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有些恍惚,感覺是經歷了一場夢境。
但身體的虛弱和空蕩卻前所未有。
夏商能夠感受到,此刻的虛弱和以往每一次都不同,經脈如干枯的河牀一般感受不到一絲生機,以往通過內視還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經脈流動,現在體內一片漆黑,不僅沒有了經脈,也沒有了黑色珠子。
正如月海棠說的那樣,夏商真的已經成了一個廢人,甚至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但掃一眼周圍熟悉的面孔,夏商內心卻無比平靜。
至少這些最讓人牽掛的人沒有受到傷害,而夏商自己也免去了因爲體內妖丹被吞噬的風險。
四周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濃煙的味道,甚至還能感覺到有山火在某處燃燒。
一場雷劫讓這片山嶺進行了一次洗滌,雖然眼下是一片灰燼,但隨着時間流逝,總有生機勃發的一天。
想了許久,夏商深吸一氣,安然的躺在如煙的懷中,簡單問了一句:“李庸人呢?他的那些宗師呢?”
現在的山嶺盡是灰燼,根本不知道周圍的具體情況如何,沒人能回答夏商這個問題。
只有月海棠猶豫了一下說道:“天劫之下,任何試圖逃走的宗師都會化爲灰燼。這一場天劫,必然有無數的宗師消失其中,剩下一些僥倖逃生的人估計也是鳳毛麟角。至於李庸……”
月海棠一頓,多了一絲冷笑:“天劫應他而生,他若不死,天劫不退。現在天劫已經退去,由此可見,李庸已是作繭自縛,在天劫之中化爲了塵埃。”
李庸死了?
等到這樣的答案讓夏商有些發懵。
在此之前,夏商想過無數種方法,預演過各種各樣的局面,怎麼也不會想到李庸這個最大的威脅會如此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天劫中消失。
一支足以威脅天下的宗師軍團也在天劫下分崩離析。
難道一切就這般高高舉起,而輕輕落下?
太子給的任務,期待的未來,轉眼即至。
夏商心中有慶幸,也多有唏噓,更帶有幾分敬畏。
仰頭看天,這烏雲散盡後的晴天之上,彷彿真有一雙眼睛盯着這片大地的每一個人,所有的一切似乎真的早有註定。
“走吧……”夏商輕輕說了一聲,再次用力試圖站起來。
這一次,在兩位夫人的攙扶下終於起身。
夏商看到了人羣后方的瑾娘:“回去告訴李向陽,他要我做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告訴他記住自己說過的話。”
夏商累了,想了很多警醒太子的話卻沒能出口。
瑾娘點點頭,帶着一身狼狽,默默往山下走去。
一片灰黑世界中,一行人緩緩而行。
山路中,沒有太多語言,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氣氛顯得有些沉悶。
走了幾步,夏商又看到了一個人。
山路的一處崖邊,焦黑的葉流雲留着最後一絲氣息目光遊離地看着夏商的方向,星星點點的火焰似乎隨時都會燒到他的身上。
夏商想到了面對天劫的癡狂與孤勇,或許他纔是這個世界上最純粹的人。
只是他現在的眼神中卻透露着別樣的味道。
“春嬌,你留下,看看那人還有沒有救吧……”
春嬌點了點頭,留在了山間。
隊伍再行,當是一路無阻了。
不想變故再生!
山間某處,一道火焰噴發,消失的巨大氣壓重新出現!
一個人,一道光,帶着一身灰色真氣,如邪魅一般出現在了陽光之下。
因爲此人的出現,似乎在晴天之中渲染了一層陰霾。
消失的壓力陡然施加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一見此人,夏商放下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兒。
是廣邪!
李庸是死了,但廣邪活了下來!
這個廣邪纔是真正的威脅!
忽然間,夏商氣憤得想要破口大罵,只想叫一聲“瑪德,還有完沒完?!”
夏商本以爲一切真的結束了,卻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個人出現!
所有人都緊張起來,現在的廣邪雖然氣勢大減,但此人的實力明擺着超過了在場所有人。
現在跟廣邪拼起來,即便是贏了,夏商也不能保證自己身邊的人會不會受到損傷。
夏商不想在最後時刻身邊關心的人出現一絲損傷,他可以毫不顧忌地爲了周圍所有人拼命。
但現在的他,連拼命的資格都沒有了。
春嬌、薛冷香、月凌波、浮生、閔馨兒,身邊所有有戰鬥力的人都作出了戒備的姿態,隨時準備衝上去跟廣邪作出最後一戰。
偏在這關鍵時刻,月海棠卻一揮手攔住了所有人的動作。
夏商見狀,不免心中着急,連聲說道:“海棠,你還有傷,根本不能出手。”
月海棠搖搖頭,低聲道:“你們注意看那邊。”
見月海棠的話中並無多少緊張情緒,衆人都有些疑惑,順着月海棠所指,看着高出的廣邪。
因爲隔得太遠,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廣邪的身形在半空中停留,卻不見他有多少的動作,只是停留在空中癡呆呆地看着手裡的什麼東西。
稍稍一想,夏商就明白了。
原來天書總綱就在廣邪手中。
那天書總綱依舊充滿着魔力,此刻已完全吸引住了廣邪的目光,在他的世界中,除了手中的天書好似再沒法容納他物。
看着,夏商開始覺得有些怪異。
這時候,月海棠的聲音傳了過來:“天書本就是邪物,得知不幸。世人卻以爲其乃天道所存,趨之若鶩,殊不知自心生執念的那一刻起,自身便已被心魔所控。我之所以修煉天書總綱而不受阻,只因我得到它的時候並不知其爲天書總綱。不知其實,則心無執念,若非如此,我早就步了皇帝、李庸的後塵。”
說着,月海棠看着夏商:“這便是我爲何如此輕易就把天書總綱交給他們的原因,因爲我知道,自他們得到天書總綱之後,終有一日會落得現在這般下場,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切會發生得這麼快。”
聽月海棠所說,夏商望着天上孤寂的人,逐漸皺起了眉頭:“意思是說,現在的廣邪已經被心中執念所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