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建和林水森倉皇從天地夜總會裡逃走後不到二十分鐘,文濤和曾春帶着人將天地夜總會團團圍住。
前門後門,包括周圍的路口巷口,都佈置了便衣,文濤帶着一隊人衝了進去。
“開燈,關音樂!”文濤對一個服務員道:“把你們的負責人叫來。”
很快,一名經理匆匆而至,看到穿着警服的文濤面口很生,小心翼翼陪着笑問:“領導,怎麼臨檢也不事先通知一下啊?”
所謂臨檢,就是臨時突擊檢查。經理的一句話,讓文濤哭笑不得。
“你們都不要慌,我們是來找人的,劉小建是不是在這裡?”
經理從文濤的口氣中聽出,這批警察來夜總會還真不是臨檢,看樣子倒像是抓人來了。作爲夜總會的值班經理,他也不想招惹麻煩,馬上用手指指111房道:“劉總是在111房裡。”
舞池裡的音樂已經停了,所有燈已經打開,燈光迷離的夜總會裡頓時變得亮堂堂的,所有的顧客都不知所措,一些站在舞池中央發呆,還有一些坐在座位上端着酒杯東張西望。
文濤對身邊的幹警道:“你們留四個人跟我進包間,其他人將這裡的人通通檢查一遍,覈對下有沒有問題,沒有我的允許,一個都不許走出大門。”
然後從腰裡拔出手槍,上了膛,對自己幾個手下道:“你們跟我來。”
曾春站在一旁,沒動,他找了一根柱子,從口袋裡拿出煙盒,抽出一根三個五點上。
此時他的心裡也沒底,雖然消息傳遞出去了,他知道士多店的老闆一定在他和文濤離開之後立馬給劉小建打電話,照原先自己和劉小建約定的暗號傳達信息。
按道理,如今劉小建恐怕已經遠走高飛,不過人算不如天算,自己也不敢確定劉小建是否已經離開了天地夜總會。
深深吸了一口煙,吐了個菸圈,他穩了穩心神,悄悄安慰自己,劉小建也不是什麼傻蛋白癡,收到自己這樣的警告,肯定不敢耽誤一分鐘。
擡腕看了看錶,離自己通風報信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足夠劉小建離開市區了。
果然,很快他就看到文濤黑着臉從包間裡出來,拿着對講機呼叫外圍的守衛人員:“老虎呼叫外圍,有沒有看到人員從夜總會裡出來?”
結果幾個外圍布控的人員都一一答覆,說一個人都沒見到。
文濤有些喪氣地垂下手,目光朝曾春這邊掃了一眼。
曾春迎着他的目光,裝作十分關注,上前問道:“文處長,劉小建找到沒有?”
文濤這時候知道,自己是在是託大,消息還是泄漏了出去,劉小建已經聞風而遁。看着眼前表情輕鬆的曾春,文濤除了懊悔自己輕敵,又滿懷憤怒。
但是自己手上沒任何證據,只好悻悻道:“沒找到,跑了。”
他不願意再和曾春多說,扭頭喊道:“收隊!”
這天晚上提前抓捕行動除了劉小建、馬海文、林水森三人漏網之外,其餘各個目標人物均順利歸案。
林安然和黃海平、徐中傑回到海景山莊的專案組辦案地點,得知了劉小建幾人已經逃脫,意外之餘,覺得整個計劃恐怕要受到影響。
這三個都是案件裡的關鍵人物,若是這些人已經逃離的消息傳出去,恐怕已經歸案的人會產生僥倖心理,從而緘口不言對抗審訊。
黃海平怒道:“怎麼會漏網!?整個計劃做得如此嚴密,竟然能夠讓人跑了?”
文濤紅了紅臉,道:“劉小建的奔馳車還在夜總會外停着,從他連車都丟在現場看來,恐怕是走得十分倉促,就連夜總會的經理都不知道他人已經離開。而馬海文那邊的抓捕組回報,目標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在別墅外還撿到一隻拖鞋,看來也是臨時收到的消息。”
徐中傑脾氣本來就火爆,96年利達通案子已經讓他對濱海市官場複雜性警惕有餘,如今居然還是跑了人,不能不生氣,便問:“這樣看來,恐怕我們內部有鬼!如果讓我找出這個人,我非得嚴懲不可!”
林安然沉默不語,看了一眼文濤道:“曾春是不是一個晚上都跟着你?有沒有離開你的視線範圍?”
文濤搖搖頭道:“我一直盯得他很緊,應該沒這個機會。”
黃海平問林安然:“你是懷疑曾春?”
