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亮着,夏商對面坐着草燈,相互間的凝視和沉默讓氣氛異常詭異。
“你在躲我!”草燈冷冷地說道。
“是又怎樣?”
“可你現在爲何又敢見我?”
“因爲你知道我手上已經沒有了你想要的東西。”
“你知道了些什麼?”
“我只知道你那件袈裟挺值錢的,讓我賺我五萬兩銀子。”
“五萬兩?五萬兩銀子你就把那袈裟賣了?”
“不然還能怎樣?我是商人,能賺錢的東西自然要賺!我躲你,自然是怕你要回去,現在東西已經賣了,你可以找別人要去,所以我現在不怕你了。”
“臭小子!你是在玩兒我。”
“玩你?我有嗎?如果你還揪着我不放,證明那件袈裟對你意義非凡。而且我還聽說江湖中人都在找你,你有在找袈裟,難道那件袈裟上有什麼我不知道的?”
“你別在我面前裝傻!”
“我說過,我是商人,只關心賺錢,不在乎你們江湖中的狗屁事。就算那件袈裟有什麼我也不會感興趣,相反,我明白知道越多就會越麻煩的。說實話,我知道那件袈裟一定有什麼,但我不想去研究,因爲怕麻煩,所以才急着賣掉,你明白?”
草燈神色有所緩和,想了很久,狐疑地看了夏商眼:“你說的是真的?你真不知道袈裟的秘密?”
夏商無奈地聳聳肩,論演技,夏商誰也不服。
“對不起,這樣的問題我懶得回答。”
“好!我姑且信你一次,如果有一天老夫知道你騙我,就算天涯海角,我也會殺了你的!”
“草燈,你也要小心我。你是都察院的叛徒,又殺了許多無辜的人,於公於私,我也會取你的性命。”
“就你?”草燈老眼神光一閃,隨即狂笑,“哈哈哈……笑話,你雖是都察院的首座,但老子五十年前就被都察院追殺,到現在也活得好好的,別說你一個不會武功的毛頭小子,就是陸尋活過來也別想。你的能耐,連陸尋的一根小指頭都不夠!”
“這就是你現在不殺我,還跟我閒聊的原因?”
“沒錯!老夫還不至於殺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乳臭未乾?那日夜裡在觀音廟的禪房內,對着那尊金佛,你因何而怒?”
“你……你別惹惱了老夫。”
夏商沒再說話,藉着火光看着草燈。
此人除長得可怕些之外,很多地方是夏商較爲欣賞的,無奈他對觀音廟的所作所爲,註定此人必將以命來償還天道,不然興許還能成爲忘年之交。
“草燈,在幾日之前,我是非常痛恨你的。那時候我根本不可能這樣跟你說話,但近日發生的一切讓我對你有所改觀。”
“小子,你什麼意思?”
夏商看着窗外,想着朱家發生的一切。
“同樣是都察院的人,你卻沒有一來就痛下殺手。就這一點,算我欠你一份。因爲你只要決心殺我,我是活不了的。”
“你知道就好。”
“所以你再重新回答我的問題,你爲什麼不殺我?”
草燈聞言一愣,很詫異此少年能問出這話,這不是他的年紀該有的思考。這一句問話也讓草燈想到了以前,從這小子的深沉中似乎看到了那個將自己引入都察院大門的男人。
那個男人說話亦如此子般有着和外表不服的深沉。
草燈沉默了一會兒,想了想,開口:“老夫此生不殺值此腰牌之人,因爲這也是我欠的!”
草燈所指正是夏商腰間,那不起眼的腰牌似乎重了幾分。
夏商知道,自己找對人了!瞭解都察院的真正歷史,應該從此人身上得知。
“你欠誰的?爲什麼只認腰牌?”
“老夫當年……”草燈話音一頓,欲言又止,想了想終於開口,“當年不過一無是處的胖子,卻因一番癡念被大人選中,有蒙大人指點方有一番成就。不管天下人如何議論都察院,但當年的那位大人是真正心念蒼生,爲天下安定而開設都察院的。如今都察院縱有千般裂痕,但老夫不願意讓都察院分離,雖然十二司之掌院死了又死,換了又換,但這個職位不能少!老夫也希望你能活得長久一些。”
“既如此,你爲何要背叛都察院?”
“不是背叛!”草燈怒道,一掌記在桌面發出一聲巨響,接着神色便暗淡下來,“是……是沒臉待了。”
“因爲那件袈裟?”
草燈點點頭。
“那件袈裟到底藏着什麼秘密?”
“我不能告訴你!當年那位大人說過,那件袈裟關乎天下興亡,倘若泄密隨時可能引發滔天大禍。而老夫經過這些年的研究,多少知道了一些原因,但也不能完全解答。”
夏商沒有再問,只是覺得奇怪,那短短千餘字藏着什麼樣的秘密?關係天下興亡?未免也太誇張了些。
今日草燈很配合,夏商還有很多想知道的,所以趕緊換了個問題。
“揚州的朱萬元知道嗎?”
“嗯?”
“爲何他得知我的身份後要下死手?”
“不過是畏懼身份暴露,遭都察院毒手罷了。那貪財之人,沒有真本事,就算以獨派自居,也沒人會去保他,空有這金山銀山,他哪裡守得住?”
“可他說什麼進入都察院就永不超生……”
“加入都察院還想體面活着的人……的確是永不超生。”
“爲什麼?”
“因爲這世道總要有一羣人活得不夠體面,不夠光彩,遭世人唾棄,違背自己的良心!老夫覺得你很危險,你這種白麪小生,拖家帶口的人不適合幹這個活,真的,有一天你會理解朱萬元說的話。而你身居高位,面臨選擇時將更難,老夫希望能活到看你選擇的那一天,那一定非常有趣。但是,我不希望你做朱萬元那樣的人。”
“什麼意思?”夏商隱隱有些不安。
“你以後會知道,總之一句話,現在退出或許來得及。但也已來不及了,因爲太多人知道你的身份,這塊腰牌,除了死,誰也別想丟掉。”
夏商不知前途,但他依舊從容:“魚和熊掌我皆可得,我說的也是真的,我也希望你能看到那一天,但顯然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