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7 突破性進展
因爲第二天要趕清晨4點30的日出,所以顧子夕和許諾沒有帶上顧梓諾,早上出門時,把他抱到了景陽那邊。
“我有寫紙條給他,他醒了給他看,有事給我打電話。”顧子夕對景陽說道。
“成,去吧。”景陽點了點頭,便將顧梓諾抱進了房間。
“顧梓諾還沒認她呢,現在就只顧自己不管孩子,蜜兒以前可從來都不會這樣。”顧朝夕撇了撇嘴,掀開被子,讓景陽把顧梓諾放進去。
“這就對了,若什麼都圍着孩子轉,孩子永遠不會尊重她。每個成年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孩子也一樣;各自有自己的關注方向。”景陽將顧梓諾放進被子裡去後,自己才重新上牀,伸手摸了摸顧朝夕的肚子,見裡面沒什麼動靜,便看着她說道:“朝夕,你得承認,你只是不喜歡許諾,所以無論她怎麼做、無論她做什麼,你都認爲是錯。”
“而實際上,你是最不會被孩子牽連住的女人。”景陽的眼神一片篤定。
“別說得你好象很懂我一樣。”景陽的話讓顧朝夕微微一窒,扭頭轉過身去不再理會他。
“連自己的孩子都是如此,何況是姐弟呢。”景陽淡淡說道:“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在結婚後,核心家庭就應該發生轉變,關注力應該從以前的大家轉到小家上,這纔是正常的家庭分解與延續。”
“我睡了。”顧朝夕冷冷的說道。
“以你所接受的教育、以你的成長環境,你不該如此。”景陽說完這句話,才關掉牀燈,小心的將顧梓諾移到最邊側,避免他不小心會踢到顧朝夕。
顧朝夕也不再說話,景陽知道她並沒有睡着,卻也不再說話——於顧朝夕的脾氣來說,他是懂的,他並不在乎她是否善良:自商場上一路走來的女人,你希望她有小女兒似的善良那是不可能的。
他也並不在乎她是否將全部精力放在小家裡,她就是那種眼界和視野很大的女人。
他只是不希望她一直陷於顧子夕的婚事中走不出來,一來自己難受、二來限制了她自己的格局。
“真睡着了?”許久之後,景陽見顧朝夕的呼息輕輕淺並不規則,知道她這是睡不着。
“景陽,你如果後悔和我結婚,我們分開也無所謂。”顧朝夕輕聲說道。
“有點兒跟不上你的思路。”景陽搖頭說道。
“別跟我打馬虎眼,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麼。”顧朝夕扶着肚子坐了起來,看着景陽嚴肅的說道。
景陽見她認真的樣子,也只得坐了起來,看着她說道:“朝夕,你怎麼就有這種本事,把兩個不相干的事情攪在一起?”
“如果夫妻之間說話,也要顧慮這顧慮那,那還是什麼夫妻?如果夫妻之間說到對方的問題,就意味着是想離婚,我以後就天天誇你好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顧朝夕也被他的看似邏輯的歪理給攪糊塗了,有些煩燥的說道。
“你是什麼意思都無所謂,我只是告訴你,如果我後悔了想和你離婚,會直接說的。在你面前,我還沒學會轉彎抹角的說話。”景陽看了黑暗中的她一眼,輕輕嘆了口氣說道:“睡吧,這些話你不愛聽,以後我也不說了。”
說完拍了拍她的手,徑自扯着被子睡了。
顧朝夕看着他摟着顧梓諾睡覺的樣子,不禁輕咬下脣,扯開被子用力推了推他的肩膀:“喂,你別睡。”
見景陽不理會她,她的手不由得掐上了他的脖子:“我說景陽,你不許睡。”
“你這是要謀殺親夫呢?”景陽嘆了口氣,轉過身來扯下她的手,無奈的說道:“我說顧朝夕,你不知道我現在必須睡嗎?”
