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啓榮叫了女兒一聲,沒聽到應答,走到門邊探頭一看,蘇思琪坐在沙發上對着一面白牆傻笑。他悄悄走過去,突然拍在她肩上:“還魂了!”
蘇思琪嚇了一大跳,沒好氣的說:“幹什麼呀!老頭,小心我嚇出心臟病來。”
“我倒是想問問你在幹什麼?”蘇啓榮坐下來,探究的目光在女兒臉上繞來繞去:“你這幾天有點反常啊,總是一個人發呆傻笑,有什麼好事說給我聽聽,讓你爸也樂呵樂呵。”
“沒事啊!”
“真沒事?”
“真沒事,”蘇思琪嗔怪的瞟了父親一眼:“老頭你一天到晚瞎懷疑啥?”
蘇啓榮上下打量她,目光停在她手上:“喲,手上多了枚戒指啊。”
“啊,這個,”蘇思琪低頭看了一眼,“那天同學生日去餘鄉,在路邊攤上買的,不值錢。”
“以前沒看你戴過戒指,還以爲有什麼情況呢。”
“沒有情況,就是戴着好玩。”
蘇啓榮又看了她一會,說:“你不告訴我算了,自己偷着樂吧,只要不是愁眉苦臉就行。”
蘇思琪抱住父親的胳膊,把頭擱在他肩上,“爸,你放心,我再也不會愁眉苦臉了,林浩楠的事已經過去了,你不要老放在心上,我現在非常非常開心。等我畢了業,找份好工作,再找個好男人結婚,把你接去一起住,我們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好,你開心就好,”蘇啓榮拍了拍女兒的手:“爸爸真希望那一天早點到來。對了,你等着,我有樣東西給你。”他起身上了樓,很快又下來,交給蘇思琪一個小盒子:“你喜歡戒指,這個你戴着玩吧。”
蘇思琪打開一看,是一枚黃金鑲藍寶石戒指,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黃金被磨得很光,藍寶的戒面閃着幽幽的光。
“這是?”
“這是你奶奶留下來的,當年是她的陪嫁,現在我把它交給你了。”
蘇思琪把戒指小心翼翼的戴在手上,左看右看,“爸,戒指還是你留着吧,是奶奶的遺物。”
“這枚戒指是奶奶傳給你媽、的,你媽走了,現在就傳給你了。”
蘇思琪摩挲着光滑的戒面,聲音低低的:“爸,我知道你心裡還想着媽,這戒指你留在身邊當個念想吧。”
“傻孩子,”蘇啓榮摸了摸女兒的頭,“她都走了十幾二十年了,還想什麼,人死不能復生,爸爸早就不想了。”
“那你爲什麼不再找一個?那天堂嬸又提給你保媒的事了。”
“以前是怕娶進來一個對你不好,現在嘛,人過半百,不想那事了。一個人過也挺好。”蘇啓榮笑了笑,起身到廚房裡去,“你進來給我剝幾顆蒜。”
蘇思琪把戒指摘下來放回小盒子裡,跟着父親進了廚房。
她現在是幸福的,可是父親孤單了一輩子,以前是爲了她,現在或許是真的習慣了,但老了更需要一個伴,這件事她要好好琢磨琢磨。
返校的日子轉眼就到了,蘇思琪這次走的時侯沒有往年那樣傷感,倒不是說她捨得父親,而是一想到下車的時侯能看到沈孟青,內心的激動和興奮沖淡了離愁。
回去買的是晚上的票,早上到。雖然感覺時間更短,因爲一覺起來就到了S市。但是在火車上睡得並不好,有男人打鼾,有小孩哭鬧,還有個女生躺在上鋪小聲的煲電話粥。
蘇思琪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夢到她穿着潔白的婚紗挽着父親的手臂往婚禮臺上走,可走近了才發現站在臺上的男人是林浩楠。她很詫異,明明跟林浩楠分手了,爲什麼新郎是他?就在這時侯,教堂的大門被推開,一束很亮的光照進來,光裡走出來一個男人,穿着一身中世紀的騎士裝,顯得非常帥氣,他的腰間還佩着長劍,昂首大步走上婚禮臺,把手伸給她,這纔是她的新郎沈孟青,她非常高興,想到他身邊去,手被卻林浩楠拉住,於是兩個男人爲了爭她,在臺上打起來了。
門又開了,進來一羣人,爲首的男人頭上戴着王冠,肩上繫着金色的披肩,威風凜凜,他的左右站着兩個女人,長得十分漂亮,穿着華麗的宮廷裙裝,後面跟着一羣穿盔甲的武士。戴王冠的男人一聲令下,武力們蜂擁而來,將沈孟青抓住,迅速的帶離了教堂。
沈孟青不停的掙扎,一直回頭看着她,她想去將他搶回來,卻被林浩楠拖住,冷聲說道:“蘇思琪,這輩子你都是我的!”
