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少的新妻
而,顧子夕,只是沉沉的看着她,直到沉靜的眸子開始遊移、開始躲閃,他才慢慢的、一字一頓的說道:“是,我喜歡你。”
一定是自己的情緒太過明顯,以至於讓這個小女孩輕易的看了出來。不過,承認又何妨呢——他的喜歡,從來不懼讓她知道。
而他的坦然承認,卻讓她一瞬間失了神——這個男人,是故意的嗎?是想看自己心慌、看自己無措、看自己出糗嗎?
“說得真的一樣,不過,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你已經給我造成了困擾。”許諾略顯慌亂的說着,接下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你有老婆、有兒子、還有暗戀你的女人,所以,你的感情經歷是很豐富的,所以你在男女關係裡遊刃有餘、所以……”
“胡說八道些什麼呢?”前面還說得有理有據,卻在知道他的喜歡後,盡胡說八道起來——誰規定已婚生子的男人,感情經歷就一定很豐富了?誰規定三十多歲的男人,在男女關係上就一定可以遊刃有餘了?什麼時候又有暗戀他的女人了?
這丫頭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
“我今年三十二歲,至今爲止只有兩次感情經歷,一次是初戀、一次是暗戀,所以我的感情經歷並不豐富。”
“至於男女關係,我也只有和我太太相處的經歷,如果那也算遊刃有餘的話,倒也不算錯。”
顧子夕眼睛眯成一條,臉上有着淡淡的笑意,眸子裡卻一片危險,似乎對於許諾說的話已經惹怒了他。
“我對你的感情經歷沒有興趣,總之,以你這樣的年齡、這樣的經歷、這樣的身份,來逗我一個二十三歲的女孩子,這不公平。”許諾在他目光的逼視下,好不容易理順的思路,又開始短路起來。
“你的意思,我要等你長到和我現在一樣的年齡、然後等你也有一次初戀、一次暗戀的經歷後,或者結一次婚、生一次孩子後,我才能喜歡你,這樣才公平?”顧子夕身體微微的前傾,呈壓迫的姿式看着許諾。
“你坐好了,你這樣我怎麼說話。”許諾的臉微微一紅,下意識的後仰着身體,以化解他的接近所帶來的壓迫感。
顧子夕沉沉的看着她,直到她的眼珠開始不自在的轉動,才緩緩的將身體坐回到軟椅裡,沉聲說道:“好,你說。”
“顧總,我們……”
“顧子夕。”
“呃——顧、顧總……”
“子夕!”
許諾瞪着他,見他淡然卻堅持的模樣,最後還是妥協下來,對着他那張線條分明卻又強勢的臉訕訕的說道:“顧子夕,你知道的,象你這樣又有錢有背景的高富帥型男人,對我們這種年輕的女孩子是很有吸引力的。”
“所以?”顧子夕的嘴角輕扯出一絲笑意——很愉悅。
“所以我承認你的態度影響到我了,所以……”許諾艱難的尋找着合適的措詞來表達自己的意思,卻覺得仍然是詞不達意——只是影響嗎?呵,她居然膽小的連對自己都不敢承認,對他心動了、喜歡了、面對他會不自覺的臉紅心跳了。
看着一身傲氣、氣勢逼人的顧子夕,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萬一被笑話了呢?男人的喜歡,原本就是那麼容易給出的啊。
男人的喜歡、包括承諾,都是可以隨意的說出的啊。
“等我,你的未來我接手。”
那個男子的聲音猶在耳邊,可直到她生完寶寶,他都沒有回來——哪怕只是回來告訴她:他是騙她的。
所以,顧子夕的話,她根本就不信;所以,她必須得看管好自己的心,別再爲男人的一句話而種下心蠱——
所以,她不要成爲他感情世界裡一個可笑的配角。
…………
“只是影響到了嗎?”顧子夕的聲音低暗而淳厚,如同被撥動的大提琴般悅耳,那樣輕易的撩動着人的心絃。和平時的他,不太一樣,此刻聽在她的耳裡,竟和那男人的聲音有着奇異的重合。
真是魔咒了!
