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林墨歌沒有休息便去醫院看望母親了。
閆莎正坐在牀上,看着樓下的櫻花發呆,似乎在回憶着什麼。
看着母親落寞的背影,林墨歌忽然想到了那位大叔。她最後一眼看到那位大叔的身影,也是這般的孤獨……
“媽!我回來了。”她揚起笑臉走了進去。
“喔,累了吧,爲了這點小事還讓你這個大忙人跑一趟。”閆莎收回收神來衝她欠意的笑笑,其實她並不想被女兒看到自己的過去,更不想將自己最狼狽的一面展現在女兒面前。
可是她又沒有勇氣去說告別。
便只能委託給女兒了。
“不累,倒是初白辛苦一些,因爲要開車。”林墨歌走到牀邊,從包裡拿出來一個鐵盒放在了牀上。
閆莎一看到那鐵盒,臉色便越發蒼白,眼裡隱隱流露出了一絲悲傷。
“媽就知道,你會看到的……”她喃喃喃而語,伸手將那個鐵盒打開。
裡面的一件件首飾,就如同她過去的歲月和輝煌一般。
最後,最終究還是沉寂於這個黑暗又平凡的鐵盒之中了。
“這些照片,你也看過了麼?”她拿起一張林墨歌小時候的照片,眼裡閃爍着淚光,“這一張,是在你一歲的時候照的。那個時候,你多可愛……你不像別的孩子那麼愛哭,反而一直都在笑着。可媽卻覺得你是個拖累……”
對於女兒的愧疚,她根本無力訴說。
就算讓她以這條命來還,她也願意。
畢竟這是她欠女兒的。
“媽,都是過去的事了,我還要感謝您把我生下來呢。”她抽了張紙巾,幫母親擦掉臉上的淚痕,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沒有哪個母親願意把自己親生的孩子丟掉,想來當初的母親一定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做了很大的心理鬥爭後才決定的吧?
不管怎麼樣,她根本就不恨母親。
“對不起孩子……是媽太自私了。”
若是林墨歌生氣或者是罵她一頓,或許閆莎的心裡還會好過一些。
爲了轉移話題,林墨歌趕緊將另一張照片拿出來,“媽,這個人,是我爸爸麼?他叫什麼啊?”
閆莎的目光落在她手裡的那張照片上,眼裡卻並沒有流露出思念,而是一種怨恨。
“是,他是你爸爸。雖然媽恨他,不想讓你認他,可你們是父女的事實不會改變……這個人……你就當他是死了吧……”
聽着母親的話,林墨歌也不再追問。
既然母親不想說出來,那便罷了。
只能說父親給母親造成的傷害太大,才讓母親如此痛恨吧。
“恩,反正我只要有您就已經足夠了……”林墨歌微微笑着看着母親,這是她的心理話。
反正從小,“爸爸”這個詞,帶給她的印象和記憶都不怎麼好,所以她也沒有太期待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
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因爲她的眼睛長得像父親,所以她纔想看看,父親到底長什麼樣子。
如今既然看到了照片,也足夠了。
至於父親在哪裡,叫什麼,既然母親不說,她便不再多問。
反正問了,也不會相認……
一個當初丟下妻子女兒離開的男人,又何苦回來?
“媽,您認識吳玉潔麼?”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又拿出另外一張照片上。指着上面的一個女人問道。
閆莎接過照片,眼裡再次流露出一種懷念。
似乎恍惚間已經回到了那個輝煌而又青春的歲月。
她輕輕撫摸過照片上的幾個笑的燦爛明媚的人兒,緩緩開口,“你是說小潔啊,當然認識了。當初我,小潔,還有小柔,是最好的姐妹呢……因爲我們三個人總是形影不離,所以別人還給我們起名叫姐妹花……”
說着,她目光漸漸放空,陷入了更深的回憶之中。
“那個時候,我們是競爭對手,可也是無話不談的好姐妹。原本是不合的,可是有一次,在一場酒會上相識了,因爲一個醉鬼騷擾小柔,我和小潔都看不下去,同時站出來制止,所以纔有了後來的事。想想當初真的好開心,可以什麼都不想,無憂無慮的生活……”
對於母親所說的,林墨歌雖然並不能完全理解,可也可以想象得出來。
三個漂亮的女孩兒相識了,不用爲生計奔波,每天只生活在漂亮的光環下,做着自己喜歡做的事,最重要的是,她們都那麼年輕。
“那吳玉潔當初也是明星麼?”林墨歌又問道。
閆莎點了點頭,“算是吧,應該說她是歌手更恰當些,因爲她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唱起歌來,真的很好聽。不過,因爲她家世也不錯,所以唱歌也不過是玩玩而已。而小柔則是大家閨秀,因爲整天跟着我們瘋玩,總是被家裡人指責。”
說到這裡,她忽然輕聲笑了起來,“那個時候,她們兩個都羨慕我,說我不用被家裡人管着,可以無憂無慮,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是她們卻不知道,我更羨慕她們呢。因爲她們不用爲了生計奔波,就可以享受一切,就算想要嫁入豪門,嫁給心愛的男人,也不用擔心門不當戶不對……”
林墨歌心底一沉,當初母親跟父親在一起,就是因爲父親的家裡嫌棄母親是個拋頭露面的明星,所以纔不願意讓她們在一起的,甚至爲了拆散他們,還要封殺母親。
如果當時母親也是個大家閨秀的話,就不會有後來的這些事了。
這該死的門戶思想,真不知道害了多少苦命的鴛鴦……
就算是現在的她,不也因爲自己的身份問題,而被權家的人抵制麼?