她氣憤難當,使出全身的力氣,一耳光扇在他臉上,連屋子都震動了,哐當一響,把她嚇了一跳,睜開眼才知道原來是場夢。
她心有餘悸,幸虧是場夢。撐着身子坐起來,撩起窗簾看外面,天空濛蒙亮,應該快到了。
果然,沒過幾分鐘就有乘務員來換票,提醒她不要睡了,還有十來分鐘就到了。
蘇思琪拿着礦泉水瓶子和毛巾到盥洗池去漱口洗臉,冰冷的水撲在臉上有些刺骨,卻讓人一下就清醒了。她對着鏡子梳了梳頭髮,整理好衣服,回到自己的牀位,收拾東西準備下車。
進站了,火車慢慢的滑行,S市是大站,下車的人很多,蘇思琪揹着包排在隊伍中,嘴角忍不住上揚,她是真的等不及了。
下了車,她邁着大步,匆匆的向出站口走去,小說裡形容女人要去見情郎時的迫切心情,她現在算是體會到了,果然是心急如焚。
雖然是清晨,出站口卻是人頭攢動,來接人的不少。蘇思琪一眼就認出了人羣中的沈孟青,穿着淺灰色的大衣,身長玉立,氣宇軒昂,在人羣裡十分打眼。
沈孟青看到她的瞬間,眼睛一亮,擠到最前面向她招手。
蘇思琪很激動,眼睛裡起了水霧,腳步倒放慢了,她從來不是那種扭捏的女孩,但是此刻,她真是嬌氣十足,噙着淚,目光低垂,慢慢的走過去。
她看到男人穿着一雙黑色的高幫靴子,厚厚的底,亮如漆的面一塵不染。她還沒走到這雙鞋子面前,就被他大力的抱住了,然後整個人騰空起來,被他一個轉身帶到人羣之外,還來不及開口,他已經吻住她。
男人的鼻尖挨在她臉上有些涼,但他的脣是火熱的,瞬間讓她溫暖起來,淚水奮力的從眼皮子底下鑽出來,慢慢流進他們的嘴裡,鹹鹹澀澀的。
男人有些吃驚,擡起頭來,聲音嘶啞:“你怎麼哭了?”
她的聲音也啞:“我想你。”
男人的喉嚨輕微的響了一下,捧起她的臉,溫柔的吻在她的眼睛上,喃喃的道:“我也想你,非常非常想。”
蘇思琪從來不知道喜及而泣是這種滋味,心裡又酸又甜,她想大聲喊叫,又想讓男人更深切的親吻她。身邊人來人往,有人遠遠的駐足觀望,有人頻頻回頭,還有人捂嘴輕笑,可是她一點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面前這個男人。
一輪鮮紅的太陽在高樓之間冉冉升起,萬道金光灑向大地,男人的頭髮上染了淡淡的金光,更襯得他俊朗無雙。蘇思琪貪戀的看着他,濃黑的眉,深邃的的眼睛,高挺的鼻,潤薄的脣……心裡又驕傲又興奮,這個幾乎完美的男人是屬於她的!
男人吻她的鼻尖:“冷不冷?”
“不冷。”雖然風吹在臉上象刀子割,但有他在身邊,她就不覺得冷。
男人拿大衣裹着她,“走吧,我們回家。”
她甜甜的笑:“好,我們回家。”
到了車裡才真正暖和起來,沈孟青發了車子要走,突然又俯身過去親了她一口:“真是個傻妞,高興也要哭。”
蘇思琪有些不好意思,嘴上卻硬:“哭怎麼啦,女人流淚是天經地義的。”
“不讓女人流淚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那證明你不是好男人。”
“我哪點不好?”沈孟青斜眼睨她:“長得帥,會掙錢,活還好。”
蘇思琪聽到最後三個字,臉一紅,一巴掌拍過去:“流氓!”
“我跟自己老婆親熱,流什麼氓?”
“誰是你老婆?”
“別忘了,我們已經結婚了。”男人左手揚了揚,把戒指亮給她看。
蘇思琪笑嘻嘻的也把左手擡起來,在男人眼前晃了一下,“既然娶了我,就得守我的規矩,聽好了,”她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嗓子:“老婆出門要跟從,老婆命令要服從,老婆講錯要盲從,老婆化妝要等得,老婆花錢要捨得,老婆生氣要忍得,老婆生日要記得。這就是所謂的新三從四德!”
男人哈哈大笑,伸手在她頭上輕拍了一下,“癡人說夢。”
蘇思琪眼睛一瞪:“好啊,剛結婚,你就造反!回到家看我不好好教訓你!還有,你的房子,車子,存摺,公司什麼的,通通歸到我名下來,以後我就是你老闆了。”
男人看着她只是好笑,“我看你是想造反!”
蘇思琪有點失望,哪怕是哄她,男人也應該毫不猶豫的答應啊!她咬着脣,把臉扭向窗外。欣賞S市冬日朝陽初升的街景。
男人看她突然間沉默了,輕笑了一聲:“生氣了?”
她悶聲悶氣:“沒有。”
“真是個傻妞,”男人看了她一眼:“我連人都是你的人,那些個東西有什麼要緊,我的不就是你的嗎?”
“那三從四德呢?”
“每一條都很合理,我覺得應該要遵守。”
蘇思琪在心裡偷笑,算你會見風使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