許諾下意識的一陣猛的搖頭,深深的吸了口氣後,陰沉着臉對顧子夕說道:“我們從來只有工作關係,而沒有私人關係。在我離開卓雅後,我們就連工作關係也沒有了——陌生人,會是我們未來的關係,而我也認爲這是最合適的。”
看到她一臉的陰沉的急着撇清兩人的關係,顧子夕不禁皺起了眉頭。
“顧子夕,我們都是成年人,我們都不應該給自己犯錯的機會。”許諾擡頭定定的看着顧子夕,說到這句時,聲音一片低沉、一字一頓。
她用這樣的話提醒自己、也用這樣的話提醒顧子夕——有些感情,他們要不起;有些錯,她們犯不起。
“所以,你也心動了,你對我也有喜歡,你怕犯錯,是嗎?”顧子夕從她的話裡聽出了逃避,更聽出了迴應——這樣逃避式的迴應,仍讓他的喜悅幾乎要衝破剋制。
許諾沉默着。
“如果我告訴你,你的話讓我很開心,你願意相信嗎?”顧子夕定定的看着她,眸子裡浸滿着笑意。
“相不相信都不重要,因爲,那不會影響我們未來的關係。”許諾牴觸着——在這段都沒有言明的關係裡,她一直後退、而他,卻一直前進。
“這樣篤定嗎?一定能回到或對手或陌生的關係嗎?”顧子夕溫柔一笑,輕輕的搖了搖頭:“放出去的心動若能隨意收回,便不叫心動;付出去的喜歡,若能隨意放下,便不叫喜歡。”
顧子夕看了她一眼,接着說道:“至少我不行。對於你,我喜歡了,便不能再不聞不問;於對於,我心動了,便不會只作陌生。”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許諾態度生硬的回答着——她只能用這樣的生硬,來掩飾他這番話帶給她的震動與悸動。
這個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這個在她的眼裡一直有着光環的男人,真的也是喜歡她的嗎?他的靠近、他的溫柔、他的出手相助,只是因爲喜歡嗎?
決定了不相信的、決定了要遠離的,可是,她真的做得到嗎?
顧子夕沉沉的看着她,音調一如剛纔的沉穩無波,卻多了份溫情脈然:“因着我的喜歡,你可以任性撒嬌;遇到不開心的事了,可以要求我安慰你;工作上,我還可以罩着你。你看,有我的喜歡,於你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呢!”
他的話,帶着滿滿的誘惑——許諾啊,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她都沒有任性撒嬌的機會;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她都一個人撐起所有的事情,象一株野草一樣堅韌而頑強的成長。
只是,也正因爲此,她早已不知道任性和依賴是什麼感覺了,所以,她覺得自己或許是不需要的。
是的,不需要,她只需要自己。
紅着眼圈,許諾低頭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了許久,纔在嘴角噙起一彎笑意,看着顧子夕,平靜的將他的心意推開:
“顧總果然是商人本色,帳算得這麼清楚。不過據我所知,顧大總裁從來不做虧本買賣,既然我有這麼多的好處,想來顧大總裁的期望值更高。所以,我真的不敢被你喜歡。”
“所以,咱們還是橋歸橋、路歸路,你別再來惹我,我也惹不起你。”許諾推開面前的水杯,站了起來。
“我不勉強你,你只記住一句話:因着我的喜歡,任何事情、任何時候,你都可以來找我。”顧子夕將身體往後一靠,仰着頭看着許諾嬌俏而生動的臉,眼底依然是笑意盈然。
“我不會有事需要去找你的。”許諾輕仰起下巴,轉身走出了冷飲店,留給顧子夕一個決然而堅毅的背影。
…………
“是嗎?我可不這樣認爲。”顧子夕低頭半晌,而後擡起頭,轉眸看着在玻璃窗外駐足的許諾,咧脣給了她一個溫暖而篤定的笑容——喜歡了,哪兒能說放下就放了。
這個道理,他們都懂。
如她般理智冷靜、如她般心思婉轉、卻仍是放不下的回了頭——她的心動、她的回頭、讓他爲她而動的心,滿是歡喜。
…………
看着玻璃窗裡笑得一臉溫潤的男子,許諾突然間有些恍惚——若他未婚,她真的會爲他這樣的笑而奮不顧身的,即便他們之間的差異如此之大、即便她仍不敢相信他也是心動的。
愛情,是這個樣子的嗎?