“你……”顧朝夕不禁語結。
“你再不讓我睡,我只能起來去跑步了。”景陽笑着說道。
“無聊。”顧朝夕輕‘嗤’一聲,扯着被子睡了下去——這男人天生就是她的剋星,發起脾氣來,連吵架都找不到對手。
“睡吧。”景陽輕笑,轉過身去,將手搭在她隆起的腹部,輕輕拍着。
“恩。”顧朝夕輕應了一聲,也不再說話。
窗外晨色微亮,在景陽的安撫下,顧朝夕慢慢睡去——對於顧子夕她做不到不管,但對於許諾,她也不想再管。
雖然在她所受的教育和成長環境裡,實在沒辦法接受這種女孩子在爲自己的家人,但事情已經這樣,最多是不理了,好歹也是梓諾的親生媽媽呢。
好歹,在事業上給子夕的助力,也要比蜜兒強許多;從相處來看,個性強勢果斷,遇事也會有自己的主意,家事和個人方面,不會牽扯子夕太多的精力;至於她的過去和代孕經歷,若不曝光,倒也沒什麼影響、若曝光的話,再想辦法處理一下,總之不要讓顧家陷於這樣的醜聞就行了。
不算完全想通,但景陽的態度多少影響了她。於顧朝夕來說,不管就是最大的妥協和讓步了吧。
…………
清晨四點半的時間,協和廣場上並沒有多少遊客。而太陽正從東方的天空露出了半邊的圓球——這裡的日出,不若山頂看到過的有噴薄的氣勢:只是一點一點的從雲層裡跳,在周圍大朵雲層的襯托下,顯出一股溫柔的氣息;照在廣場埃及方尖碑的頂端,又有股莫明的悲狀之意。
廣場噴泉的周圍,鴿子早早就停在那裡,它們早已習慣了從一天的開始、到一天的結束,在這裡等待、起飛、嘻戲。
穿着白色立領蕾絲魚尾裙的許諾自日出的明紅裡緩緩走來,見慣人的鴿子們並不逃開,反而在人少的清晨,慢慢的朝她身邊聚去,沒一會兒,她的身邊便聚集了一大片鴿子,有的甚至跳到她的頭上、肩上、掌心,‘咕咕’的叫聲,似是在與她交流着這日出時分的秘事——好一幅人鴿共處的和諧畫面。
在抓拍幾張後,喬讓人突然扔了些鴿食過來,有些鴿子似是被打中,機敏的飛了起來,有些則從她的身上飛下去覓食了。
在一條黑西褲、一件白襯衣的顧子夕走來時,鴿子也不知道躲,又從容的踏着方步聚集到了他的身邊,一時間,兩人的周圍和身上全是鴿子。
顧子夕與許諾相視而笑,牽手轉眸去看日出,那掙扎着跳出來的紅球,已經露出了一大半——只聽得一聲哨起,圍在他們身邊的鴿子突然飛了起來!
剎那間,萬鴿齊飛,向那紅日躍出的方向,一片的白,與那紅雲一起托起初升的太陽,壯觀而瑰麗——身在這萬鴿起飛之勢裡的許諾和顧子夕,不禁被這畫面所震憾!
當然,對喬來說,這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他拍照的背景而已——算好時間、算好的背景,凌晨過來,主要就是爲了這一個理想的背景。
所以在鴿子起飛前的那些,只是隨意的抓拍而已,而工作組所有的人員,都爲鴿子羣結起飛的這一刻做好了準備——五個方位,每個方位不同的距離與角度;三個高低不同的梯子,對準他們不同的側面;幾乎是360度的拍攝方式,將等了一早上的壯觀與華美,沒有遺漏的捕捉在鏡頭裡。
整個鏡頭華麗大氣、唯美浪漫,有種讓人驚歎的美——鏡頭裡的許諾和顧子夕,目光看向同一個方向,臉上的溫潤與清澈,讓人對這樣的愛情心生嚮往。
“顧子夕,簡直太讓人震憾了。”許諾的手攬在顧子夕的腰間,眸光裡一片驚歎的瑩亮。
“上萬只鴿子一起飛,也只有這裡能看到、也只有這個時間能看到。就算不爲了拍照,今天這一趟也來得值得。”顧子夕點了點頭。
在鴿羣飛走之後,他們緩緩的回過頭來,廣場上仍有幾十只呆笨一些的鴿子沒有及時起飛,在大片的鴿羣都飛走後,它們才後知後覺的自許諾和顧子夕的頭上掠過,清晨的太陽已完全升了起來,並快速的往半空中竄去,廣場上的人才漸漸多了起來。
喬招呼着團隊的工作人員歸位後,又拍了幾組大背景照片,整個拍攝結束,也不過才7點不到。
“全結束了吧。”許諾看着喬,笑着問道。
“本來是可以全結束了,不過再往那邊走是阿爾卑斯山脈,昨天晚上拍莊園的那兩套紅禮服,在雪山山脈會別有一翻風情,兩位以爲如何?”喬的表情躍躍欲試。
顧子夕轉頭看向許諾:“想試試嗎?”