沒想到母親當年走過的路,她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又重走了一遍呢……
“那您後來和她們都有聯繫麼?”她隨口又問道。
“沒有了……自從知道小柔被逼着嫁給權霸天之後,後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她生了一個兒子,被關在家裡不准她見人。再後來,我便認識了你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連自己的事都顧不過來,哪裡還能顧得了她們呢?”
忽然閆莎又想到了什麼,緩緩道,“不過,我後來聽說,小潔也結婚了,可是不知道她嫁給了誰。希望她能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至少我們姐妹三個人裡,也該有一個人得到幸福不是麼?”
聽到這裡,林墨歌大概明白了一些,可是,吳玉潔嫁的那個人,根本就是權老爺子啊。
這麼說來,初白那句話倒也沒錯。
兩個情同姐妹的女孩兒,竟然嫁給了同一個男人。
那麼,吳玉潔愛上權老爺子的時候,是在蘇依柔離開後麼?
“怎麼了墨歌?你認識小潔麼?”閆莎忽然問道。
因爲剛纔女兒拿出照片來的時候,是直接叫出吳玉潔的名字的。
林墨歌微微點了點頭,心裡還在思忖着,要不要告訴母親。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先不說。
畢竟母親現在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若是讓母親知道吳玉潔就是權老爺子現在的夫人的話,還不知道母親會怎麼想呢。
若是再一激動傷了身子就糟了。
“喔,也算是認識吧,聽初白說起過……”她含糊其辭的糊弄了過去,“對了媽,咱不說這個了,我見到您說的那位大叔了,他人不錯啊,而且看樣子很傷心的……您真的不打算再去見他了麼?”
“見與不見,又有什麼區別呢?……”閆莎輕聲嘆息着,再次變得落寞起來。
“喔對了,那位大叔還說,那座房子明年就要被拆掉了……他說……他原本是想在那裡守着您一輩子的……我覺得,他對您是真心的。”
林墨歌也不想讓母親再難過,可是更不想讓母親錯過什麼。
她看的出來,母親和那位大叔,彼此心裡都有對方。
閆莎重重嘆息一聲,“媽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可是這些年來,媽心裡太過愧疚了。一心只想要找到你,其他的事情,根本沒有心思考慮……而且,我是個自私的人,自私到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捨得丟掉,這樣的我,又怎麼能配得上他呢?我根本就不想玷污了他的那份感情……”
原來如此。
林墨歌心裡越發沉重了。
忽而輕輕握住了母親的手道,“媽,我理解您的心情,其實我面對着初白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是我配不上她,也不想耽誤了他……”
“哎……可到頭來,他還是終身未娶,我這心裡,總歸是虧欠了他的……”閆莎的眼裡再度水霧瀰漫,“只希望今後的日子,他能自在的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給自己一段自由的時間……”
“放心吧媽,大叔說他準備出去轉轉,看看以前沒有看過的地方,見一見更多的人和事物……”林墨歌輕輕拍着母親的手讓她安心。
可是心裡,總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似乎現在的母親和那位大叔,就是今後她與初白的真實寫照。
她可不希望會發生那樣悲傷的事,所以要趁着現在,把初白的心思轉正過來,讓他也趁着大好明光,去找適合自己的人。
院子裡,粉白的櫻花在正午的陽光下,輕輕搖曳着。
似乎在訴說着它們聽說過的,一段段不同的過往……
每個人的一生,都有求而不得的人,也有虧欠萬分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