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牌的刷刷聲從未如此喧囂。
幾人的內心十分平靜。
數學家轉過頭,盯着葉疏言的臉,金貴的大腦從未短路,但在這一刻他莫名卡殼,瞪着眼,若不是有面具擋着只怕非常搞笑纔是。
他剛剛聽到的是小姑娘的電碼?這裡也有人知道摩爾斯?
葉疏言也很尷尬,尤其被這麼明晃晃的盯看,更是壓力山大。
這種行爲就像是兩個朋友在聊天,忽然有個陌生人插了進來。
“要加牌嗎?先生?”荷官皺了皺眉,再次問道。
“嗯,不要。”數學家回過神,聲音有些打飄,目光遊離。
荷官看了他一眼,賭徒的狀態是荷官最爲關注的,一般來說鎮定冷靜的賭徒往往才能得到大筆財富。
他們原本已經打算讓服務生開始插手,擾亂對方思路,只不過現在看樣子不用了,對方的心亂了。
“加牌”葉疏言的暗牌是A,明牌是3,被爆的可能性不高。
一輪過後,葉疏言以20點贏得本局勝利,贏得五個100面值的籌碼幣。
重新切牌的時候,荷官的速度更快了,一般人根本看不清他到底怎麼洗牌的,只感覺眼前刷刷刷的撲克飛過,葉疏言自然也看不清對方的洗牌,但他有外掛。
切牌時,來自身後敲擊桌板的長短音就沒停過,剛開始他還不適應簡化了的電碼,無法立刻轉換成文字,大概四五句話後,他就能毫無阻礙的把電碼轉化成文字。
【對方抽取了各三張Q、10、K,換成了7、3、5】大牌和被替換成小牌中牌,那麼所有人被兩張牌加起來低於十五的概率被大大提高,那麼勢必會加牌,而加牌更容易被被爆。
葉疏言沉着臉,目光牢牢地鎖在荷官洗牌的動作上,良久,洗牌結束,荷官開始發牌,他的袖子裡必然還有牌,可以隨時替換掉自己的暗牌,幾位賭徒的臉色都不太好,來這裡玩的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太好的技術,多數還是憑自己的運氣和多年打牌的經驗。
而普通人在賭桌上,無法剋制的一點就是“貪婪”
當手上的牌點數超過“十五”時,能忍住不繼續加牌的人不超過10%,這在一般人看來匪夷所思,畢竟當你手中的牌超過15,那麼距離21點,最多隻有6個點數的空缺,而21點遊戲裡的小牌數量必然小於中牌和大牌的總和,如果加牌,那麼百分之七十會直接被爆。
然而,在賭徒心裡,六點的空缺那絕對是贏不了,既然15點贏不了會輸,那麼爲什麼不再叫一次牌?或許運氣好就成了21呢?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六點加上去,無限接近於21才能讓他們惶恐的心臟停下,所以這就是賭徒心態,足夠瘋狂。
當荷官把大牌換成小牌中牌後,他們到手的電視必然是16、15、17這樣危險的數字,叫會被爆,不叫必然不可能會贏,葉疏言打開自己的暗牌,明暗相加正好15點,如果叫,按照荷官洗牌順序,輪到給他的牌一定是大於6,他肯定會被爆。
【不能再玩下去了】
要收手了。
葉疏言內心的想法,恰好和那串摩爾斯電碼相吻合。
不動聲色的環顧四周,周圍的人臉色依舊或緊張或平靜,似乎是沒有一個人有嫌疑,他現在真有些好奇,到底是誰在給數學家開掛了。
接下去的賭局如他所料般十分艱難,荷官不停地調換着自己袖子裡的撲克牌,賭徒被壓得完美沒有希望,乾脆利落的輸掉兩局,葉疏言在一輪結束後,和數學家同時離開賭桌,他們一離開,位置立刻被另外兩人坐下,一男一女,看上去相當富裕。
荷官擡起頭,銳利的目光掃過數學家的臉,微不可見的點了點下巴,又狀似無意般繼續拆新撲克牌,低頭洗牌時臉上又成了那副微笑着的疏離模樣。
他身後的兔女郎立刻湊了過來,拿起他身前的賭資,表情更爲溫柔,聲音柔柔弱弱,還真像個兔子:“我們這裡還有其他好玩的,小姐要繼續嗎?”客人玩的越多,她的抽成越高,她當然是恨不得客人一直玩下去。
“嗯?”葉疏言淡淡應了聲,給兔女郎一枚十籌碼幣,自己拿了兩枚100的籌碼幣,把剩下的都給了萊昂納多,挑着眉,嘴角帶着壞笑:“你今晚輸了多少?”
