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麗拖着安以然去做手術,安以然不肯動,錢麗又拖着她先回去,過幾天再說,可她還是不肯動,就蹲那兒哭得個稀里嘩啦。
安以然是想起當初自己經歷過的那些事,想到當時的絕望和無助,想起他的種種無情,拼命拼命想想一點他的好,可腦子裡閃過的全是他凶神惡煞的臉。殘忍,冷血,無情,每一面都令人恐怖。
錢麗不能陪她在醫院裡耗着,知道她這是一時轉不過那個彎來,索性先走了。像安以然這樣兒的,錢麗是完全不用擔心她會做什麼傻事。安以然傷心歸傷心,但她絕對不會做什麼傻事,傻妞兒可是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錢麗走得很是放心,大不了等安以然哭完了,她下班之後再過來接她唄。
安以然蹲在牆角哭得驚天動地,多少醫生護士都過來勸過了,沒用,只能由她哭。
是傷心了,她並不想那麼殘忍去結束一個小生命,可如果要是生下來,那她又會過什麼樣的生活?她知道因爲自己的害怕而結束一個生命有多自私,可能她會一輩子都不會釋懷這件事。可她,真的沒有條件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啊。
是魏崢和約克趕到醫院來的,魏崢站在安以然面前,足足站了半小時纔出聲:
“安安,或許你早不當我是你大哥,但作爲朋友,我也勸你一句,孩子留着吧,那是條命。別人的孩子你尚且疼惜,你自己骨血所成的卻不疼惜了?給他一條活路吧,他的出現,是上帝的安排,是命運給你的禮物,你有不要他的權利,但你這樣隨意放棄一個生命,是不是太過殘忍?”
約克在後面突兀兀的跟了句:“你想親手殺掉自己的孩子嗎?虎毒還不食子呢。”
魏崢胳膊肘兒往後一拐,直接衝向約克胸檀口下,約克當即嗷一聲叫喚急急後退。捂着胸口退到一邊站着,再不敢多嘴。拜託,他也是好心好不好?
安以然依然抱着頭哭,只低低的重複一句話:“我不會生他的孩子,我不會生的。”
魏崢蹲在安以然身前,伸手去拉她,安以然手用力一甩,破口大喊:“滾開!”
魏崢愣了下,微微靠後了些,安以然一雙眼睛通紅的瞪着他,滿臉的淚珠子,不停的吸着氣,哽咽道:“你們都是一夥的,你們還不是什麼都爲了他?我算什麼啊?魏崢,你有把我當妹妹嘛?你心裡還不是沈祭梵最重要,你這樣勸我,也是他授意的吧?都把我當傻子嗎?要給他生了孩子,那我以後怎麼辦?”
他們能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孩子生下來是不可能沒有父母的,沈祭梵嘴上是什麼都依她了,可事實上還是在逼她,無形中就給了她壓力。
對,孩子要不要都看她。可她不要孩子,她就是親手殺死自己的骨肉。她要孩子,她就得跟他復婚,這不是在逼她嗎?沈祭梵,你真的好狠心,好卑鄙啊!
“安安,跟我去個地方。”魏崢想帶她去淺水灣,別墅裡是爺滿滿的愛,她要看到了,說不定會改變心意。
“不要。”安以然推開魏崢的手,又把自己蜷在牆角,魏崢上前,想把她提起來,可又怕動作太大傷到她或者肚子裡的孩子,所以在原地停着不動。
安以然哭累了,靠着牆爬起來,魏崢也跟着起身,安以然瞪着魏崢:
“你最好站遠一點,離我遠一點,我現在不想看到你,和你們任何一個!”
