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不是個願意聽話的人,相反,反社會人格從來不知道什麼叫順從。
他們沒有共情的能力。
但多數時候,她因爲嫌棄麻煩而看上去懶懶散散,沒什麼攻擊性,所以在聽到女老師不太友好的訓斥聲,海拉也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聳了聳肩膀,繼續靠着椅子,目光慵懶,漂亮的美人尖半隱在發間,沉默的欣賞車外飛馳而過的風景。
氣氛再一次回到冰點。
與其讓小姑娘繼續語出驚人,倒不如繼續安靜。
“那是東方明珠嗎?太漂亮了!”說話的是坐在前座的一位老婦人,她對着自己的丈夫說道。
他們是一對來旅遊的夫婦。
察覺自己語氣有些強硬的女老師適時微笑,開口解釋道:“是的,它是東方明珠,晚上還有燈光秀,也許你們會有興趣。”
她像是給自己找了個臺階,開始介紹起魔都旅遊景點。
“魔都是不是也有斜塔?”那位叫阿爾瓦羅的男人,也就是調戲海拉不成反被嚇到的小年輕不客氣的打斷女老師的解說。
他這次是用英文說的。
氣氛終於好了起來,女老師自然樂於給他們介紹:“對,上海護珠塔也是出名的斜塔。”
阿爾瓦羅點點頭,掃了眼在座的各位老師,目光隱隱帶着倨傲,他大聲道:“那一定是仿造我們意大利斜塔做的。”
“你們華夏人一點創造力都沒有,只會山寨,爲什麼要模仿我們意大利的斜塔?意大利的比薩斜塔聞名世界,而你們只是偷竊者。”他大聲說道,口若懸河,帶着洋洋自得的表情。
他積極表現自己的方式是詆譭別人,愚蠢而又可笑,被打擾到的海拉看了他一眼。
幾位聽懂了的老師滿臉憤怒的擡頭,恨不得直接飆英語理論。
處於記憶宮殿的葉疏言忍不住捏了捏拳頭,冷靜的拿出一本書,語氣冰冷:【海拉,按照我說的說。】
坐在位置上的海拉歪了歪腦袋,察覺到腦海中那傢伙的憤怒,心情詭異的變得十分愉悅,她勾了勾嘴角。
漫不經心的跟着唸到:“意大利比薩斜塔建造於1173年8月,上海護珠塔建造於1079年,磚石結構,七層八角,高18.82米,由於地基變動故塔身傾斜,按照傾斜尺度變化,會在2015超過意大利比薩斜塔。”
海拉用中文複述了一遍葉疏言的話,然後特地又用英語又說了遍。
所有人都驚訝的看着她。
包括,那位嘲諷斜塔抄襲的男人。
過了幾秒,所有人又齊齊的把目光投向那個男人,眼底的嘲笑幾乎溢出。
連帶着那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孩子,也莫名覺得有些緊張。
“你什麼意思,想打架?”被接二連三的拆臺,男人也沒了所謂的紳士風度,用着意大利語大聲衝着海拉吼道。
他拳頭死死捏緊,聲音越大氣勢越足。
海拉擡起頭,沒有感情的眸子如同注視死物,冷冰冰。
“記住你的挑釁。”一隻敢衝着主人吼叫的狗?海拉微笑,她向來習慣訓練狗。
那一瞬間,一種可怕的戰慄以他腳底板蔓延全身。
阿爾瓦羅感受到曾經在黑手黨身上才能體會到的膽戰心驚,從心底騰昇而起的恐懼,密密麻麻遍佈全身。
他僵硬的坐下,木着腦袋,心裡慌的不行。
其他原本還擔心會發生衝突的老師們不明所以,在看到阿爾瓦羅安靜下來後紛紛鬆了口氣,爭吵不再,氣氛也變得不大好。
好在快到學校了。
又過了幾分鐘,黃色的麪包車緩緩開進校區,停在大門口。
車上的人魚貫而出,紛紛逃離這奇怪的氛圍。。
正當帶隊老師準備帶領所有人去大會堂時,海拉突然發難。
一個箭步,幾乎沒人看清她怎麼移動的,她衝到阿爾瓦羅身邊,拽着他的衣襟以完全無法反抗的力道把他的身體扯過。
冰冷的碧綠眸子直視他的眼睛。
阿爾瓦羅猛地反應過來,飛快擡手,拳頭揚起,準備揍上去!
