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爲那不過是一場不錯的邂逅,但他猜中了開頭,卻沒有猜中結尾,甚至,他連第二天早上的事都沒有猜中。
他睜開眼睛的時侯,才發現她已經走了。走就走了吧,他也沒在意,但牀頭櫃上那薄薄的幾張錢是什麼?
他看了半天才大聲笑起來,小丫頭片子居然給他留下了錢,她把他當成什麼了?一隻鴨?
從來只有他給女人錢,頭一次有女人給他錢,他當時簡直笑噴了,而且頭一次被女人撲倒,頭一次在女人身上留下吻痕。他覺得自己跟她還挺有緣,突然就有了奇怪的念頭——找到她!
他當初真不該動那樣的念頭,沈孟青想,如果他不去找她,或許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情了,他也不會象現在這樣無望而痛苦。
沈貝兒見他久久不說話,擡起頭看他:“哥,想什麼呢?我跟你說話聽沒聽見?”
“聽到了,”沈孟青把目光收回來:“你這種朝三暮四的性格,對誰都不會長久,別惆悵了,過幾天就好了。”
“什麼呀,人家這回是來真的。”沈貝兒說:“我就喜歡他在我面前那種不亢不卑的樣子,我是沈家大小姐,人人巴結我討好我,只有他不是,對我還不屑一切。偏偏我就喜歡他!”
沈孟青不客氣的說:“你這是犯賤!”
沈貝兒撞了他一下,“你才犯賤呢!”
他是真的犯賤,費盡周折找到了她,開着豪車捧着鮮花站在校門口等她,進進出出那麼多女生看着他眼睛發亮,只有她視他爲洪水猛獸,唯恐避之不及。
他很少花心思追求女人,沒時間也沒精力,大家都是聰明人,昂貴的禮物送出去,收禮物的人就心知肚明,不需要他多費口舌。幾乎沒人拒絕過他,即便有,他也從不勉強。可唯獨勉強了她。當她是他的小獵物,興致勃勃的追着跑。
“哥,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沈貝兒問他。
沈孟青斜斜的睇過去:“你問這個幹嘛?”
“就是好奇問問嘛,”沈貝兒說:“是不是象林妙兒那樣的?我看你那麼多女人,好象只有她最配你。”
“八卦婆。”
“我都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你了,作爲交換,你怎麼也要告訴我一點嘛!”沈貝兒搖着他的手臂撒嬌:“哥,說說嘛,你是不是喜歡她?”
沈孟青說:“還行。”
“那若嫣姐姐呢?你們可是青梅竹馬,感情也不錯,你是喜歡林妙兒多一點,還是喜歡若嫣姐姐多一點?”
“你問這個幹嘛?”
“就是看你喜歡什麼類型啊?”沈貝兒說:“林妙兒長得很有靈氣,若嫣姐姐勝在有氣質,要是論漂亮嘛,還是若嫣姐姐漂亮一點。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應該馬上離開這裡,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行,我就問最後一個問題,”沈貝兒繞了半天圈子,什麼都沒問出來,不免有些着急:“如果讓你在林妙兒和若嫣姐姐中間挑一個做太太,你會挑誰?”
沈孟青看着她,突然嘴角彎了彎:“是爸爸讓你來問的?”
“不是,爸爸怎麼會讓我來問這種問題呢?”沈貝兒慌忙擺手:“當然不是啊,是我自己想問的。”
“你去告訴爸爸,就說我兩個都不選。”沈孟青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把手放在嘴邊打了個響哨,雪莉便飛快的朝他跑過來。
沈孟青把手插在口袋裡,帶着狗揚長而去,留下沈貝兒坐在那裡一臉鬱悶。她吁了一口氣,站起來往屋裡去。
薜惜雨見她悶悶不樂的走進來,笑道:“在你哥那裡碰釘子了吧?”
“也不算,”沈貝兒說:“哥答我了,他說林妙兒和若嫣姐姐兩個都不選。”
“那你苦着臉幹什麼?他兩個都不喜歡,再找就是了。”
“媽,”沈貝兒伸着脖子看了看門口,壓低了聲音:“你說他是不是還在想着那個女人?”
薜惜雨的手被玫瑰上的刺戳了一下,冒出來一顆小小的紅珠子,她把手放在嘴裡吮/了一下,用紙巾包住,說:“不會吧,都斷了那麼久了,況且他媽媽一直盯着呢,沒聽到什麼風聲啊。”
“也是,”沈貝兒點頭:“有施捷茜看着呢,那個女人哪是施捷茜的對手。”
薜惜雨訓斥她:“一口一個施捷茜,沒大沒小,叫阿姨!”
