多了幾分信心。
“我生於武陽侯府，我爹排行第三，是武陽侯的小兒子。別看武陽侯是個爵位，實際上外強中乾，聽起來好聽，不過是一落魄的勳貴。大伯二伯都是五品小官，看似風光，實際上依舊是沒什麼實權的閒職，還是花了銀兩買的。”
“爹是個骨子裡有一些清高的人，他喜愛山水詩詞，在許多人看來他是個自由自在的富貴公子哥。上頭有兩個哥哥，他身上沒什麼壓力。他有些文采，但骨子裡的驕傲，讓他厭惡官場，因而考了個秀才後，便沒有再繼續下去的想法。”
“武陽侯府一家子自然是不願意他放棄，可他執拗，他不願意下場考試，誰又能逼迫得了呢？”
“我娘是一商戶女，也是一個喜愛風花雪月的人。只是比起爹，她沒有那些清高和驕傲。風花雪月她要，銀子這些俗物她也要。整個武陽侯府，沒一人樂意他們成婚。偏偏他們是恩愛的，爹執拗的性子再次贏了他們。其實後來我才知道，武陽侯府妥協的一個原因是，我娘很富有。外強中乾的武陽侯府，爲了給前兩個兒子謀官職差不多見底了。我孃的出現，一下就減輕了他們的負擔。”
“爹孃很恩愛，也會與武陽侯府其他人發生摩擦，但這些算小事，一時半會兒不會給他們造成什麼影響，畢竟哪家沒點糟糕的事情呢？”
“直到我六歲那年，靈月公主駙馬暴斃。靈月公主是當今皇帝唯一的女兒，十分受寵。駙馬剛剛暴斃，皇帝就迫不及待放出話來，要爲她挑選一個好駙馬。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靈月公主看上了我爹。”
“我爹確實生得俊美無雙，因爲他那執拗又大膽的性子，哪怕容貌出衆，傳出去的名聲倒是無關容貌了，多傳武陽侯三公子是個出淤泥不染之人。又因爲他有些文采，那些人就不拿他的樣貌說事。以爹的身份，自然是沒辦法接觸到靈月公主這樣身份尊貴的存在。”
“只是少有人知道，靈月公主挑選駙馬的第一個標準就是長相俊美。”
“她可是瀾國皇帝捧在手掌心的明珠，就算看中的人是有婦之夫，那又怎麼樣？更何況這武陽侯是個落魄的勳貴，皇帝做這事更是一點顧忌都沒有，他只需要將武陽侯召進宮去，讓他自己將這事解決就行。”
仲莫憂擡起頭諷刺一笑：“武陽侯本就看不上我孃的出身，又加上他內心迫切壯大家族，面對這麼大一個餅，怎麼會不接？”
“整個武陽侯府，約莫就是我們一家三口不願意了吧。”
“這一次，我爹再執拗也拗不過了，畢竟那是皇權。一旦反抗，可能整個武陽侯府都會迎來禍事。”
“娘在得知這個消息，心中難過，卻也知道沒任何辦法了，一開始有主動和離的念頭。不想……”仲莫憂笑的有些冷，“整個武陽侯府的人都不同意，爹應該是喜歡孃的，不捨得她。其他的人，不過是因爲爹孃和離之後，就沒有大筆的銀子使用了。”
“這世道對女子來說不怎麼好，我外家已經沒人了，娘其實也有些割捨不掉對爹的感情，還有就是捨不得我，便同意了武陽侯所說的，搬進偏院裡面。他們說那靈月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以後爹都住那邊去，兩者不相見，不會有什麼影響，我還能跟着娘一起生活。”
“其實後來想想，娘最放不下的是我，若她真的想脫離武陽侯府，一個人不是沒辦法生活。”仲莫憂哭了出來，“如果不是我，娘肯定不會死。”
“娘是被毒死的，被誰毒死的我不知道，會對她下手的無非就是武陽侯府的人和靈月公主，”仲莫憂對上千雁，目光祈求，“我的願望便是，希望大人能保護我娘，帶着她脫離武陽侯府，讓她一生無憂。再則找到害她的人，報復回去。”
“娘死後，所有財產就是武陽侯府的了。沒了孃的日子，我的日子逐漸難過起來。爹偶爾會過來，看着我回憶他和娘過去種種。可笑的是，回憶之後，他還是會過去陪靈月公主，半點都沒有追究娘被毒死的事情。在靈月公主那邊呆得鬱悶了，他回到侯府這邊找侍妾陪伴，偶爾還會和那些友人去花樓作樂，來消解他心頭的鬱悶。”
“在興頭上，他會寫一些關於孃的詩詞，無關場合，據說加起來有兩百多首詩詞都是關於我孃的。”
“無數人都說武陽侯三公子是個癡情的，可惜造化弄人。”仲莫憂笑得眼淚不斷流出，“爲什麼我不覺得呢？只覺得可笑極了。”
“後來瀾國逐漸衰弱，不得不用和親的法子穩住局勢。皇帝沒有其他的女兒，他兒子們名下也沒合適的。唯有靈月公主的女兒戴芙，戴芙是靈月公主第一位駙馬之女。可是戴芙是靈月公主的掌上珠寶，怎麼可能捨得？於是，這個被送去和親的就成了我。”
“有趙岱這麼昏庸無能的君王，瀾國如何不衰弱？”
“因爲他一句話，我沒了孃親，又因爲他一句話，我便要被送去和親，我恨不得瀾國早早因他而亡。”
“這一走可能就沒機會回來了，在和親敬酒那一天，我準備殺趙岱。成功則賺了，不成功就讓趙岱遷怒整個武陽侯府，將他們都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