魏崢想出聲解釋什麼,可她現在那股絕強的勁兒沒緩過來,無論誰說什麼,都只會讓她往牛角尖裡越鑽越深,任何語言勸說,都沒用。
安以然跌跌撞撞跑出醫院,她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麼,打掉孩子嗎?她可不可以把這個事情交給別人去做?她不想這麼殘忍。
後面魏崢和約克始終在她十米遠的距離跟着,這個距離對她來說是遠到沒有任何威脅的,而爲魏崢和約克來說,跟三米遠是一樣的概念。
魏崢和約克跟出了醫院門口就沒再繼續跟了,因爲爺的車已經過來了。
安以然站在醫院外面的廣場上,淚眼婆娑的望着朝她緩步走近的男人,抿緊的脣在輕輕顫抖,眼淚止不住的又是一串滾了下來。安以然擡手用手背擦了一下,又一下,高大的男人走近了,她淚就滾得更厲害了。仰臉望他,張口,卻只剩哭聲。
“不哭,我來了,乖。”沈祭梵把安以然拉進懷裡抱着,大掌輕輕順着她的頭髮,輕輕柔柔的順着:“是不是害怕?不怕,有我在呢,沒事了。”
安以然眼睛一合,滾出一串淚下來,“我不會給你生孩子,沈祭梵,我不會生的。”
“好,不生就不生,我不逼你,我們先回去好嗎?這事情先不急,慢慢來。你不願意生,我們就不生,就我們倆過一輩子,不是喜歡這樣的生活嗎?那我們就這樣生活一輩子,不結婚,不生孩子,嗯?”沈祭梵聲音很沉,很重,話語出口後的胸口,悶痛陣陣襲來。
就這麼過一輩子?盼了多久的孩子有了也不要嗎?這是專屬於他們兩人的孩子啊,真的說不要就不要?沒人知道他到底有多想當父親,那種控制不住急於求成的迫切感。多少年的願望,有一個屬於他沈祭梵的家,有妻子孩子。
不要嗎?心疼了,載滿了愧疚和惋惜,那是他的孩子啊。
安以然臉貼着他胸口,緩緩點頭。情緒總算穩定了下來,還是隻有這個男人才能讓她安心。看見他,又覺得他好了,沒見他時,想起的都是他的惡。
沈祭梵微微俯身,親吻着她的頭頂,然後將她打橫抱起來,“先回家。”
安以然沒說話,安靜的趴在他懷裡,也可能是苦累了,想休息一下。
一路上都很安靜,安以然鼻息輕輕淺淺的,沈祭梵幾度垂眼看她是不是睡着了,可她都依然睜着眼。沈祭梵握着她的手輕輕的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大概,是在想,怎麼挽救他孩子一命吧。
沈祭梵原本以爲孩子會是他們兩人的契機,爲了孩子,她也會跟他重新在一起。可沒想到,她竟然排斥拒絕得這麼徹底。
到了家,沈祭梵把安以然放牀上,轉身出去給她兌蛋白粉,這玩意她現在是當水在喝。沈祭梵把蛋白粉兌在奶瓶裡,奶瓶現在是她專用的水杯了。
“喝點水?”沈祭梵走進房間,奶瓶遞給她。
安以然原本是趴在牀上的,微微擡眼就看到他手上的奶瓶了。那本是她這段時間都用的,可現在看起來卻這麼刺眼,忽然坐了起來,搶過奶瓶就朝沈祭梵臉上砸了過去,緊跟着“咚”一聲悶響掉在地上,安以然直衝他大吼:
“你根本早就知道我懷孕了,可你卻沒告訴我,你什麼意思?”
她之前還沒反應過來,他怎麼會忽然買個奶瓶回來,家裡怎麼會忽然鋪了地毯,原來他早就算計好了。安以然從牀上跳下地,用力推了下沈祭梵,樣子有些抓狂。
“你是不是早就算計好了的?一面假惺惺的附和我,什麼都依着我,卻偷偷讓我懷你的孩子,你以爲我不會對孩子怎麼樣對不對?你覺得我會把孩子生下來,然後跟你結婚,這樣你就達到目的了是不是?沈祭梵,你太卑鄙了!”