莫明的心跳加速、莫明的心慌緊張、又莫明的想知道他的訊信、猜測他的心裡有沒有自己。
可惜,第一次真正對一個男人動心,便是不可能。
也好,至少知道了,她久久無法去愛,並不是被那個男人的承諾所束縛——只是因爲還沒有遇到,一個能讓她心動的人而已。
“謝謝你。”許諾對着玻璃窗,說出‘謝謝’的口型,同樣回給他一個燦然而明媚的笑臉後,甩着馬尾轉身大步而去。
陽光下的她,那樣的青春逼人、那樣的明媚靈動。
是啊,謝謝他,讓她解開這五年的枷鎖,可以放開心去體會心動、期待一段新的愛情——只是,她的下一次心動,會在哪裡?
屬於她的愛情,又會在哪裡?
她開始期待。
……第二節:季風?相信愛情……
“今天心情不錯哦。”看着許諾自回家後,就邊哼着歌邊敲電腦,許言說話的聲音都輕快了起來。
“許言,我喜歡一個男人了。”許諾停下手中的動作,輕咬着下脣想了想,擡頭看向許言,眼底有着萌動的春色。
“顧子夕。”許言輕揚眉梢,語氣很是篤定。
“你怎麼知道?你不是一直跟我推銷莫里安嗎?”許諾轉眸瞪着許言。
“你的表情那麼的明顯,傻子纔會不知道。”許言輕笑着搖了搖頭,看着她擔心的問道:“他是那個你願意出手的男人嗎?你準備要出手了嗎?”
看着一臉瞭然的許言,許諾閃亮的眸子慢慢黯淡了下來,低低的說道:“他是那個我願意出手的男人,可我不能出手。我沒準備做人家的後媽,也沒把握駕馭那樣一個男人。”
“你這樣想我就放心了。”許言伸手輕輕握住她的肩膀,溫柔卻嚴肅的說道:“那種男人,咱們惹不起;找個環境單純些的男人,好好兒愛你。”
“比如說,莫里安。”姐妹倆兒異口同聲,說完相視默然而笑——莫里安,是他們家看準的女婿呢。
“其實對他不公平呢。”許諾低頭輕語。
“如果他願意接受你的不公平呢?”許言依然認爲,莫里安是可以帶給許諾幸福的那個人——一個願意爲愛委屈的男人,想來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我和他之間?再說吧。”許諾有些逃避的扯開了話題:“不說我了,你和季風的事情到哪一步了?訂了日子嗎?要見家長的吧!”
“訂了,這個月底見他父母,婚禮的時間見面時再商定。”提起婚事,許言的嘴角輕彎起一道甜甜的淺笑。
“唉呀,我的姐姐就要出嫁了,我好捨不得呢。”許諾摟着許言,將下巴擱在她的頸窩撒着嬌。
“好了好了,我和季風說好了,結婚後他搬過來住,我們還住一起,我們的生活和現在沒區別。”許言柔聲說道。
“真的呀?季風真是個好男人,許言你這次算是撞大運了。”許諾大叫,興奮的說道:“這樣可真好,你的身體,嫁去別人家我真不放心。”
“你呀,地上必須得這麼厚的地毯呢、必須得有這麼一整面的窗戶能見着陽光呢、必須得有一間花房讓你平時好消磨時間呢……”擡頭看着屋子裡的每一件陳設、看着許言平時最常呆的花房,心裡竟然有一種嫁女的不捨與喜悅——她相依爲命的姐姐呵,就要嫁人了呢!
