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引以自豪的是,她以極其平靜的心態欣賞客人們對她的流言緋語,一點也沒心煩。
要說高原紅與羅利婭的關係,恐怕不能簡單地三言兩語以蔽之。盧寧縣的人鐵定地以爲她和高原紅早有一腿,她和高原紅有沒有一腿,也只有高原紅們自己和上帝知道。高原紅現在可以坦白的說,他沒忙得過來,這朵花沒來得及採。
“你走神了?”
杜娟看了一眼大屏幕,一切正常,然後就問了高原紅。
高原紅一窘,道:“沒…沒有。”
“你們兩口子是咋認識的?”
他只能回到正題上。
杜娟嘆了一口氣,道:“命運使然.僅此而已。”
原來,有文學天賦的馬真,獨具慧眼,發掘了當時名不見經傳的學校美女杜娟。
那時,杜娟參加學校舞蹈藝術表演,獲了一個銀獎,這對於剛剛破土抽芽才露尖尖角的杜娟來說是一個意外的驚喜,誰知風乍起,頒獎翌日,時爲晚報記者的馬真一篇主持公正披露藝術節舞蹈大賽評比玩貓膩等鮮爲人知的幕後新聞報道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馬真怎麼也沒有想到,後來各路文人竟會如此趨之若鶩,通過各種傳播工具竟相炒作,雖說這番炒作最終不了了之,熱烈捍衛杜娟爲金獎得主的馬真和參與聲援的可愛的娛記們,在杜娟心中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必須承認,馬真的那篇極具火藥味的報道完全出於一個新聞工作者正直品性的張揚,壓根沒有男女私情上的企圖。應該說,在這之前馬真與杜娟之間沒有一點瓜葛,而組織上不認爲馬真與杜娟沒有瓜葛,因此,組織上就批評報社領導糊塗顢頇已極,竟給組織惹出這等亂子。組織上給了報社領導臉色看了,報社領導對這場炒作的始作俑者馬真的態度從此就變得很微妙,因此馬真在報社的日子也就過得忒沒勁兒了,整天一副苦瓜臉。馬真沒有竭力爭辯,知道爭辯很可能非但幫不了忙反而把自己陷入一種更加難堪的境地。馬真發現許多人見到他躲躲閃閃眼神怪怪的,惟恐沾染上瘟疫似的,馬真的腦袋嗡的一下,感覺到背脊裡一股涼氣兒直往上躥。馬真知道報社呆不下去了,與其被人家找個碴兒炒了,還不如趁早捲起鋪蓋一走了之。就這樣馬真回去做了一個貨真價實的“專業作家”,準確地說,應該叫自由撰稿人。
馬真不上班了在家從事寫作不失爲一種選擇,在家從事寫作可不同於在報社上班,他首先不得不面對窘迫的經濟壓力,而解決的方式唯一依靠寫作。沒有退路,他把自己反鎖在一間令人窒息的小房子裡,沒日沒夜發瘋地讀書寫……寫作。在那段艱難的日子裡,幸好先前結識的三教九流的所謂同行,挺夠哥們義氣,紛紛向馬真約稿,馬真投其所好,收穫頗豐。他越發不滿足於寫那些迎合時尚的小玩藝,開始嘗試寫小說,並同時在多家報刊上開設專欄,偶爾還寫些地攤文學,或做一回槍手樹碑立傳。
他真正像西方作家那樣,多面手寫作,爬格子奔命。
馬真和杜娟真正意義上的相遇是在一趟列車上。這是一次浪漫之旅。在此之前馬真和杜娟沒有單獨見過面,也就是說馬
真見過杜娟,而杜娟沒有見過馬真。
她們在一個很擁擠的車廂裡相遇。
和杜娟相遇之前的幾分鐘,馬真還在回味剛剛讀完的一本小說。它讓馬真愛不擇手,就像饞貓見了鮮魚一樣。他靜心回味,心情越來越不平靜,被書中那如泣如訴悲慼的調子感動得淚眼迷濛。一邊抹眼淚,一邊在心裡罵自己混帳王八蛋愚蠢之極,馬真想抽自己一個耳光把眼淚止住,可馬真沒抽,馬真發現一雙美麗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注視着自己。那是杜娟的眼睛。
杜娟和馬真是對鋪,她什麼時候成爲馬真的對鋪,他一點也不知道。後來杜娟告訴馬真,她上車的時候見馬真正津津有味的看書。杜娟跟馬真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讓你如此感動?”
這話讓馬真料到了上帝讓一個今後與他有着千絲萬縷聯繫的女孩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什麼男人!
哭了。
什麼讓你這麼傷感?
杜娟直楞楞地望着馬真,從馬真鋪邊拿去那本書。
馬真向杜娟斜睨一眼,心裡咯噔了一下馬真發現是杜娟,他驚詫的表情不亞於在一片汪洋中找回了心愛之物。當杜娟和馬真的目光再一次接觸時,她的表情明確告訴馬真,他手上的書也曾經把她打動得像馬真這樣要死要活。
這是一本什麼樣的書,書名杜娟沒出來,高原紅也沒問,他不想打擾杜娟繼續講下去。
馬真驚訝地發現她一個女孩對作品的感悟會有如此高遠。她們海闊天空夤夜長談,不時聽到她咯咯咯的笑聲。一夜旅程,不經意間列車到達了終點。杜娟在乘務員拿票調換毛毯的間隙,幫馬真撿起掉在地上的作家協會會員證,“你是作家?”