沈祭梵目光一直暗沉着,左臉被安以然用奶瓶給砸紅了,好在是砸在了面上,要是砸在鼻樑上,鼻骨怕是都會被砸斷。並沒有出聲,就那麼平靜的跟安以然對視。
“是被我猜對了,心虛了不說話,還是覺得我很可笑,又無理取鬧了懶得跟我說話?沈祭梵,你這樣的時候最討厭!我不會跟你好了,不會跟你談什麼鬼戀愛,更不會生孩子,你想都別想!”安以然推開沈祭梵就往外跑。
沈祭梵臉色一沉再沉,轉身大步跟出去,幾個快步上前,伸手拉住安以然道:
“不生孩子就不生,又鬧什麼脾氣?說要談戀愛的是你,現在又不要了?”
沈祭梵是真束手無策了,從來就沒這麼無力過。孩子有了她不要,他也同意了,難道這還不行?到底又鬧什麼脾氣?心底的悲涼像滾雪球似地越滾越大,誰來理解他半分?什麼都依着,順着,好說好商量的哄着,工作和身上的責任全往一邊放,一切都以她爲重,還不夠?到底還要他怎麼辦?
沈祭梵箍着安以然的手腕箍得有些緊,眼眶同樣通紅,目光有些凜冽,更掩藏不住的是心痛。翻年過去他就四十歲的男人了,還沒有後……
好,沒有就沒有吧,滿心爲的這個女人能不能稍微把心放在他身上一點,一丁點?
她不滿意就負氣離開,一丁點不高興就鬧分手,這話是可以這麼隨便就說的?他已經這個年紀了,再沒有年輕男人的那些精力去追逐,去哄她,她那麼年輕,即便再過幾年十幾年依然朝氣蓬勃,可他呢?
沈祭梵的語氣有些急,帶着一半的怒氣和逼問,這讓安以然更爲惱怒,反手用力的想甩開他的手,可越用力只能把自己手腕甩得越痛。
安以然很惱火,惱怒的大聲喊:“我不要了就不要了!你一直就是這麼卑鄙,一直都在算計我,你說要在一起就要在一起嗎?憑什麼你再來找我我就要答應你?我就那麼廉價嗎?我收回我的話,不會跟你在一起。談什麼戀愛呀?你會嗎?你就是個只會強迫人的老混蛋,你想做什麼都不要找我,我煩了你了。”
安以然吼完就伸手去掰他的手,用力一般,手腕被箍得通紅,猛地擡眼瞪他:
“放手!你放手,沈祭梵,你想箍斷我的手嗎?”
沈祭梵目光冷得像刀子,直直落在她含怒的倔強小臉上。安以然扳不開他的掌,就瞪着他,也不說話,兩人一直這麼僵持着。
安以然手指因爲不過血有些脹痛,咬着牙狠狠瞪着沈祭梵:“你是不是勒死我?”
沈祭梵悶悶吐出一口濁氣,鬆開手,卻在安以然還沒來得及離開時即刻把她勾進了懷裡,抱了個滿懷。沈祭梵箍着她的身子,低聲道:
“乖寶,不鬧了好嗎?你不想要孩子,我們就不要,沒道理讓這個不受歡迎的孩子來破壞我們的感情,你說對嗎?”天知道沈祭梵這話說得多麼無力。
“你不要說得好像我跟你是一國的,沈祭梵,我想好了,我不要再跟你在一起,真的不要了。要跟你在一起,誰曉得還會發生什麼事?你一直都說依我的,可還是讓我懷孕了,你就是故意的。你現在只是在騙我,騙我好給你生孩子,到時候又可以順理成章結婚,你敢說你不是這樣想的嗎?”
伸手推開他,自己往後退開幾步,沈祭梵跟上去。安以然當即伸手擋在身前:
“你不準過來,站住,不準再靠近我!”