“好了好了,季風都知道呢。”許言拉住不安份的許諾,眉眼間一片笑意——季風,他真的都知道呢。
本想拉着他演出戲,誰知他卻想將計就計——愛情,她從不敢奢望;婚姻,她也從不敢涉足。
她這樣的身體,每一天的活命都用盡一力氣;每一次的檢查,都擔心下一刻的心跳;這樣的她,怎麼敢。
只是,也讓她自私一回吧,爲了有限生命裡的更完整的體驗、爲了許諾能安心的過自己的生活,她將自己的未知的未來,交給季風——那個願意用最真的心給她一個家、一段婚姻的男子。
“什麼我都知道?”姐妹倆兒正鬧着,送花兒過來的季風推門而入。
“說你知道許言恨嫁呢!”許諾的眼珠飛轉,扯着許言塞進了季風的懷裡,順便將他手裡的花接了過來。
“喂,許諾,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妹。”許言大羞,被季風摟在懷裡還直跺着腳。
“當然不是你恨嫁,是我恨娶。”季風伸出還帶着水的手輕摟住她的腰,低聲輕笑着。
“哎呀呀,肉麻死了。你們聊吧,我要進去改方案了。”許諾將花插進花瓶後,給了他們一個滿滿當當的笑容後,便轉身回了房間。
看着因爲身體原因,一直安靜寡淡的許言,因着愛情、因着婚事,笑得這樣的明媚燦然、滿臉的神采飛揚,許諾的心情也跟着好起來。
關於對顧子夕剛剛開始就要被迫收回的心動、關於對莫里安只有喜歡沒有愛情的抱歉、關於辦公室那些傳來傳去的流言蜚語,在許言這樣的喜悅中,全都不再重要。
許諾回到房間,打開電腦有滋有味兒的開始查關於提親的禮節和注意事項、查婚紗拍攝的商店、找比較有名的婚慶公司……
似乎,她就是那個嫁女兒的媽媽一樣,開心又不捨的爲許言打理着婚禮的一切。
只是預算方面,似乎還是有些緊呢。
許諾看着帳戶裡的存款,有些發愁起來。
…………
“你好,我是許諾。”
“好的,我這兩天會關注快遞的,謝謝ann。”
“電子版的報告可以先發給我一下嗎?”
“好的好的,我收到快遞後就安排。”
掛了北京協和醫院的電話,許諾心裡便有了陰影——說電子版不方便,請她收到快遞後安排時間去醫院與教授當面溝通一下。
難道那些小小的數據變化,也預示着大的病變嗎?會是原病竈呢還是併發症徵呢?
唉,也只能等收到病歷再說了。
許諾的好心情一下子被破壞了,坐在電腦面前發呆半晌,才又重新開始給許言做婚禮預算。
…。………
“許諾,吃飯了。”許言敲了門,便又走開了。
許諾快速的將電腦關掉,將記帳薄收進抽屜後,纔出去。
晚餐是季風準備的,都是適合許言吃的營養素食,也有兩樣許諾愛吃的小菜。
晚餐後,許諾洗碗,季風拖地,許言給他們做餐後甜點,三個人的配合默契而溫馨。
對季風這樣的妥貼周到與用心,許諾只覺得許言嫁給他一定會幸福的——如果他的家人也支持他的決定的話。
…………
“季風,許言的身體情況,你爸媽知道嗎?”送季風下樓,許諾將心裡的擔心問了出來。
“知道,所以並不支持我的決定。”面對許諾,季風很坦然。
“所以?”許諾微微一頓,聲音裡是明顯的不悅。明知道他父母這樣的反應是再正常不過了,哪有人的父母願意兒子娶個病秧子媳婦兒的呢。
“許言怕你生氣,不讓我告訴你。”季風看着許諾真誠的說道:“但我還是希望得到你的理解,所以我選擇告訴你。”
“許諾,我愛許言,要和她過一輩子的是我,不是我的父母。而且結婚後我和許言不會和我父母住在一起,所以他們的態度不會給許言帶去困擾、更不會影響我們結婚的決定。”
“所以,請不要因爲我父母的意見而對這段婚姻有所疑慮;所以,如果在家長見面、或婚禮上,我父母有什麼讓你覺得不舒服的地方,請你爲了我和許言而暫時忍耐,好嗎?”