許諾笑着搖了搖頭:“還是不要了,換衣服、換造型、還要挨凍,太折騰了。不如下次有時間去滑雪更好。”
“好。”顧子夕點了點頭後,便謝絕了喬的好意——他知道,以喬在業內的地位和身價,能主動提出補拍和加景,是相當的難得的。
“有些遺憾,不過,下次你們來滑雪記得通知我,我免費給你們拍。”喬收起相機,笑着說道。
“肯定,下次一起。”顧子夕點了點頭,與喬約好了看圖片的時間和方式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小費袋交給喬,與他們就此告別。
…………
“現在去周圍的景點轉轉,還是直接回去?”顧子夕看着許諾問道。
“顧梓諾這個時間該配了吧?”許諾想了想問道。
“好吧,回去吧。”顧子夕笑着搖了搖頭,牽着許諾的手,慢慢往停車場走去。
天邊的雲霞慢慢的散開,火紅的太陽早在時間的轉移裡慢慢變白,陽光灑滿整個天空、整個廣場、整個城市——清晨,一幅活力十足的景象。
讓這廣場上的人,都感染着這份活力的氣息,情緒充滿着喜悅與動力。
第二節:梓諾,突破性進展
“你們早上出去爲什麼不喊我?而且昨天晚上也沒喊醒我。”早餐桌上,顧梓諾嘟着嘴有些不開心:“爹地以前不是這樣的,現在總是說話不算數。”
顧梓諾說着,眼睛還不停的看向許諾,那意思明顯是說: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許諾!
“我認爲你這個年齡睡眠比玩更重要,所以喊了你不起來後,就沒必要再喊第二次了。”顧子夕眸光微暗,看着顧梓諾的時,眸色依然是一片淡然。
“以前媽咪出門會帶上我的。”顧梓諾斜眼看了許諾一眼,嘟噥着說道。
顧子夕臉色一沉,正想說話,許諾已經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看着顧梓諾嚴肅的說道:“顧梓諾,你媽咪是你媽咪,我是我,我們原本就不一樣,這是第一。”
“第二,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完成的重要的事情,而不會因爲別人的存在、意見而改變——比如說5歲小朋友的睡眠時間,不應該因爲你爹地的行程而縮減;比如說我和你爹地行程內的拍照,也不會因爲你的睡覺而推遲可改變。”
“我們在努力配合的時候,應該尊重自己的時間、也應該尊重別人的時間,這些我相信你爹地都教過你。”
“我知道你現在不喜歡我,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爲這不喜歡的情緒,而將自己學到的教養和風度都丟掉。”
“顧梓諾,我很抱歉我的存在讓你不愉快了,我希望我的努力能改變你的態度。但是我不會因爲你的態度而放棄自己做人做事的原則;更不會因爲你的態度,而改變我的生活、工作狀態。”
“因爲我首先是獨立的人,然後纔是你爹地的妻子、你的媽媽。你可以選擇繼續不喜歡我,但你必須尊重我的生活習慣。當然,我也尊重你的。”許諾說着便站了起來,沉沉的吐了一口氣:“我現在還有工作,你吃完了自己收拾桌子。當然,如果你爹地願意幫你,我也沒意見。”
說着便轉身回到了書房,留下一臉沉峻的顧子夕;還有一臉迷惑,又帶着些倔強的顧梓諾。
