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修路的事,蘇啓榮對沈孟青的態度好了一些,但是回到家裡,還是把他訓了一頓,說他對領導沒禮貌,太傲氣,爲人之道不行。
沈孟青低着頭一聲不吭的聽着,這個世界上唯一讓他俯首稱臣的大概就是他的老丈人了,沒辦法,誰讓他要娶人家的閨女呢?
蘇啓榮教訓沈孟青的時侯,蘇思琪特意走開了些,等父親過完嘴癮上樓去了,她才悄悄溜進廳裡安撫被訓得頭低低的男人。
“累了吧,喝口水。”一杯熱度剛好的茶遞到手裡。
沈孟青說:“我累什麼,一句話沒說,你爸才累,估計嘴都講幹了,你泡杯茶給他送上去。”
“他端了杯子上去的,渴不着他。”蘇思琪拍着男人的背:“讓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沈孟青說:“說實話,今天那幾聲岳父我是壯着膽子叫的,沒想到你爸默認了,沒讓我下不來臺,衝這,再訓一頓我也值。”
蘇思琪捂嘴直樂:“我看你是受虐受上癮了,行,以後讓我爸每天訓你十回八回的。”
“我其實也看出來了,你爸是在找平衡,他不樂意把你嫁給我,但是沒辦法,不拿我撒撒氣,心裡沒法平衡。所以我給他找了個事幹,有事情忙起來,他心態會好一些,再說修路的事總還要和我打打交道,也有利於增進彼此的瞭解,培養感情。一舉兩得,好不好?”
蘇思琪睜大了眼睛:“沈孟青,你夠精的啊,算計到我爸頭上去了,真是個奸商!”
“這不叫算計,這就合理安排。”沈孟青笑了笑:“我們在這裡呆不長,萬一你爸又反悔怎麼辦?必須和他保持一定的聯繫。”
蘇思琪點點頭:“這樣也好,讓你們倆個多接觸,培養一下感情,”說到這裡,她突然想到:“哎,要不我跟你家裡人也這樣,找個什麼事情,能常和他們有聯繫的。”
“千萬別,”沈孟青斷然拒絕,“我家的水太深,我不想讓你受到傷害。”
“沒關係呀,就算他們要訓我什麼的,我也可以忍啊!”
“不一樣的,”沈孟青有些不耐煩,“總之,我家的事你不用理會,我自己會解決。”他起身上樓:“我睡覺去了,你也早點睡吧。”
蘇思琪看他突然變了臉,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怎麼了?反正是喜怒無常的男人,再怎麼變臉,她也見過。
沈孟青上樓進了房間,坐在牀邊發呆,他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在北安,在S市,乃至國外,那個神秘人如影隨行,好象不取蘇思琪性命絕不罷休,但是在餘鄉卻是風平浪靜,難道說那個神秘人沒有跟來?
他是臨時跟方卓越換車的,因爲害怕象在北安一樣,對方在他的車上做手腳。神秘人好象對他的情況非常熟悉,他的車,他的房子,甚至是阿野,他有辦法規避阿野的調查,所以至今也沒有很有用的線索。
沈孟青來之前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不管是在家裡,還是在外頭,都非常警惕。他們早上去捉魚,那地方偏僻,最好動手,可是神秘人沒有出現,是不知道他們來了餘鄉?還是有別的原因?
一連過了幾天清靜日子,倒令他有些不踏實了。
所以他要修路,一來是做好事,二來可以和蘇啓榮保持聯繫,三來他是故意要放出風去,看看那神秘人倒底來不來?
他一直在想着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怎麼想都覺得怪異,如果單單是爲了拆散他們,就要取蘇思琪的命,那幕後主使的心也太狠了。
點了根菸,深深吸了一口,緩緩吐出一口濃煙。
沈銘儒和施捷茜都不是普通人,真要觸及他們的利益,再歹毒的事也做得出來,四年前的車禍就是最好的證明,但……直覺告訴他,那個神秘人不會是沈銘儒的人,更不象施捷茜的人,倒底會是誰呢?還有誰不希望他們在一起?
是曾經跟他有過瓜葛的女人嗎?時間過去太久,很多女人的面孔他都淡忘了,馬佳欣?趙小菁?林妙兒?還是跟蘇思琪有過節的雲姍姍?