“你知道,你的意見、你的情緒,對許言來說,至關重要。而我,希望給許言一個美好的記憶——關於愛情的、關於婚禮的。所以,請你成全!”說完後,季風給許諾深深的鞠了一個躬——他眼底的認真、臉上的莊重,是一個男人對愛人家人的承諾;這樣的莊重,讓許諾感動。
幾乎是沒有猶豫的,許諾便點頭答應了:“只要你能讓許言幸福、快樂,我不僅能包容,我還能想辦法討好兩個老人家。”
“哪裡有這麼嚴重。我父母只是性子冷淡一些,該有的禮節都是有的,你也別被我嚇着了。”季風直起身體,見許諾一副貌似大人,實則小孩子的樣子,不由得笑了。
“你別笑,我討人喜歡的本事從小都比許言好。”許諾也笑了:“不過許言從來不用刻意去討人喜歡,大家都很喜歡她。”
“是嗎,她還有哪些有趣的事,說給我聽聽?”季風不禁被她的開心所感染,原本對她接受父母可能會有的冷淡和不喜而擔心,也在她的笑容裡稍稍放心下來。
這個妹妹,原本還是個小孩子呀,卻被生活壓成大人模樣,她們姐妹,是讓人心疼的——心疼許言的病痛、心疼許諾的堅強。
…………
“她自己說給你聽纔有趣呢。”想起兩人小時候的那些打架騙吃騙喝的糗事,許諾的眼底一片暖意——那個時候,許言還是很健康的;那個時候,一家人還是在一起的。
“她又笨又呆,是不是老因爲你的調皮挨罰呢。”季風的言語裡,盡是對許言的維護和喜愛,想想許言小時候的樣子,他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彎起一弧溫柔的笑意。
“纔不是呢,她聰明着呢。”從回憶裡收回思緒,許諾伸手拍了拍季風的肩膀,認真而慎重的說道:“季風,你父母、朋友的態度我都不介意,只要你愛她、護着她就好。”
“你放心,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快樂。”季風收起笑意,認真的點了點頭。
“謝謝。”許諾低頭吸了口氣,才又接着說道:“許言的身體狀況你比我更清楚,所以有一天,你照顧她得煩了、你的感情淡了,我請你把她交回給我。”
“許諾,你……”季風不禁皺起了眉頭。
“季風,你別打岔,先聽我說完。”許諾笑着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季風,雖然我還小,也沒有正兒八經的談過戀愛,可我們身邊的那些愛情、還有故事裡的愛情,長長久久的又能有多少呢?”
“所以,如果你們的感情、婚姻有什麼變化,我絕對絕對的不會怪你。若有那麼一天,我只請你,一定一定,將許言好好兒的交回給我。”
“拜託你了。”許言深深吸了口氣,退後一步彎下九十度的腰,給他深深的鞠了個躬,嘴角仍噙着笑意,眼圈兒卻驀地的紅了起來。
“許諾,你可以相信我、相信愛情、相信我和許言會幸福。”季風伸手輕輕扶起許諾,清朗的聲音裡是許諾極少見過的感性。
“我自然是相信的。”許諾仰起頭,夏夜的天空裡,星星佈滿了天。
就似媽媽離開的那個夜晚——也是這樣的繁星滿天、也是這樣的空氣裡流轉着熱氣與輕塵,而她們姐妹的命運,也由此而改變。
……第三節:偶遇?許諾與蜜兒……
送走季風,許諾延着街道慢慢的往前走着,帶着熱氣的夜風吹在臉上,帶着股塵土的氣息,與故鄉的味道,更相似了。
“媽媽,你要去哪裡?”