“她生氣了。”顧梓諾將視線從許諾離開的方向收回來,低下頭悶悶的說道。
“難道這不是你希望的?”顧子夕轉眸看着顧梓諾,聲音輕緩卻篤定。
“不是。”顧梓諾擡頭看向顧子夕,眼底是被冤枉的憤怒。
“是嗎?”顧子夕伸手端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大口後,然後輕輕說道:“我希望你的行爲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
“我?”顧梓諾緊皺起眉頭,不悅的說道:“我知道她是媽媽,雖然我不喜歡她,但也沒有要惹她生氣。”
顧子夕的眸光猛沉,暗自吸了口氣,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保持着淡然的口氣說道:“那就行了,我替你幫她解釋吧。你慢慢吃,一會兒爹地幫你收拾。”
“你今天沒有工作要做嗎?”顧梓諾重新拿起碗筷,悶聲問道。
“我的工作安排在下午。”顧子夕點頭應道。
“哦。”顧梓諾邊吃邊應着,想了想說道:“我想自己收拾。”
“好,如果需要爹地幫忙的時候,可以喊爹地過來。”顧子夕看着他,眸光微微閃動,稍坐了一會兒後,便站起來去到了書房。
…………
“梓諾現在怎麼樣?”見顧子夕進來,站在窗前的許諾轉過身來,有些擔心的看着他。
“沒事。”顧子夕走到窗邊,在有些強烈的陽光下,她的臉上顯出幾許疲憊來,顧子夕微微心疼,看着她柔聲說道:“早上起得太早,不現在再去睡會兒。”
許諾輕輕搖了搖頭,伸手圈住顧子夕的腰,仰頭看着他:“子夕,我剛纔是不是太兇了?是不是不像媽媽?”
“誰說的?”顧子夕輕拍她的臉笑着說道:“誰說媽媽一定要溫柔?媽媽也可以是邏輯的、嚴厲的。你剛纔做得很好。”
“我想,做媽媽我可能真比不上艾蜜兒。”許諾有些沮喪的嘆着氣:
“我真的不希望,由於我的出現,讓他變得不那麼好,那樣我會心疼、會懊惱。他不認我沒關係,我希望他是最好的。”
“你是許諾,不是別人。不要拿自己和別人比。”顧子夕聽她提起艾蜜兒,眸子不由得微微沉了一下,看着她沉聲說道:
“如你所說,我們都做好自己,而不是刻意討好對方。不帶目的的相處,大家都會輕鬆。做好自己、給他積極正確的影響、這就是最好的媽媽。恩?”
顧子夕低頭看着她,見她依然擔心、依然忐忑,輕嘆了口氣說道:“許諾,放輕鬆點兒。”
“好吧,其實做不到完全沒有目的,下意識裡我是真的想討好他的。”許諾將臉靠在他的胸前,有些撒嬌的說道。
“梓諾說,他知道你是媽媽,只是現在還不習慣。”顧子夕低低的看着她,眸光微微閃動着。
“真的嗎?”
“他說出‘媽媽’這兩個字了?”
許諾猛然擡起頭,灰暗的眸子陡然亮了起來,原本疲憊的臉上顯出一片光亮。
“恩。”顧子夕輕輕點了點頭。
“顧子夕,我、我好開心。”許諾深深吸了口氣,鬆開圈在他腰間的走,快步走到窗前,推開窗子用力的往外看去——陽光下那一片花海,也似感染了她的喜悅一般,在清晨的風裡搖曳舞蹈、一片燦然。
顧子夕只是溫柔而笑,走過去攬住她的腰,讓她輕鬆的依在自己的肩膀,與她並肩看天邊的豔陽滿天、看窗外的繁花似錦。
…………
而坐在餐廳的顧梓諾,直到聽到書房的門關上才從碗裡擡起頭來,放下手中的碗筷扭頭看向書房的方向:“我剛纔的表現很沒風度嗎?”