“然然……”沈祭梵想解釋,可到底他不能說孩子的事不是他刻意的。確切的說,他確實抱着這種目的來的,以爲,她會看在孩子的份上……可誰知道,她……
“沈祭梵,我只問你一句,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算計好了的?你還是在算計我,說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強迫我都是幌子,對我那麼好也是假的,就想騙我給你生孩子,然後好順理成章的結婚,是嗎?”安以然滿臉的悲憤,一字一句的問,淚流滿面。
沈祭梵看着她,良久,點頭,他不能否認是這樣打算的,可到底也要孩子真有了才行。以前那麼想要個孩子都沒有,他也只是抱着僥倖的心裡。
安以然忽然崩潰的大叫了聲,指着沈祭梵大聲哭道:“你竟然還敢承認?你來京城就是爲了騙我嗎?你把我騙得團團轉,看我又爲你神魂顛倒,被你呼來換去,你是不是很高興?心裡在偷笑吧,在笑這個女人真蠢,一次又一次被你騙了,我這麼蠢,這麼配合你的計劃,有沒有滿足你的虛榮心啊,沈祭梵?”
安以然張着口大聲痛哭,哭得悲憤欲絕,“你是不是一直把我當玩具了?”
她到底算什麼啊?什麼叫非她不可,非她不可還騙她?還這麼算計她?他明明知道她怕結婚,怕他的一切,他還要這樣步步緊逼,他是不是沒把她逼瘋他不甘心啊?她都已經跑遠了,他還追過來,就沒打算放過她嗎?
“然然,不要曲解我的用意好嗎?”沈祭梵竟然頭一次在面對她的指責和控訴時有種挫敗感,竟然,無力去辯解了。
“什麼叫曲解?沈祭梵,難道你剛纔才承認過的話現在就又要改口了?”安以然一臉的淚,她認定了是他的錯由着他再解釋什麼也是徒勞。
沈祭梵試圖靠近她一步,安以然立馬後退,雙手還擋在前面,兩眼死死的瞪着他。沈祭梵停下來,看着她,無奈道:
“然然,聽我解釋好嗎?我承認有過這樣的想法,但我絕對沒有算計這個孩子。你也清楚,以前我們那麼努力也沒能有,我怎麼會在孩子的事情上動什麼想法,對嗎?孩子,是上天給我們的驚喜啊寶貝,你真的要拒絕他嗎?”
“你別亂扯別的!你別想用這些漂亮話再來騙我,我不會再聽!”安以然搖頭,抓亂了頭髮捂住耳朵大叫。
沈祭梵面色沉痛,退一步出聲道:“好,好,你不愛聽我就不說這些。乖寶,你要相信我,我是因爲想着你纔過來找你,真的沒有算計你任何。我只承認有過你說的那種想法,但畢竟只是想想而已,並不切實際的。孩子是命運的安排,我如何神通也左右不了命運,你說對不對?我只想好好跟你過日子,你說談一輩子戀愛,我依你,不結婚,我也依你,什麼都以你爲先。你昨天晚上不是還誇我好嗎?乖寶,這個男人是你的,滿心都是你,你還不相信嗎?”
“別再說那些漂亮話了,並沒有好聽。”安以然擡手擦着眼淚,傷心完了。
她昨晚是還誇他好來着,昨晚還覺得心裡愧疚,自己霸佔了個這麼好的男人。可現在才知道,他根本就是在騙她,這還不都是他安排好了的,套子早給她下了,她往前一步就是自己往裡面鑽,都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他能不對她好嘛?