還未逼近,海拉嘴角扯了扯,一擡腿,毫不留力的踹向他的膝蓋,劇痛席捲而來,幾乎令他眼淚瞬間潰堤。
整個身子也因爲劇痛失了平衡,身體往一旁倒去。
她眯起眼,輕輕鬆開衣領,以拳化掌直接往男人脖子上劈去。
【住手!】
葉疏言飛快吼道。
被他的大嗓門嚇了一跳,海拉頓了下,也就錯過了往男人脖子頸椎的角度。
既然不能一擊斃命,也就沒有繼續的必要了。
嘖,剛剛那一下不會讓他立刻死……嗯,會慢慢死。
【我只是教訓一下他。】
海拉表情無辜。
葉疏言眯起眼,警告【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下死手,再有下一次,我會拿回身體使用權。】
【……】被威脅了
海拉撇撇嘴,看上去就像是小女兒撒嬌一般。
所有人都被她的舉動嚇住了。
海拉無辜的看向那羣傻眼的人,用英語道:“我只是試一下中國功夫。”
說着她紮了個馬步。
“……”誤會?
“……”好厲害啊!
“……”這根本不是中國功夫吧?!
所有人心底瘋狂吐槽,不過礙於面子大家都沒說話罷了,只有那羣孩子一臉崇拜的看着海拉。
這個大姐姐實在是太厲害了吧!
“咳咳,我帶你們去大會堂。”帶隊老師打破死寂。
一位男老師伸手扶起阿爾瓦羅,特意把兩個隔離,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氣場不合吧。
阿爾瓦羅現在已經徹底沒了自信,只想離這個怪女人遠點。
收穫全場最佳的海拉默默拍了拍灰塵。
女老師默默懷疑人生。
不過這個女人也太厲害了吧,輕鬆撂倒一個男人?
重新歸於平靜,帶隊老師深感心累。
他今天出門一定是沒看黃曆。
海拉跟在帶隊老師身後,心情愉悅的看着那羣趴在陽臺上往下看的孩子。
這種不含惡意的好奇並不會令她覺得被冒犯,自然她也不會對這些孩子下手。
愛護幼苗是每個智慧種族都刻在血脈中的本能。
一路上安靜的跟在最後,漂亮的小臉蛋雖面無表情,卻也不顯得可怕。
嚴老師忍不住瞥了她好幾眼,總覺得剛剛發生的事就像是一場夢,比如小姑娘單手撂倒一名漢子?
那種一不小心看到的眼神,令人害怕的陰沉目光,就像是什麼不知名的兇獸一般,帶着令人窒息的壓力,即使是個男人也感到莫名腿軟。
“不要再盯着我。”
海拉忽然扭頭,毫無感情如同琉璃珠的碧綠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嚴老師,嚇得他差點腿一軟。
如果再盯着她看,她可不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畢竟她只答應葉疏言不會隨便把人殺了,到缺個胳膊少個腿,或者少點內臟之類無關緊要的小事,她可不保證不會發生。
被她可愛的小臉蛋盯着,嚴老師這回不僅不覺得害怕,漂亮精緻的容貌像個真人芭比,被盯看時反而莫名地有些害羞。
低聲用英文說了句sorry,快步跟上大隊部,腦子裡全是小姑娘安靜走路的模樣。
……意外的令人心動。
她安靜的時候,好像會有一種令人忍不住靠近的魔力,很有親切感,會不自覺上前和她搭話。
太奇怪了吧?
兇殘時像魔鬼,安靜後又像是天使。
嚴老師按住自己躁動不安的小心臟,故作嚴肅的推了推眼鏡。
難得見到外國人的孩子們紛紛趴在窗臺上好奇。
“那是外國人?”
“他們和我們長得不一樣,那個大姐姐的頭髮是金色的,染得嗎?那個人是棕色的!”
“我們的新老師嗎?”