“象個沒受過教育的小孩子嗎?”
顧梓諾嘟着嘴,緊緊皺着眉頭,眼底卻還有着委屈。
“我不是,我沒有。”
“我也不是要故意惹你生氣的。”
“小明說他媽媽生氣的時候,就要把他塞回肚子裡,我纔不要回到你肚子裡去。”
“我也不要醫生再把你的肚子切開一次。”
顧梓諾的轉動着黑眼珠,眼圈卻微微的紅了起來。
坐在那兒想了良久,終於慢慢的站了起來,一步一蹭的走到書房門口,輕輕的敲了三下。
“請進。”是顧子夕的聲音,接着便是朝門口而來的腳步聲,然後門便被拉開了。
“吃完了?”顧子夕看着他委屈的樣子,不由得輕輕皺起了眉頭。
“許諾,對不起。”顧梓諾看着背對着自己站在窗邊的許諾,小聲說道。
只見許諾的整個背突然僵直了一下,停頓了片刻後,慢慢的轉過身來看着站在門口的顧梓諾,啞聲問道:“什麼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的。”顧梓諾說着,眼圈紅得更歷害了。
“我只是希望,你別因爲我,變成一個不講道理、沒有風度的男孩子,那不是我認識的顧梓諾。”許諾輕聲說道。
“我不會!對不起!你別生氣。”顧梓諾大聲說道,隨着聲音的加大,眼眶裡的眼淚突然流了出來。
“喂,你不喜歡我,又不是我不喜歡你,你哭什麼。”許諾見他哭,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你別生氣,別把我塞回你肚子裡,我不要你的肚子再被切開。”顧梓諾邊哭邊說道。
“誰要把你塞回肚子了,你這麼大,想把我的肚子撐破嗎!”許諾走過去蹲在他的面前,邊幫他擦着眼淚,自己的眼淚卻忍不住的流了出來。
“小明說的,說他媽媽生氣的時候,就要把他塞回肚子裡。”顧梓諾委屈的說道。
“那是她媽媽嚇他的,沒有的事。寶寶長大了,媽媽的肚子裝不下了。”許諾吸了吸鼻子,哭着又笑着說道:“你看,我的肚子現在只能裝下你的頭了。”
“那你現在不生氣了?”顧梓諾伸手拍了拍她的肚子,嘟着嘴看着她。
“不生氣了。”許諾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不管我們相互喜不喜歡,我們都回原本的自己——我還是那個有些笨、有些糊塗、會帶你玩的許諾;你還是那個有教育的小紳士顧梓諾,好不好?”
顧梓諾緊閉着雙脣看着她,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最後終於點了點頭:“我不想喊你媽媽。”
“你仍然喊我許諾。”許諾流着淚,卻笑着看着他。
“恩,我以後也不惹你生氣。”顧梓諾點了點頭,伸手擦了眼淚後,似乎大大的鬆了口氣。
“做好你自己,一個紳士而有教養的顧梓諾,我都不會生氣。和你喜不喜歡我無關。”許諾點了點頭,站起來從書桌上扯了紙巾遞給他。
“謝謝許諾,我去吃早點了。”顧梓諾接過紙巾,道了謝後,便轉身往餐廳走去。
“讓爹地幫你熱一下,吃冷的對胃不好。”許諾站在原地,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心裡有無限的激動,還有着淡淡的心酸——他小小的身軀裡,可承受了多少!