怎麼能有這麼過分的男人?一步一步掌握別人的人生,她的一切都被他全全掌握了。更恐怖的是,他在左右她的時候,她心裡還是甜的。
“那我不說這些,我們就說說這個孩子好嗎?孩子有了,是意外。你如果真的不想要,我們就不要,你說不想生的時候我就沒有強迫你生,對嗎?然然,你不要衝動,我們好好談一談。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什麼事還沒經歷過?如果因爲一點小事情就吵着要分開,是不是也太幼稚了?”沈祭梵壓着心底火燒火燎的痛楚,好說好商量的試着平息她的怨氣,老實說,他此刻,真的不好受。
安以然原本已經漸漸平靜了,可沈祭梵後面那話又把她給惹毛了。她此刻脾氣就跟煙火爆竹似地,一點就着,忽然又叫喊起來:
“沈祭梵!”怒目橫瞪,眼眶一片怒紅:“你讓我懷你的孩子,你明明知道還一直瞞着我,你騙我給你生孩子這算小事情?我說什麼你都說我幼稚,既然我這麼幼稚你還要非我不可?沈祭梵,你個臭不要臉的老混蛋,你怎麼說都是你對好了,我幼稚可笑,孩子而已,小事情,對嗎?這麼點兒大的小事情那你找別人啊,找別的女人生他十個八個不是簡單得很嗎?幹嘛非賴上我?”
“然然!”沈祭梵沉下氣息,面色暗沉得可怕,拳頭捏緊了又強迫鬆開,決不能這時候揍她一頓的,給自己兩刀也不會動手打她一下。
“你看,看吧,說到你心裡了你就惱羞成怒了,幹嘛那麼兇啊?沈祭梵,你是不是又想打我?以前也是這樣,說不過了就動手,誰讓我沒脾氣怕死了,每次都被你屈打成招。你打呀,最好把你的孽種也打掉!”安以然揚起倔強的小臉甩着狠話,嘴脣不停的抽搐。
她也傷心,但她傷心的只是又被這個男人騙了,自己在已經完全開始接受新生活的情況下又被他拐帶了來,就這麼莫名其妙又開始了那種關係。
看,她就是這麼沒用,就是這麼沒骨氣,她到底是作踐自己還是在作踐愛情?
要斷就斷得徹底一點,乾淨一點,誰像她這樣似地斷了還藕斷絲連?
沈祭梵聽着她那些混賬話氣得差點就真動手了,那到底也是她的孩子,怎麼,她就真的半點不心疼?他還指望能靠着孩子早點成事,她那樣子,哪裡是在乎?
“真真是養了頭白眼兒狼!”沈祭梵從齒縫中咬了句話出來,孽種?她竟然這麼說他們的孩子?
安以然手背擦了下滾出來的眼淚,吸了下鼻子說:
“你也別光說我了,你又好得了多少啊?我是白眼兒狼,我要了你什麼嘛?離婚都沒拿你一分錢,回國的機票都是魏崢訂的,路費錢都沒要你給,你還在這說我。本來就離婚了沒有關係,你覺得我就應該要記住你的好,可我憑什麼還要記得你是誰?就算,就算你這段時間做的另算,可我覺得你也沒有對我多好多好,再說了,那都是你自己願意的,我有要求你那麼做了嘛?”
沈祭梵那臉色實在難看到死,安以然是知道這些話會惹怒他,他這段時間順着她,並不表示他脾氣就變得多好了,他那只是想討好她而已。她今天要真惹怒他了,沒準兒就還會捱揍。
所以安以然在看到沈祭梵捏緊了拳頭後趕緊往門口退了幾步,接着說:
“我沒有要求你那麼做,你卻要求我要記你的好,憑什麼呀?”