萊昂納多看他的表情忍不住有些牙癢癢,一晚上輸個幾萬他還是能揮霍的起,不過輸得起和掉面子又是兩回事,跟個小姑娘說今晚輸了錢實在是丟人!
不過,憋屈了沒五分鐘,他到底倒是驚訝於小姑娘的技術,又忍不住湊近。
到現在他自然也不可能蠢到真以爲對方是靠運氣贏了那麼多,他伸手拿了兩個籌碼幣上下拋着玩,相比較於贏回本錢,他更想學一下如何賭。
“這些歸你,你教我賭怎麼樣?”出神入化的賭博技巧,那絕對是多數年輕大男孩心底的夢想,要是真能玩這一手無論是泡妹還是跟兄弟出去玩都有面子,萊昂納多故作正經。
餘光偷偷的看向小姑娘的臉,他不至於上癮,就是覺得小姑娘坐在賭桌上的姿態像極了女王,高傲而不可侵犯,帶着翻手雲覆手雨的魄力,微微擰緊的脣線,倨傲揚起的下巴,線條柔順的側顏格外動人。
即使連輸四五局,也沒看到她表情變化,她冷靜的就像是機器人。
猶如第一次見面時兩人互不相讓的表演,這一次小姑娘的獨角戲讓他驚歎不已,他更好奇,小姑娘身上他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葉疏言以一種一言難盡的表情看向萊昂納多,就像是看着還不會坐卻依舊蠢蠢欲動想要學習跑步的小嬰兒。
他轉頭對着兔女郎和萊昂納多身後的服務員道:“幫我們把這些換成錢,打到他的賬號裡,另外給我們帶兩杯飲料。”
即使知道那個小姑娘是刻意把他們支開,不過按照規矩他們也不得不離開,這家賭場能夠在這一邊屹立不倒,自然有自己的生存規則,他們絕不會讓客人在自己的場子裡出問題,這裡的客人自然是指哪些能夠給賭場帶來實際收益的肥羊。
至於那些被掏空了的窮鬼,他們的死活和賭場又有什麼關係呢?
兩位服務生微笑的離開,葉疏言看了看四周,依舊有許多隱蔽的視線,不過好歹沒貼身監控了。
他放低聲音,語氣中夾雜着不懷好意的笑聲:“荷官洗牌切牌的時候,你能記住他切掉的牌嗎?”
想要做個勝率靠譜的賭客,第一點就要有絕好的記憶力,能夠快速記住荷官切下去的牌,在心底換算出剩下的牌數和牌面,第二點就是完美的心算能力,要算出每張牌出現的概率,並作出相對於的動作。
要是連牌數都記不住,那還玩什麼,等着被人玩死還差不多。
切掉的牌?萊昂納多愣了下,隨即像是反應過來般,不可思議的瞪大眼,聲音都陡然高了一度:“你全記住了?”
全記住?那倒不至於,葉疏言搖頭:“百分之九十,沒辦法做到百分百,時間太短。”每一次切牌速度在三到四秒,記住牌的同時要計算剩下的牌號碼,即使有記憶宮殿對他而言也有些吃力。
畢竟,他常把記憶宮殿當做儲藏室,需要時纔會尋找需要的素材,當不需要它僅僅只是普通的大腦,這也是爲什麼他擁有身體本體的記憶卻依舊能保持自我的原因。
百分之九十!萊昂納多瞬間啞口無言,他甚至有些懷疑小姑娘是故意炫耀,要知道萊昂納多高中輟學演戲,除了喜歡演戲這個原因之外,還有一點就是他是個學渣。
“還想學?”不懷好意的問道。
萊昂納多瘋狂搖頭。
葉疏言想了想:“拿去玩押大小吧,這個感覺簡單。”
骰子?萊昂納多也注意到一旁的骰子桌,很簡單,一種被叫做骰寶的遊戲。
買骰子點數的大小(總點數爲4至10稱作小,11至17爲大,圍骰除外),故也常被稱爲買大小(Tai-Sai)。
骰寶是莊家永遠處於有利位置的賭博遊戲。閒家無法以技術提高得勝的機會,長遠來說莊家必勝。各種投注中以“大、小”對閒家最爲有利,但莊家仍然擁有優勢。
“不過我沒玩過,保不住又把你輸的乾乾淨淨。”葉疏言事先申明,他可沒有那麼多小金庫可以揮霍,要知道他的片酬大概是萊昂納多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一些。
他滿不在乎的聳聳肩:“大不了咱們反着壓,你壓大我壓小。”
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
“莊家通吃怎麼辦?”