可她,卻也不得不如此對待。如她所說,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因爲自己的出現,而讓他的個性發生不好的轉變——還好,他仍是那個早熟、懂事、有愛心的小紳士。
“爹地?”聽到許諾的話,顧梓諾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顧子夕。
“恩,爹地幫你。”顧子夕點了點頭,伸手擁了一下許諾後,便轉身快步走到顧梓諾身邊,牽着他的手去到餐廳。
…………
看着大小兩個和諧的背影,許諾的心裡陣陣壓抑的喜悅與激動——梓諾也是心疼她的呢:不想她的肚子再被剖開呢。
這樣,就夠了——回到以前的樣子,大家和平相處,多好。
…………
第二天,週一。
“爹地,你們今天回中國嗎?”站在幼兒園的門口,顧梓諾有些不捨的看着顧子夕和許諾。
“恩,送你進去後就去機場。”顧子夕點了點頭,牽着他的手送他進去:“爹地和許諾送你到教室,看看你上週做的高爾夫小書。”
“哦,好。”顧梓諾點了點頭,扭頭看了一眼走在顧子夕身邊的許諾,抿了抿嘴沒有再說話。
穿過兩條迴廊,在老師們溫和的笑容和親切的問好聲音裡,他們一家三口走進了顧梓諾所在的中班教室。
“你好,我是梓諾的爸爸,這位是我太太。”顧子夕看着顧梓諾將帶來的甜品交給助理老師,然後隨着助理老師去做晨檢後,便與許諾一起走到班主任老師面前。
“噢,顧先生、顧太太你們好。梓諾寶貝非常棒。”金髮碧眼的Alice老師,大約有四十歲的年紀,態度非常和謁而熱情:“兩位等我一下,我找一下寶貝自己做的教案。”
許諾與顧子夕對視一眼,再轉頭看向老師時,她已經從一個很工整的袋子裡拿出一本線裝小書。
“你們看,有封面還有封底,整個介紹非常有邏輯——從起源到發展、從高光夫運動的普及以及作用,從姿式到計分方式,都有完整的介紹。而有圖有文字,整個畫面也非常乾淨。”
“寶貝的邏輯能力很好,想象力並不是他的強項哦。所以他適合發展邏輯方向的興趣,兩位平時可以多觀察引導。”Alice老師一頁一頁的翻看着顧梓諾的小書,看得出來,對這本充滿童趣和稚氣的小書,她是真心的讚賞,而不是浮誇的表揚。
而她給的意見也很中肯——顧梓諾確實是這樣一種個性;在老師眼裡和在家長眼裡一樣:這只是個性的一種,並不存在好壞之分。
想起曾經爲顧梓諾在幼兒園吵架的事情,突然覺得這裡的老師比以前的好得太多——不僅真誠,而且對孩子的個性瞭解,並給予充分的尊重。
“謝謝老師,我們以後會多關注。”顧子夕點了點頭,從老師手裡接過小書,與許諾一起慢慢的翻看了半晌,心裡未免也覺得驕傲與喜悅——將顧梓諾從刻板的商務課程、貴族運動的解放出來,放到適合他的環境裡,他的成長顯然更加接近自然的狀態。
“爹地,小朋友要去做早操了,我今天是領操。”顧梓諾做完晨檢過來,看着顧子夕小聲說道。
“好的,我和許諾在外面看着你,你們散操後,我們就走了。”顧子夕將小書放回到老師的桌上,蹲下來抱了抱兒子後,站起來與正在忙碌的兒子揮了揮手,便與許諾一起轉身離開。
而看着他們的背影,顧梓諾始終沒有出聲與許諾說一句話,直到他們走出教室,他纔回到小朋友中間。
…………
隨着早操的音樂響起,每個班級的小朋友在老師的帶領下,都站到了滿是清晨溫柔陽光的操場上。
顧梓諾站在整個操場的正中心,所有的小朋友圍着操場站成了一個圈,在正式音樂響起後,顧梓諾似模似樣的一個起勢動作,所有的小朋友便在音樂聲中開始認真的早操——大家動作雖然不那麼標準,有的甚至在做動作的時候還搖搖晃晃的站不穩,卻做得格外的認真。
站在操場中心的顧梓諾,模樣也格外的認真,體操的動作,也帶了些舞蹈的美感,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他真的很了不起,這麼快就融入了這樣一個多國組合的團體裡。”許諾的眼睛一直停在顧梓諾的身上。
“小孩子的適應力是我們無法想象的。所以,給他一個環境,他一定能夠征服它。”顧子夕點了點頭,眯着眼睛看着陽光中領操的兒子,一股驕傲感油然而生——這是他的兒子啊!