“你說你沒有算計我什麼,只是有那個想法而已,可爲什麼我懷孕了?我說了要孩子嘛?你明明就故意的,早就預謀好了。還每次總說是安全期,什麼措施都不做,其實你就是在騙我,你是不是想到時候懷孕了我也無可奈何,你就可以順水推舟跟我提復婚,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安以然一咬牙,又繼續。
沈祭梵陰沉着臉子,目光冷戾得駭人,語氣平緩而冷靜,同樣極冷:
“然然,你不要忘了,做/愛是我們兩個在做,做出孩子了責任就全在我?你那麼不放心我,那爲什麼自己不吃藥?做前做後吃都行的,你自己不注意?這種事就是相互的,現在有了就來怨我?你怨得上嗎?孩子要你就生,不要就拿掉,還有什麼好說的?你現在鬧騰這些,是真怨我沒做好措施,還是想借機向我邀投資?離婚沒給你錢,是想現在全拿回去是嗎?你那動漫社資金困難,找不到別的金主只能在我頭上想辦法,這是逮住了這一頭咬死了不放是嗎?好啊,用孩子說事兒,想要多少錢?投多少你覺得纔夠,給個數兒,我即刻辦。”
“沈祭梵!”安以然臉色“唰”地一下白了,才收住的眼淚再度滾了出來:
“我是那種女人嗎?你把我當什麼了?”
沈祭梵那心硬起來,金剛鑽也鑽不出跟什麼來,冷聲道:“然然,有些話我不想說得太白,說太白了掃了你的面子,你也沒臉。”
“沈祭梵,你現在實在刺激我嗎?”安以然顫抖着吸了口氣,淚光閃閃的望着他。
沈祭梵陰沉着臉看向她,“刺激?然然,你可別不承認每晚上你就沒有快樂過,這種事是我想就能成的?我看你也享受得緊,出岔子了這事就怨我?”
“沈祭梵,你不覺得你這麼說很過分嗎?”安以然沒想到他竟然會翻臉不認人,明明就是他的錯,他現在想跟她算情賬嗎?
“我可沒覺得哪裡過分了,然然,事情本就不難,是你自己想得太複雜。男歡女愛本就是人之常情,你享受了性,你就得承擔享性的後果。多少年輕男女做/愛時做了措施同樣有了的?那又怎麼說?難道他們還因爲意外來的孩子分手不成?”沈祭梵就揪着她最敏感的一點說事,她要把責任推開,那索性說白了來。
安以然有些崩潰,臉色漲得通紅,“我沒有,沒有享受,都是你逼的!”
沈祭梵目光落在她身上,安以然眼珠子不停的顫抖,沈祭梵冷聲嘲諷道:
“現在倒是撇得一乾二淨,在牀上可是主動得很,沒有享受每次還夾那麼緊?又吸又夾恨不得讓我在裡面呆一輩子吧。然然,你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說話要厚道些,沒有享受過每晚上誰叫那麼大聲?誰纏着還要?”
安以然臉子羞愧得紅白交加,她是真的錯愕那種事情沈祭梵還會拿出來說,很無地自容,那種事情怎麼能拿出來說?他們現在說的不是正事嗎?
安以然捂着臉,蹲地上哭。覺得被個老無賴老流氓騙了,這讓她覺得好丟臉。
沈祭梵嘆口氣,得,她知道找話給自己辯解,他說兩句她又覺得委屈了?
沈祭梵走過去,蹲在她身邊,攤開雙臂將她圈起來,安以然忽然衝他吼了句:“走開!”
又伸手推他,沈祭梵索性把人抱了起來,轉身坐進沙發,擡手給她擦臉上的淚,心軟了下去,大掌不停給擦,撕了張溼巾給她擦洗着哭得通紅的臉。這麼哭法兒,也不知道小寶寶會不會受到影響。
安以然推他的手,沈祭梵避開又拿着溼巾擦她的臉,輕輕的擦,然後用手捧着她的臉仔細盯着,低聲道:
“哭的時候真難看,以後不要哭了,嗯?每天都要美美的。不想被我迷得神魂顛倒,那就努力讓自己漂亮一點,讓我爲你發狂,着迷。”
安以然轉開臉去,賭氣的撇嘴,他是天生的冷血動物,他會爲什麼發狂着迷?別開玩笑了,她沒那麼傻。
“生氣吵架時候的話不當真,我剛纔都是胡說的,不當回事,嗯?”沈祭梵捧着她的臉,輕輕吻了她額頭,捧着她的臉把她臉上的淚抹淨。
“沈祭梵,你好過分。”安以然忽然說了句,聲音還沒完眼淚又滾出來了。
不過,這一通吼了過後,倒是很快安靜下來了,也沒有之前心裡堵着悶着發痛的感覺,更沒有心慌的感覺,情緒是平靜了下來。
沈祭梵輕輕摸着她的臉,然後掌在她肩上,低聲道:
“然然,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你也不小了,出了事情不要先想着推脫責任,先靜下心來好好想想應該怎麼辦。其實並沒有多大的事對嗎?既然這個孩子不在我們預計中,也沒有條件讓他生下來,那就拿掉。事情已經出了,總要想辦法解決,這時候追究誰的責任並不好,你說對嗎?”