“我纔不叫呢,每次她來家裡,對你一副不屑的樣子,我就恨不得拿掃帚把她趕出去。”
“她倒底是你哥哥的母親,而且當年也確實是因爲我,你爸爸才和她離婚的。我對她一直心存愧疚。”
“這都多少年了,她怎麼老揪着從前的事不放呢。”
“女人對這種事當然會耿耿於懷,你還小,有些事還不懂。”
“誰說我不懂?”沈貝兒嘟着嘴:“當初是她耍陰謀鬼計先拆散你和爸爸的,又是她以哥哥做要挾讓爸爸娶了她,幸虧你跟爸爸是天註定的緣份,不然就沒我了。是她自己自食惡果,還把責任推到你身上,媽,你太老實了。現在你纔是沈銘儒太太,別搞得每次她過來,你就一副姨太太的可憐樣,越發讓她囂張。”
“我不是想你哥哥難做,”薜惜雨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嘛,她是你哥的母親,也算是這個家裡的人,你要是懂事的話,就對她客氣點吧。”
沈貝兒撇撇嘴,偷偷做了個鬼臉沒吭聲。
“你哥呢?”
“帶着雪莉出去了。”
“那他應該就在附近走不遠,你今天也別出去了,中午你爸爸回來,一家人吃頓飯。我們這個家啊,攏共就四個人,但是要一起吃頓飯都不容易,你哥難得回趟家,你爸爸應酬多,你呢,一天到晚在外頭鬼混,就剩我一個人守着張大桌子,吃什麼都沒有味道。”
“行了,別嘮叨了,我今天不出去,在家裡陪你好不好?”
“這還差不多。”薜惜雨指着桌上的花說:“你把這花放到你哥的房間去。”
“哥不喜歡玫瑰,他喜歡月季。”
薜惜雨有些訝異:“是嗎?他喜歡月季啊,其實都長得差不多,他能認得出來嗎?”
沈貝兒說:“他喜歡的東西從來不會認錯,這瓶花擺我屋裡吧,我到花園裡去剪些月季來。”說着拿起桌上的剪刀就出了門。
薜惜雨在後頭喊了一聲:“小心點,別讓刺扎着手。”她看着那瓶剛插好的玫瑰,微蹙了眉頭,若有所思。
傭人過來給她看菜單:“太太,這是今天的菜,您看還行嗎?”
薜惜雨仔細看了一眼,說:“還行,就這樣吧,魚別放得太鹹,大少爺喜歡清淡一點的。還有膠瓜切絲不要片,大少爺不喜歡吃膠瓜片。”
“好的,太太,我知道了。”傭人拿着菜單輕手輕腳的退下去。
薜惜雨穿過中庭,從落地長窗裡看到沈貝兒正彎着腰在花園裡剪花枝,她走回客廳,拿起電話打給沈銘儒,向他彙報了沈貝兒從沈孟青那裡得到的答案。
她有些憂心忡忡:“老公,孟青兩個都不選怎麼辦?”
“天底下這麼多好姑娘,總有一個是他喜歡的。”沈銘儒正在開會,卻耐心的安慰妻子:“你不用擔心。”
“我是怕……”薜惜雨話沒有說完,但沈銘儒明白她的意思:“不會,有人看着他的。”
薜惜雨說:“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忙吧,我掛了。”
沈銘儒說完電話並沒有馬上回到會議室去,他想了想,給施捷茜打了個電話。
施捷茜的聲音嬌得能滴出水來:“哎喲,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沈大老闆今天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啊?不怕你那寶貝太太知道?小心她一哭二鬧三上吊啊!”
“捷茜,惜雨對你一直忍讓三分,你不要總拿她說事。”沈銘儒耐着性子說:“我找你有事要說。”
“你找我當然是有事,不然還能是敘舊?”施捷茜輕哼了一聲:“說吧,什麼事,我忙着呢!”
“孟青最近心情有點不好,你知不知道?”
“我哪知道他爲什麼心情不好?”施捷茜口氣淡淡的:“他早就沒把我這個媽放在眼裡了,見了面連個笑容都沒有,我才懶得管他。”
沈銘儒說:“你不是一直盯着他嘛,兒子有心事,你這個當媽的怎麼會一點都不知道?”
“我在法國呢,又沒有千里眼,哪能看到他有心事?”
沈銘儒默了一下,說:“不會又是因爲那個姓蘇的女孩子吧?”
施捷茜聽他提到蘇思琪倒是正經起來了:“沒有,我一直盯着呢,他們沒什麼聯繫,蘇思琪有男朋友,而且年底就會結婚。銘儒,你放心,在這件事情上,我堅決和你站在一邊,我們孟青是做大事的,怎麼能和那種小家小戶的女孩交往,怎麼着也得是一門當戶對的嘛。”
沈銘儒嘆了一口氣:“我見過那女孩一面,其實她還不錯,但孟青對她用情太深,我怕他會毀了自己,沒在一起就好。”
施捷茜笑了笑,說:“是你擔心呢?還是薜惜雨擔心呢?”
“當然是我,”沈銘儒眉頭皺起來:“惜雨擔心什麼,她倒底不是孟青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