杜娟問。
杜娟的表情告訴馬真其實她早巳猜到八九分。
杜娟打開證件一看被怔往了,馬真就是那個**。她看得非常仔細,一遍又一遍,她相信自己的判斷,她的淚水盈滿了眼眶。她的臉紅了露出雪白的牙齒,高興得跳了起來。杜娟很容易激動,她說總算跟馬真相見了,真想不到竟然在火車上。她說,她曾經到報社找過馬真,一問才知道馬真已經離開了報社。
她們下了火車,杜娟問:“你進京幹嘛?”
馬真說,“一家雜誌社邀請改稿。”
馬真問杜娟來幹啥?
她說去看一位朋友。
臨別的時候天上飄起了鵝毛大雪,如撕綿扯絮,亂舞梨花,滿天霏霏。分手時馬真向杜娟招着手,她一步一回頭總也不願離去,然後又折回來輕輕地抱住馬真的腦袋,揉着馬真的頭髮,揉了一會她捧住馬真的兩腮,馬真的面孔低下去,她騰了一隻手替自己擦掉眼裡的淚,然後仰起嘴巴吻馬真,吻得十分響亮,一聲連一聲,許多人駐足不前看着馬真們,就像看着兩隻企鵝在大庭廣衆之下交媾,她們無所顧忌,不用說嘴都快咬腫啦。
雪霽後的夜晚月明如鏡,地是白的地,天是藍的天。
馬真乘車來到京郊的一處外景地,只見雪地上清理出的一塊場地上燃着一堆篝火,上面架着一隻大鍋,一個扎着馬尾巴的
小夥兒把灰裡的火星吹成熊熊的火焰。忽然發現杜娟不是看朋友,而是懷着演員之夢去做羣衆演員。
這在香港叫做**。
導演長得酷似猿人,他讓試鏡的女孩圍着篝火跳扭擺舞,馬真看見杜娟用肩膀和胸腹的不同方式擺動着,帶着胯部的扭動,展示着舒展,跌宕、柔韌,剛健,那是一種力的放縱,一種美的舒展。她的舞姿有一種驚人的撫慰力,衝破了封閉的、有限的和絕對的時空,把力量和智慧投入旋律中,沒有固定的程式,沒有生硬的章法似乎是純屬心靈的感應。嗣後舞者只剩下她一個,那幾個女孩都已銷聲隱遁,而她跳得更歡,旋風似的,立如山,動如海。她那尖挺的胸部不停地上下跳動,帶動胯部的搖擺,帶動着脊椎的運動……一會兒,她又高擎右手,讓“牛仔”引動,如風般旋轉起來,旋轉起來,快得只乘下鮮豔的光,然後左腿向後弓步輕輕地着地,戛然而止。她成了舞者的靈魂,令人銷魂,令人情慾頓增。她湮沒在掌聲中,馬真爲她激動,爲她喜悅,馬真張開雙臂向她跑去,而她卻出乎馬真意料地相擁在猿人的身邊,還不時向馬真飛着媚眼兒,馬真鼻子一緊,開始憎恨這個北京猿人。
後來事實證明,馬真的痛恨是多餘的因爲她只屬於她自己,她不做任何人的附庸。
這以後杜娟扮演了一部戲裡的女三號,這個結果,她還專程告訴了馬真。
一位記者還採訪了這位導演,爲什麼讓杜娟演三號。他說,她時而張牙舞爪如小獸,時而梳毛閉眼如小鳥的天然風姿讓他心頭一震。杜娟跟他拍攝的另一部戲的外景地是在江南某小鎮。這是一個講述石拱橋和烏篷船、青山和綠水、兵痞和禪宗、白米和黃酒、茶葉和煙土的潮溼、腐爛、生着苔蘚的故事。杜娟在劇中扮演一個三十年代的風塵女子,她在戲中總找不到做妓女的感覺,那妓女幽姿逸韻,色藝絕倫,後來搖身一變,成爲紅遍江南文壇雅苑裡同情革命力量的名媛。一會妓女,一會女作家顛顛倒倒,杜娟演得磕磕碰碰,不是演過了,就是太溫不圇吞了,導演扯着公鴨嗓咆哮地喊着:“分寸!分寸!”
他邊喊邊掐杜娟的屁股,他有掐女演員屁股的嗜好。
作爲一個導演在拍攝最緊張的關頭掐掐女演員的屁股是無可厚非的,這樣既可以調動演員的情緒,讓她儘快進入角色,又可以使他的精神得到愉悅。杜娟進入不了角色,他越掐越瘋狂,嘴裡狗屁嘮叨,把她颳得夠嗆。杜娟一氣之下使性子開了小差。她冒着瓢潑大雨乘車數百里,來到馬真的身邊。杜娟神情恍惚,渾身溼透,馬真剛把門打開,她就撲到馬真的懷裡,像一隻受傷的天鵝,嬌嗔地讓馬真撫慰。馬真們的嘴脣貼在一起,一個漫長而特久的吻,好像過去了幾個世紀。杜娟終於猶夢初醒,鬆開抱着的手臂,扔掉包對馬真說“我要洗個澡。”
馬真說,“可以可以。”他從牀底下拖出一隻木澡盆,就手把香皂和毛巾準備好,再燒了滿滿兩壺水,“條件有限,將就着洗吧。”
杜娟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木盆,在裡面足足可以容納兩個人,她微微一笑,臉上泛起了一層紅暈,“把臉轉過去,不許看女人洗澡,誰看就是小狗。”
杜娟把窗簾拉好,隨後塞給馬真一本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