安以然撇嘴,他休想撇開他的罪行,以爲這麼說她就會相信這不是他早預謀好的嗎?
沈祭梵輕輕捏了下她的臉,拉出了絲笑意道:
“好了,別生氣了。我們現在想想該怎麼處理這件事,好嗎?”
“我是不會生下來的。”安以然低低的出聲,嘴脣無意識的還在抽搐。
沈祭梵點頭,揉了下她頭頂,應道:“好,不生就不生,我讓約克聯繫最好的醫生,等你身體養好一點後,就去做手術,好嗎?”
“會不會很疼?我有點害怕。”要不是怕,在醫院就直接做了。
“不會,我陪着你,你要疼了,就喊我,我給你把關,嗯?”沈祭梵握着她的手低聲道,她若仔細看,就能看到沈祭梵眼底的淚光。
“要等很久嗎?”安以然問他,“你會不會往後拖,把時間拖到不能手術的時候?”
“不會,你要不放心,我現在就打電話,讓約克聯繫醫生。我們再養半個月就去,好嗎?”沈祭梵聲音被一再壓低,是討好和商量的語氣。
安以然點頭,把頭往他懷裡靠。抓着他領口,低聲問:“沈祭梵,爲什麼要等半個月?要大了的話,就不好做手術了。”
“你身體太差了啊寶貝,再養半個月,到時候再做手術纔不至於把身體弄得太糟糕。不急,嗯?”沈祭梵輕輕拍着她的背,養半個月,讓他再做半個月的父親。
奢侈嗎?可能吧,他這一生,得到的比別人多,註定也是要他所摯寶的東西去換。
安以然想說她身體很好,可多少也聽過人流很傷身體,她不想自己變得不健康,所以,那就養一養吧。
沈祭梵輕輕抱着,良久才低低出聲道:“乖寶,以後我們不要爲這些事情吵,好嗎?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們好好說,不吵架,好嗎?”
“哦。”安以然咕噥了聲。
沈祭梵還不放心,把她的頭給扳了出來,雙手捧着,盯着她的臉道:
“乖寶,答應我,以後不說分手的胡話。我非你不可,你這小東西也要有點良心,嗯?別再讓我傷心,知道嗎?我也會難過,嗯?我們以後好好過,怎麼高興怎麼過,什麼都不想。”
“你是男人礙,男人也會傷心呀?”安以然低聲問。
沈祭梵笑得蒼白無力,“男人也是人,當然也會傷心。男人,也有脆弱的時候,只是不會像女人那樣傷心了用哭來發泄,男人痛哭流涕多弱,對嗎?”
“你也有脆弱的時候?”安以然可愛的蘋果肌輕輕顫了幾下,覺得不可能。
沈祭梵頓了下,點頭,倒是換了種說法:“表面的強大或許只是掩飾內心的武器,越強大的人就越令人看不透看不懂,所以,越強大的人,掩飾得就越成功。雖然掩飾了內心的一切,可心底深處還是潛藏着各種各樣的情緒。”
安以然手輕輕貼着沈祭梵胸膛,感受到他心臟震動胸腔的頻率,力量感十足。擡眼看他,圓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問:
“沈祭梵,你的心,會疼嗎?疼過嗎?有沒有難過的時候?”