兩人並肩站着,嘴角都噙着淺淺的笑意;在他們的身邊,也有幾對年輕的夫妻一臉笑意的看着操場裡面有點羣魔亂舞的孩子們。
和國內的幼兒園比起來,孩子們做操雖然同樣的認真,可絕對算不上整齊——但不同的是,大部分孩子做得不好也不覺得丟臉,都認真的隨着領操的人糾正着自己的動作。而老師只是站在旁邊防止孩子摔跤,卻並不會去糾正他們的動作。
似乎大家只是在玩一場自由的遊戲,大家都享受着這清晨的陽光、和空氣裡的花香;沒有人在乎動作是否標準、也沒有人在乎所有人是不是整齊。
音樂結束後,大家都往教室跑去,而顧梓諾卻站在原地轉身看向操場外。
“顧梓諾,再見。”顧子夕朝他輕輕揮了揮手。
“爹地再見,許諾再見。”顧梓諾揚起小手用力的揮了揮,便轉身跑進了教室裡。
“走吧,再晚要趕不上航班了。”顧子夕見許諾有些不捨,拍着她的背輕聲說道。
“恩。”許諾回過頭衝着他微微笑了笑,與他一起慢慢往停車場走去:“子夕,一切會越來越好的,對吧。”
“當然。”顧子夕看着她溫潤的笑着。
“感覺在這邊的生活要單純很多。”許諾低聲說道。
“手頭案子結束了,可以過來住一段時間。”顧子夕點了點頭。
他沒有告訴許諾,今天早上張庭已經發過信息過來了,艾蜜兒已經醒了,雖然不吵不鬧,可那絕望灰敗的樣子,幾乎是沒有求生慾望的。
這讓張庭很是擔心,顧子夕的擔心裡還帶着煩燥——如許諾所說,暫時遠離了那些紛擾的人和事,他們的相處、包括與梓諾的相處,都變得簡單起來。
這一回去,又有多少事情等着他們夫妻去面對?
“許諾,我公司那邊的事情理順後,我請個職業經理人管理公司,我們全家搬到這邊來。”顧子夕拉開車門,看着許諾進去後,他才繞身回到駕駛室。
“好啊,那你抓緊吧。”許諾笑着說道。
“聽你這語氣是不相信我?”顧子夕無奈的搖頭。
“想起來很好,可這裡不是世外桃源;該我們面對的,我們也逃不了,不是嗎?”許諾歪着頭看着他,臉上的笑容單純中帶着瞭然、眸光裡清澈中帶着堅定。
“是。”顧子夕沉聲應着,轉頭看着她,心裡一片沉靜的喜悅——許諾,終於決定要一起面對所有的事情了嗎?