“媽媽出去賺錢,給諾諾和姐姐交學費。”
“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
“媽媽過幾天就回來了。諾諾乖,在家好好兒照顧姐姐和奶奶。”
“媽媽,奶奶沒錢買藥呢。”
“媽媽會寄錢回來的。”
“媽媽……”
她不記得自己還問了些什麼,總之似有預感似的,一直纏着媽媽說話;而媽媽那晚的耐性極好,一句一句的回答着她。
可最後,她仍然扯下了她抱着她的手臂,任她坐在地上大哭,轉身絕然的離去。
“媽媽,別丟下諾諾,媽媽……”許諾從地上爬起來,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追了上去,夜空下,月影疏斜,只有她小小的身體站在被風吹動的野草裡,而媽媽,卻在她哭得抹不開眼時就已走遠。
“諾諾,別追了,媽媽不要我們了。”大她三歲的許言跑過來扶起了她,緊緊的摟她在懷裡,生怕將她再丟失。
只有十二歲的許言,如大人般的早就洞悉了一切——所以,她沒有哭、也沒有留媽媽。
只是,她瘦瘦小小的身體站在夜空下,倔強的看着媽媽離去的方向,卻一直沒有等到媽媽稍稍不捨的回頭。
“不會的,媽媽不會丟下我們的,你騙人、你是騙子、我要媽媽。”許諾用力的推開了許言,朝着媽媽離開的方向瘋跑而去。
許言從地上爬起來後,便在後面一直喊着、追着。
小小的兩個小孩,在這繁心滿天的夜裡,哭着、跑着、喊着,那聲音,嘶心裂肺。
“許諾,回來!”許言伸手就要抓住妹妹的衣角。
不知哪兒來的一羣野馬跑了過來,許言不知哪兒來的勁兒,往前衝出幾步便將許諾一把推開——任馬蹄從她的身上踐踏而過。
…………
自那以後,許言的身體便從來沒好過。
自那以後,媽媽再沒有回來過,也沒有寄過錢回來過。
自那以後,奶奶的背更駝了、身上的病奇異的好了起來。
直到奶奶在煤礦上死去,長大的她們才明白,奶奶的病,其實從來都沒有好過……
…………
“媽,我恨你。”
“許言,一定要幸福。”
許諾擡頭,城市的星空朦朧着,有一層淡淡的輕煙似的,那裡的星辰讓人不可見。讓她以爲是自己每次擡頭都會流淚,所以再見不到家鄉那樣湛藍明亮的夜空。
…………
“許諾,別一個人在外面逛久了,早些回來。”許言自是明白她的,短信恰如其時的提醒她該回家了。
“恩,就回來了。”看着手機上的信息,許諾暖暖的笑了。
伸手擦乾臉上的淚,她深深吸了口氣,慢慢的往回走去。
其實,已經許久沒有想起過那些遙遠的往事了,只是今天知道許言的婚期確定下來,心裡有太多的不捨;知道季風的父母可能會有些不樂意,心裡有太多無法說出的擔心,所以才讓那些不太愉快的往事,肆意的涌上心頭。
只是,命運如此乖張,她們姐妹相互依靠着走到現在,生活依舊美好而充滿生機。未來的每一種生活、每一種命運,她們姐妹都有勇氣去挑戰。
“媽,或許我們該謝謝你,讓我們姐妹活得如此頑強。”迎着風,許諾微微的張開雙臂,似要將那夜、那風、那塵,毫不拒絕的全擁進懷裡——滿身孤單,卻又滿心豐盈。
…………
“老王,靠邊停一下。”艾蜜兒輕輕搖下寶馬車的車窗,示意司機將車靠在路邊停下。
“這個女孩子,好漂亮。”艾蜜兒輕嘆了口氣,將下巴在車窗上,看着許諾被風吹起的髮絲,肆意飛揚在這夜裡、立體而精緻的側面,有種讓人無法忽略的堅韌與倔強——這樣的畫面,真是美到了極點。
而那種堅韌,恰恰是她這凌霄花一樣的女人,最最羨慕和渴望的。
許諾似乎感覺到異常,緩緩的轉身:白色的寶馬車裡,那個溫婉如水的女子正靜靜的看着她——是她?