林安然點點頭,說:“不能不懷疑,當年賀新年死在公安局的看守所裡,除了看守所的幾個幹警,曾春是唯一一個當晚有機會接觸到他的人。雖然屍檢說了是死於心臟病突發,可是天下有那麼巧的事情?前幾年,曾春還在任職開發區分局局長職務的時候,劉小建就搞過一個鼎豐拍賣行,老闆掛的是林水森。這個拍賣行,一直就負責拍賣整個濱海市所有打私扣押下來的貨物,得款除去費用外,劃歸公安局的治安基金。曾春當上市局局長後,基金就轉到了市局管理,我總覺得這裡頭有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徐中傑嘆氣道:“可惜這個林水森已經跑了,恐怕現在就是把鼎豐拍賣行翻個底朝天,也找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
文濤忽然插口道:“今晚曾春離開過一次公安局大院,是去買菸,不過我跟着去。開始我以爲他像通過公安局門外的士多店傳遞消息,還故意把他遞過去的十塊錢給搶了過來,沒想到那張錢一點問題都沒有。”
黃海平道:“既然沒證據,也就不能說明是曾春通風報信。”
林安然忽然道:“對了,如果是士多店那裡出了問題,只要把那個老闆找來就行了。”
文濤喜道:“對!我起初沒覺得他們倆有什麼問題,你這麼一說,我現在就派人去找那個老闆,找到了一審就清楚。”
黃海平還是搖頭:“無憑無據,你以爲他肯承認?”
林安然想了想,說:“那也未必,如果這個士多店老闆要通風報信,趕去找劉小建恐怕時間上來不及,只能通過什麼?”
說罷,目光望向幾人。
文濤驚叫道:“電話!我現在馬上派人去找電信局的人,立馬讓他們調出通話記錄,只要是那家士多店打出了電話,就能查到。”
徐中傑說:“你現在馬上帶人去聯繫電信局的領導,讓他們配合我們工作,另外派人先去一趟士多店,把老闆監控起來。”
最後他一拳砸在了桌上,說:“我就不信,揪不出這個內鬼!”
文濤沒再多說,立即出門帶隊出去找電信部門的人和執行監控。
等文濤走了,林安然說:“現在恐怕揪內鬼也是次要了,明天一早,整個濱海市乃至南海省都知道中紀委對濱海市的走私團伙和違紀幹部動了手,行動保密已經沒有必要了。至於曾春,現在也用不上他,可以讓他暫時坐坐冷板凳,派人盯着他就是。”
他口風一轉道:“不過我現在更擔心另外一個問題。”
黃海平坐到椅子裡,說:“安然,你說說。”
林安然道:“剛纔我說起96年的案子,結合現在又跑了三個主要人物的實際情況,有個擔心。利達通號當年的教訓告訴我們,走私分子在濱海市的勢力相當的大,現如今抓了這麼多人,如果關押在濱海市審訊,恐怕會產生一個問題。現在抓捕行動已經不需要保密,在這個時段,審訊的保密性纔是最關鍵的。如果這時候,有人給關押的人通風報信,告訴他們劉小建幾人已經逃跑,恐怕他們是死咬牙關,一個字都不會吐露,到時候案子就難辦了,拖的時間越長,我們工作就越被動。”
徐中傑嗯了一聲,說:“到時候,又會出現九六年的情況,這些人背後的主子恐怕又要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告到中央,說我們擾亂地方經濟建設。中央首長雖然打擊走私決心很大,但是也不會無限期讓我們在這裡駐下來,總得有個考慮,長期在這裡辦案,除非有十分有價值的線索,否則我們也拿不出什麼理由耗下去,畢竟紀委工作的特殊性,待在這裡時間一長,幹部隊伍的穩定性就很難說。”
黃海平摸了摸下巴,說:“這樣,我看只有採取異地關押的辦法了。這些人,我看全部押到省城去,在省城關押審訊,我就不信他們手那麼長,連省城裡的各部門中都有他們的人。”
林安然說:“行,這方面我來協調,我馬上給葉書記打電話,讓省委聯繫省城市委,讓他們配合工作。另外,我覺得現在既然劉小建他們跑了,突破牟志高和璩美玲就是關鍵,只要這倆人被突破,從他們那裡就能知道整個濱海市走私的輪廓。”
徐中傑道:“還有一個司徒洋,現如今人還在香港。”
黃海平道:“沒事,我同肖振林廳長談過,他們已經讓香港警方以涉嫌謀殺一事暫時將司徒洋帶回去扣押問話,相信暫時能捆着司徒洋這條老狐狸。”
幾人正談着,黃海平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接通了便聽,聽了一陣,臉色就變了,人不由自主站了起來:“什麼?!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