“許諾,謝謝你。”顧子夕沉沉的看着她,眸光久久的停留在她清澈的眸子裡。
“顧子夕,對不起,一直讓你一個人在努力,而我,卻一直在逃避。”許諾眯着眼睛看着顧子夕,聲音輕輕的。
“我不怕一個人努力,只怕你會突然撐不住要逃走。”顧子夕伸手輕撫她的臉,慢慢的俯過頭去,輕輕吻住了她:“許諾,我在乎的不是你有沒有和我一起努力,在乎的是你一直還在我的身邊。”
“好。”許諾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看着他微微笑了笑:“我會一直在。許言、你、顧梓諾,是我最愛的人。”
“恩。”顧子夕輕應着,柔柔的吻着她,那樣的溫柔、那樣的繾綣,輾轉的吮動糾纏裡,傾泄着他所有的喜悅與寵愛。
“許諾,我愛你。”他拉過她在自己的懷裡,讓這個吻得以更加的深入。
“我也愛你。”許諾依在他的懷裡,雙臂圈着他的脖子——這個由他逐漸加深的吻,由此而越發的纏綿起來。
脣齒交互着纏綿、柔舌糾纏着溫柔,當車窗外炙熱的陽光透過車窗打進來,他們身體的溫度在這熱烈與吮吻裡,讓人有種情不自禁想燃燒的渴望……
第三節:子夕,別被過去綁架好嗎
飛機在B市國際機場落下,許諾與顧子夕一起下機後,看着他微笑着說道:“顧先生,祝你好運。”
“調皮。”顧子夕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嘆了口氣說道:“我回去後,會去醫院一趟。”
“好。”許諾點了點頭,看着他沉聲說道:“子夕,我不反對你去看她、爲她的康復做一些事情。但是,如果因此而綁架你的感情,我不同意。”
“我知道,你放心,你完成B市的工作回來後,一切都會處理好。”顧子夕看着她認真的說道。
“但願如此。”許諾點了點頭,惦起腳尖在顧子夕的脣上吻了一下,看着他定定的說道:“希望我回去的時候,老公還是我的老公。”
“廢話!你老公我還能把自己押給別人?”顧子夕不由得瞪了她一眼。
“不是怕你把自己押給別人,是怕你把自己押給一段過去、押給一條生命。”許諾輕挑眉梢,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後,拖着行李箱轉身往外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機場通道,顧子夕才轉身往換乘方向走去,他直接從B市國際機場轉機回S市。
他知道,許諾不是對他沒信心,只是對他給的未來,還不確定——他們掙得過時間、掙得過距離,能掙得過生命嗎?
…………
S市。
顧子夕將行李放回家裡後,上牀睡了大約一小時算是倒了個時差後,便起牀快速衝了個澡,便開車去了醫院。
“她現在情況怎麼樣?”顧子夕坐在張庭的辦公室裡,正好蜜兒的另一個主治醫生林丹也在,兩人的神情一片嚴肅。
“我來說吧。”林丹看了一眼顧子夕,將病歷報告攤開在桌前,淡然而嚴肅的說道:“病人目前處於清醒狀態,心臟的承壓能力依然很弱。如果病人依然沒有求生意志,或者情緒激動讓心臟再次停跳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
“醒來後有沒有說過什麼?”顧子夕淡淡問道。
“沒有,一句話都沒說。”林丹搖了搖頭。
“好,我和她談談。”顧子夕想了想,對張庭和林丹說道:“我儘量不刺激她,但你們還是準備好搶救設備。因爲現在的她,我也沒把握瞭解,她到底要的是什麼?又或者,她要的,我並不一定給得起。”
“希望你們體諒,我有自己的家,我的配合,僅限於在不影響我和家人感情的前提下。”顧子夕說着,便站了起來。
“好的,沒問題,謝謝顧先生的配合。”林丹合起桌上的病歷也站了起來。
坐在裡面的張庭沉沉沒的看了他一眼,緩緩站起來,低聲說道:“她現在很可憐,只當是同情吧。”
“恩。”顧子夕輕應了一聲,與他們一起往病房走去。
…………
“蜜兒?”張庭走到艾蜜兒的牀前,將各項指標數據看了一遍後,纔出聲喊她。
艾蜜兒原本看着房頂的眼睛慢慢的轉動了一下,好半天才聚焦到張庭的臉,卻並不說話。
“子夕出差回來了,要他來看你嗎?”張庭看着她輕聲問道。
艾蜜兒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突然現出一絲激動,虛無的眸子陡然一亮,乾枯的脣囁嚅着,似是想說什麼,卻又半天沒有發聲。
原本滿身、滿臉浮腫的她,在救治過後,現在已經恢復了許多,至少臉和手看起來除了蒼白透明外,倒也恢復了往日的一些神采。看起來纖弱柔軟,令人憐惜。
“你要見他,就點點頭;不見,就搖搖頭。”張庭彎下腰,離她的距離更近了些,讓她交流起來沒有那麼吃力。
艾蜜兒將白得透明的手輕輕的伸出來,緊緊的抓住張庭的袖子,緊咬着下脣,一副眩然欲泣的模樣,緩緩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