是她,顧子夕的太太!
她曾在他的電話裡聽到過她的聲音,曾在謝寶儀的電腦裡看過她的照片。
而現在,坐在豪車裡的她,周身沒有氣息似的安靜,讓她眼底的落寞越發深髓,讓人看了不禁心疼。
這樣的她,比照片裡多了幾份出塵之氣,也多了幾分豪門閨怨似的寂寞——看起來是個極美、極柔,卻並不幸福的女人。
“不是說她身體不好嗎?怎麼大晚上的還在街上?她認識自己嗎?爲何會停車看着自己?”想起白天裡顧子夕類似表白的話,她的心不禁一陣凜然。
許諾定定的看着她——思索着、打量着,這樣的行爲究竟爲何,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艾蜜兒也只靜靜的看着,看着這個臉上還有淚痕,卻仍美得張揚的年輕女孩,她身上的那股活力,讓她羨慕、讓她更加痛恨自己的現在、自己的身體。
…………
兩個女人就這樣靜靜的看着對方,一個僅僅知道、另一個完全陌生,卻不知什麼原因吸引着她們彼此的目光。
在艾蜜兒準備推門下車時,許諾突然轉身離去。
“太太,外面有風,溫度也有些高,您還是別下車了吧。”司機老王小心的勸着艾蜜兒。
“王伯,我好羨慕這個女孩兒呢。”艾蜜兒輕嘆了口氣,收回拉門的手,由着司機將車窗升了上去。
“她才應該羨慕太太呢,不用爲生活而奔波,出門有車、進門有傭人,想買什麼就買什麼。”王伯柔聲說着,發動車子慢慢的往前開去。
“羨慕什麼呢,不過是個金絲籠而已。”艾蜜兒回頭再看一眼在風中髮絲飛揚的許諾,這才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想起剛纔婆婆對她說的那番話,一陣難過和惶恐涌上心頭。
人啊,有時候就是這樣,一邊嫌棄着這金絲籠的無趣,一邊又想盡各種方法想要保住在金絲籠的地位。
若不是爲此,她和子夕之間,又何至於走到現在這般地步。
思緒至此,艾蜜兒輕輕閉了閉眼睛,握着電話的手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直到車子已到別墅,終於還是將電話撥了出去:
“子夕,寶寶百天我準備什麼禮物比較合適?”想起婆婆的交待,艾蜜兒明知道丈夫會不高興,還是給他打了電話,但在等他回答的時間裡,她心裡的忐忑與不安卻越來越重。
果然,電話那邊是一陣令人不安的沉默。
“還在加班嗎?要不我晚些時候打給你?”長久的沉默,讓艾蜜兒心慌,不得不又自找臺階下。
“你自己看着辦,我還有事,先掛了。”顧子夕終於出聲,卻是冷得不能再冷的調子。
“子夕——”艾蜜兒沒想到他只一句話,便要掛電話,忙出聲喊住了他。
“還有事?”顧子夕淡淡的問道。
“那天、那天、那天你會去的吧?要我幫你準備禮服嗎?”艾蜜兒低低的問道。
“去,你安排吧。”顧子夕說完,這次沒說再見,便直接掛了電話。
感覺到丈夫那麼濃的不滿和失望,艾蜜兒緊緊的閉上眼睛,只覺得心痛得無以復加——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自己不僅無法挽回他,還會將他越推越遠。
可是,在沒有辦法挽回之前,除了婆婆,她又有誰可以依靠呢。
她真的錯了嗎?如果與子夕,只是單純的相愛,又會如何?如果她只是單純滿足於做子夕的妻子,而不管他是誰、他的是什麼身份、又會如何?