“有,都有。”沈祭梵點頭,安以然的守在他胸膛上輕輕壓着,又問:
“這裡,真的有我嗎?沈祭梵,你不要再騙我了,我已經被你騙得好慘了。我在你面前,我覺得我像個傻瓜,我被你騙得團團轉。”
“這裡有你,沒有你,我也不會從那邊追過來,你說對嗎?”沈祭梵看着她道。
“那你把手術日期定在半個月後了?”安以然話轉得有些快,沈祭梵微愣,卻依然點頭,“嗯,半個月後。然然,我的話,你要相信,不要懷疑,嗯?”
“哦。”安以然圈着他脖子,臉往他頸窩裡拱。
他們房間掛了本月曆,過一天劃一天,用硃紅色的油性筆畫叉,鮮紅鮮紅的。日子每天都數着的,安以然還是正常上班,只到臨近的兩天才請了假。
因爲心裡在害怕,有些隱隱的不安。知道做個手術不至於死人,可她怕痛,她在網上問過有同樣經歷的人,很多都說痛,還有各種副作用。手術是真的對身體傷害非常大,如果子宮壁薄的女人一次手術過後就會失去當母親的資格。網絡上就是大雜燴,怎麼樣的情況都有,安以然是越怕越要看那種,所以被嚇得有些慘。
這兩天一直睡不安穩,對孩子她只覺得很抱歉,絕對沒有沈祭梵那種心痛的不捨。孩子在她肚子裡除了身體上映射出來的反應之外,她本身還沒有多大的感覺,所以並沒有母親那種割捨的疼惜。她怕的是給自己身體帶來多大的傷害,她不想生病,她想健健康康的活着。
月曆掛得有些高,安以然墊着腳去畫叉,順帶把明天的也畫了。
沈祭梵從外面進屋來,把人抱起來,安以然順手就兩筆就畫了個叉。沈祭梵出聲道:“明天還沒到呢,今天就畫掉了?”
“明天就不用畫了。”安以然把筆扔在桌上,滑下地,沈祭梵又把人拉了回來,抱着她直接給放牀上,安以然翻了下眼皮子,“孩子又不準備生下來,不用這麼小心呀。沈祭梵,你把手機還我,再玩一下下好不好?”
“不好,在的一天我們就要盡到做父母的責任,等他不在了,我們也沒有愧疚是不是?”一家三口相聚的時間本來就只有這麼些日子,還不好好珍惜?
“父母,父母?圓圓滾滾可以代替的嘛。”安以然一邊伸手往他兜裡摸,找她手機,一邊咕噥的出聲。
沈祭梵但笑不語,圓圓滾滾能一樣嗎?不是他不喜歡那兩隻肥貓,兩隻肥貓擺在一塊兒他到現在還分不清誰是誰。那兩隻,不能說話不能走路的傢伙,能跟他沈祭梵的親生骨肉比嗎?
“我聽聽有沒有動靜。”沈祭梵讓安以然躺好別動,俊毅的臉就已經貼在了安以然的小腹上。
安以然臉子有些發燙,哪裡會有什麼動靜?他是太把這當回事了,安以然是真真沒感覺到任何反應。
沈祭梵掀開安以然的衣服,在她小腹上親了下,安以然趕緊伸手擋住:
“你幹什麼礙?”
“給孩子一個晚安吻。”讓他知道,至少他這個當父親的沒有嫌棄他。
“給到我了。”安以然低聲嘟嚷,沈祭梵擡眼看她,安以然趕緊把眼珠子轉向,看別處。沈祭梵笑笑,大掌一下一下在她小腹上輕撫。
這兩天,沈祭梵這個動作經常做,就像在安慰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