“我討厭英語。”
小孩子們趴在窗口嘰裡呱啦的討論着,目光中帶着好奇。
看他們一路走過,自認爲小聲的嘀咕傳入所有人耳中,不過外國人聽不懂,老師們也不會真的呵斥他們,只不過圍的多了就會讓他們散開回位置上學習。
【所有的幼崽好奇心都很重。】
海拉默默給這羣聒噪的幼崽戳上話癆的標籤。
正在看劇本的葉疏言聞言擡起頭,透過大屏幕,像是看電影般能夠看到外界情況。
片刻,他低下頭繼續翻動劇本,他能感受到海拉並非真的不耐煩,只是下個定義而已,他放下心,繼續投入到劇本中,隨意的迴應道【好奇是孩子感受世界的本能】
【……】
第一次海拉不想和葉疏言聊天,這傢伙是老學者嗎?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忽然,海拉停下,若有所思的看着阿爾瓦羅的背影。
她剛剛感受到他在注視着她,帶着濃烈的惡意。
真是有意思呢。
人類這種生物啊,對於危險永遠遲鈍的讓她覺得不可思議,動物都有的趨利避害,不過這一點似乎在人類身上完全感受不到。
完美的退化。
他們總會不自量力的去嘗試一些能夠送命的行爲。
最近兩天,她不會無聊了呢。
海拉再次彎了彎嘴角,眼底流露出愉悅。
這一次活動,總共有四十來位外國友人蔘加。
到了大會堂,經典的中國紅色彩刺激着目光,海拉厭惡的看着那羣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的人類。
只有弱者纔會聚集在一起以尋求共同點。
她選了個角落坐下,安靜的性格,出色的容貌,惹的人頻頻注視。
這樣的視線更她不悅,在她耐心快見底時,會場逐漸安靜下來,她的身邊坐下一位圓臉的女人。
“你好,我是明天和你一起授課的老師,我叫王秋海。”名叫王秋海的女老師小聲介紹自己,當然她說的是英語,這麼一說,每一位外國人身邊都坐着一位本土老師。
環顧四周後海拉矜持的點點頭,倘若論禮儀,在獲取他人信任時她絕對是最優秀的,她露出一點點笑容:“你好,你長得真可愛。”
對方紅了臉,小聲說道:“你真漂亮。”眼中帶上毫不掩飾的愉悅度也好上幾分。
看,人類就是如此愚蠢的生物。
永遠分不清,對方釋放的善意是否帶着惡意。
不過,海拉笑妍妍的看回正前方。
她就喜歡這樣愚蠢的生物,足夠愚蠢才能源源不絕的出現。
校長走上講臺開始演講,身邊的老師會同步翻譯。
大概意思就是:他們會在明天和那羣可愛的孩子們見面,然後與他們分享不同國家的生活方式,各種節日,結束後他們還能獲得學校贈送的小禮物。
答應參加這個活動的外國人多數上了年紀,教養也不錯,細看下來整個會場只有四五個年輕人,海拉應當是其中年紀最小的,還有一位黑人媽媽帶着兩個黑人兒子。
在她心情還不錯的時候,她是相當有耐心的存在。
能夠出來放風,她的心情確實不錯,即便講臺上那個聒噪的男人說這一些無聊的話,並且還有越說越久的趨勢,也沒能讓她生氣。
結束完會議,海拉被分配到身旁這位女老師的宿舍,標準雙人間,這兩天會由女老師帶她參觀學習,並且這位老師明天會同她一起與孩子們交流。
一個矮矮胖胖,對危險毫無警覺的蠢女人。
和華夏人分不清外國人的面孔一樣,歐洲人也同樣分不清亞洲人扁平的五官,起碼海拉就沒看懂這位女士和另一位帶他們過來的女士有什麼區別。
哦,除了身高,這一位要比她矮一個頭。
“要去吃飯嗎?”在同事嘴裡知道這位“葉疏言”小姐的中文非常棒之後,王秋海就選擇用中文和她對話。
其實,剛開始看到自己要配合的外國友人長這麼漂亮後,她免不了一陣擔憂。
這個來自美帝的女孩長得太過漂亮,讓她有些不敢同她搭話,看上去是有距離感的那種美麗。
或許主要原因是因爲她不自信?王秋海搖搖頭,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海拉是聽不懂中文的,不過葉疏言會在腦子裡幫她同步翻譯,並且告訴她如何回答,不至於掉馬。
看她緊張的模樣,海拉有些好奇。
明明她看樣子十分怕和自己搭話,那麼這個華夏女人爲什麼還要努力和她說話呢?
看她說話的樣子像極了膽怯的倉鼠,圓溜溜的大眼睛有點可愛,海拉露出引/誘獵物時的耐心。
她擺出完美的微笑:“好的,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