唉,你又胡思亂想了吧,這樣的豪門,連子夕如此強勢且有許多事情都要處處受制於人,何況是你呢。
若真有事,光有愛情,他也保不住你;若沒有顧家少奶奶的身份,她這樣的身體和性子,要怎麼活下去呢。
“媽,子夕那天確定會過去。”給婆婆彙報了結果,艾蜜兒放下電話,將頭靠在車窗上,愣愣的看着窗外,思緒不禁又飄向了別處。
…………
城市的另一邊,顧子夕則和朋友一起喝了個爛醉——愛而不得、心動而不能、身邊最親蜜的人當他是工具。
這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在日化業製造出一個又一個營銷案例的男人,他的寂寞,又有誰懂。
還好,有個女子能讓他早已死寂的心又重新活了起來。她的喜歡、她的心動,他竟甘之如飴、他竟喜悅心跳;雖然,她仍逃避;雖然,他仍壓抑。
幸好,有了白天那一場對話,讓他在這樣的寂寞與難過裡,稍稍感覺到一絲微暖。
…………
第二天早上。
“爹地,你怎麼在露臺睡覺呢,會生病的。”顧梓諾起牀,卻看見顧子夕躺在露臺的躺椅上,他身邊那兩盆指甲花,也被踢倒在一邊。
“梓諾起來了,爹地送你去幼兒園。”顧子夕伸手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從躺椅上坐了起來。
“爹地昨天晚上喝酒了吧,我去給你衝蜂蜜,媽咪說那是解酒的。”梓諾小大人般的,跑到顧子夕身邊,伸出柔軟的小胖手,幫他揉了揉額頭後,又仔細的將兩盆被踢倒的指甲花扶了起來。
“花瓣兒都掉了呢。”顧梓諾看着落了一地的花瓣,小臉不禁皺成一團。
看着梓諾的小模樣,顧子夕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被融化了,只覺得再多的煩惱、再多的不如意,在兒子柔軟的目光裡,都變得不再重要。
“沒事,一會兒讓李姨過來整理一下。”顧子夕彎腰抱起兒子:“快洗漱換衣服,爹地送你去幼兒園。”
“爹地,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喝酒?爹地喝酒的樣子不帥。”顧梓諾藕節似的胳膊趁勢摟住顧子夕的脖子,黑葡萄似的眼睛認真的看着顧子夕。
這雙眼睛?
梓諾的氣質和麪貌,長得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只有這雙眼睛,越大越不像自己;越大,就越顯得黝黑明亮——和許諾,居然有幾分神似。
看着兒子的眼睛,顧子夕的心不由得漏掉了半拍——對她,已經不單單是心動了嗎?還想與她有更深一些的關係嗎?
“爹地,好不好?以後爹地心情不好,梓諾陪你說話。”顧梓諾見顧子夕久不出聲,以爲他不想答應,便又破例的撒起嬌來。
“好。”顧子夕沉聲應下,給了兒子一個溫暖的笑臉——兒子慢慢長大了,做爲父親,他也該有好的榜樣才行。
至於許諾?
呵,她果然與自己同樣的理智,明明已經動心,卻那麼絕然的想劃清界限。
可是,他既然已經心動,又怎會任她逃離;即便不能給她婚姻,他仍要她在身邊。
顧子夕眯着眼睛看着窗外升起的晨曦,心裡涌起淡淡的落寞。
…………
“爹地,今天我很開心。”
“有什麼開心的事嗎?”
“因爲爹地親自送我上幼兒園啊。”
“那爹地以後都親自送你上幼兒園。”
“還是不要,爹地好忙,爹地除了工作,要好好的照顧自己的身體。我要爹地一直好好的,不要生病。”
“不會,等房間裝修好了,爹地晚上給你講故事、早上一起去跑步,然後一起到幼兒園。”
“真的嗎?房子什麼時候裝修好啊。”
“一個月後就好了。一個阿姨幫你設計的叫,梓諾一定會喜歡的。”
“一個月、一個月,快點兒來吧……”
…………
淡金色的日光潑潑灑灑的照在路上、傾漫於每個人的身上,關於夏天的暖,一直融進了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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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劇情預告:
第一節:擔心——許言的病情
第二節:莫里安——一箭雙鵰
第三節:許諾——執着的魅力
第四節:顧子夕——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