倒底是誰?他把臉埋在手心裡,只覺得焦頭爛額,指尖的菸灰輕輕墜下,很輕的一下,他卻象被嚇到了似的,猛然擡起頭來,看着地上的灰燼發怔。
接下來的幾天,依舊是風平浪靜,神秘人沒有來,施工隊卻來了。
王鎮長弄了個非常熱鬧的開工儀式,請了舞獅隊,鑼鼓喧天,又放了禮花和鞭炮。鎮上的居民聽說是修路,個個歡欣鼓舞,跑來看熱鬧,把整條街都圍滿了,黃澄澄的壓路機一字排開,上面也是披紅掛綵,喜慶得很。
這樣的大好事,省市兩級的各路媒體蜂擁而至,在現場擺開長槍短炮,就象這裡有一場舉世矚目的盛會似的。
沈孟青被請上臺剪綵,他右邊是蘇思琪,左邊是蘇啓榮,三個人站在正中間,手上拿着金色的剪子,對着媒體微笑。沈孟青面對這種場合素來是得體從容,蘇思琪和蘇啓榮卻是無比激動,特別是蘇啓榮,這一生平淡無奇,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和鎮裡的領導們站在一起剪綵,還有這麼多人錄像拍照。
因爲沈孟青的特殊身份,媒體對他極盡讚美之詞,連帶着蘇思琪也被說成是不忘本的小鎮姑娘,深度挖掘她的過往,甚至採訪到了她小學和中學的老師和同學,人人都誇她好,好象從小就顯出與衆不同的潛力。
蘇思琪看着報紙上,電視上對自己的大力吹捧,洋洋自得。她如今成了鎮裡的名人,走到哪都有人跟她打招呼。
蘇家大門從早到晚都是敞開的,平時不太往來的七大姑八大姨也找各種藉口到家裡來串門,每天都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堂叔堂嬸還有堂哥每天大清早就過來幫忙打招呼,儼然把自己當成了這裡的主人。
蘇思琪看到這樣的熱鬧場景先是高興了幾天,後來就不勝其煩,應酬的人太多,她笑得臉都僵了,於是拉着沈孟青出去躲清靜。
鎮子裡也呆不了,剪了彩後,幾乎全鎮的人都認得她和沈孟青,對他們的熱衷程度堪比明星,看到他們就打招呼,還有人請她和沈孟青簽名。蘇思琪終於體現了一把當公衆人物的煩惱。
沒地方可去,只好往山上跑,鎮子周邊有許多山,山上還有好些果樹。小的時侯蘇思琪常跟同學到這裡來玩捉迷藏和打仗的遊戲。
蘇思琪帶着沈孟青到桃林去,這時侯的桃樹纔剛結果,小小的青果上長滿絨毛,看着牙齒就發酸。
蘇思琪揪了一個小青果問沈孟青:“你敢不敢吃?”
沈孟青搖頭:“不敢。”
“我敢!”蘇思琪得意的揚起下巴,“要不我們來比試一下,看誰先吃完一個。”
沈孟青纔不跟她比,雙手擦在口袋裡,神情淡淡的:“不比。”
“比不比?”蘇思琪抓着他的胳膊使勁搖。
男人無動於衷:“無聊。”
“我就是無聊啊,”蘇思琪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把小青果的毛刮掉,在衣服上擦了擦:“不比拉倒,我自己吃。”張嘴咬一口,又酸又澀,她整張臉都皺巴起來,連忙吐掉,拿着小青果左看右看,“奇怪,小時侯吃不是這個味道啊。現在怎麼變了?”
沈孟青看她皺巴着臉哈哈大笑起來,蹲下來說:“不是要吃完嗎?怎麼吐掉了?”
蘇思琪把他推開,起身又尋了顆大的,往衣服上擦擦,輕輕一咬,還是又酸又澀,她疑惑的皺眉:“大概是品種變了,果子不好吃了。”
沈孟青說:“不是品種變了,是你變了。吃過了山珍海味再來吃這個,自然就吃不下去了。”
蘇思琪想一想,覺得他這話倒也有道理,小時侯父親沒多餘的錢給她買零食,但是嘴又饞,所以小青果也覺得美味,現在不一樣了,她見了世面,吃過太多好東西,嘴刁了,味道自然就變了。
這時,沈孟青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走到一邊去接聽。
電話是沈銘儒打來的,語氣很平靜:“孟青,爸爸在新聞裡看到你捐錢修路的事,甚感欣慰。”
“謝謝,”沈孟青口氣淡淡的,他知道沈銘儒打電話來絕不僅僅只是想表揚他。
果然,沈銘儒接下去說:“做慈善是好的,但沒必要這樣大張旗鼓,爸爸看你平時挺低調的,怎麼這次搞得這樣張揚,你是我的兒子,中泰名聲在外,多少雙眼睛在盯着你,你不是不知道。趕緊把場面上的事都收了,要修路就安靜的修,你也別老呆在那裡,早些回來吧。”
沈孟青笑了笑:“沒想到把您都驚動了,其實不是我的意思,是這裡的領導太熱情,非要那樣弄,我也是沒辦法。”
“一個小鎮上的領導你都搞不定?”沈銘儒哼了一聲,“恐怕是因爲蘇小姐的緣故吧,小地方出來的孩子倒底是世俗一些的,爸爸還是那句話,她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是我的事,您無需操心。”沈孟青直接把電話掛了。
蘇思琪走過來:“怎麼啦?臉黑成這樣,誰來的電話?”
“我爸,催我回去。”
“那就回去吧,”蘇思琪說:“我也覺得應該要回去了,你公司裡那麼多事呢,修路的事你不用管了,有我爸,還有王鎮長,他們會好好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