“……沒那麼倒黴吧?”
兩人走近一張人少的賭桌,葉疏言看了幾局,發現確實沒什麼規則可言,只不過荷官搖骰子是否做了手腳就不知道了。
葉疏言毫不猶豫的壓了大,萊昂納多猶豫了一下壓了小。
“333”骰子開盤,三個骰子整整齊齊的三字朝上,行了莊家贏。
“……”這種魔鬼運氣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萊昂納多轉過頭,用那雙海藍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葉疏言,這傢伙太邪門了吧?
“嗯……可能是是個意外。”
接下去的十句,萊昂納多終於見識到,什麼叫“花樣輸錢”。
葉疏言深覺壓力山大,忍不住嘀咕:“不應該吧,運氣也太背了吧?”
事實證明,他運氣確實不咋地,只要是他壓得就沒有贏得,無論換幾桌都一樣。
雞賊二人組開始葉疏言壓十籌碼幣,萊昂納多反着壓一百的騷操作。
“Yan以後聚會我都帶上你。”贏得個盆滿鉢滿的萊昂納多終於體會到快樂。
正在看自己小黑手的葉疏言忍不住黑了臉,這絕對有問題!
葉疏言和萊昂納多又各自玩了幾把,沒了葉疏言再也沒能贏錢的萊昂納多深覺沒意思,把剩下的籌碼幣都拿上準備走人。
“我們要回去了嗎?”玩過之後也就那樣,葉疏言說話間又看到了穿梭在賭桌前的數學家。
雖然好奇那個數學家和他的同夥是誰,不過顯然他最好別和那個數學家扯上關係,因爲已經有不少目光盯上那個倒黴的數學家了。
今天一晚上,保守估計,對方在沒有出老千的情況,贏了起碼十萬!
“你覺得那個數學家會倒黴嗎?”大概是演員對於視線和鏡頭天生的敏銳,萊昂納多幾乎不用刻意觀察,就能感受到小姑娘的目光一直隱蔽的在那個數學家身上打轉。
“覺得?”葉疏言語調怪異的重複了一遍,臉上帶着和煦的笑容:“如果我是他,今晚我將不會離開賭場。”
畢竟是混好萊塢的,那裡的骯髒不比任何地方少,萊昂納多看向他嘴角揚起的笑容,幾乎是瞬間懂得了他的意思。
賭場會保護賭徒在賭場勢力範圍內的安全,畢竟說實在話,賭場這地方是開門迎客做生意的,要是在自己的地方發生客人被殺被搶事件,誰還敢來?
“只不過他似乎不是這麼想的。”萊昂納多吹了個口哨,語氣輕佻,目光落在那個數學家身上,親眼看着他出了賭場門。
兩人把籌碼幣全部兌換在了銀行卡中,輸輸贏贏,總的來說兩人今天也撈了個本,玩的挺開心的。
賭場還提供了更換的衣服,或許是防止顧客在門外被堵,貼心的讓人大爲感動,兩人在更衣室換了衣服,自然衣服也是要錢的,兩件普普通通的外套加起來要三百美金。
“……”付錢的時候,葉疏言真心覺得賭場老闆真會做生意。
萊昂納多走出賭場時,看了眼手機,才驚訝的發現已經凌晨四點多了,再過一會兒可能都天亮了。
但他毫無感覺!
“果然,賭場真是令人墮落的地方。”葉疏言摸了摸肚子感嘆道。
萊昂納多準備招出租車回酒店,不過這個時候不太好叫車,萬籟俱寂,天空飄着小雪,洋洋灑灑的路面空無一人,說話間還能聽到一絲絲回聲。
“Yan那個是不是數學家?”
萊昂納多眼尖的看到那個男人,即便對方換了衣服他還是能夠一眼就認出。
他往那邊走做什麼?兩人都不是什麼好奇心重的人,不過對方黑燈瞎火的往小巷子裡走就有些引人注意了,還沒等兩人離開,又一道黑色身影緊跟在數學家身後,還賊頭賊腦的左右看了看。
“那人果然有麻煩了。”隔着一條馬路,把跟蹤事件看的一清二楚的葉疏言道。
“要跟過去看看嗎?”這種只會出現在電視電影裡的場景足夠令人提起好奇心。
“啊!”短促的尖叫響起,戛然而止。
默契的對視一眼,兩人飛快的穿過馬力,往小巷子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