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趕到城關縣人民醫院的時候,錄口供的刑警剛走。見到了林安然,他總算鬆了一口氣。
林安然傷得不算重,只是手臂上和腿上有兩道傷口,封了八針。
餘嘉雯坐在一旁,兩隻眼睛又紅又腫,昨晚到現在,她一直擔心林安然,眼淚一直沒停過。
倒是秦萍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坐在凳子上,饒有興致看着餘嘉雯和林安然,又不說話,也不離開。
鍾惠沒有來,因爲她並不知道消息,鍾躍民原本就沒打算將這事告訴妹妹,況且現在林安然已經平安歸來,還是由當事人決定是否告訴鍾惠。
“臭小子!你還沒死啊!”王勇上去就當胸一拳,然後抓着林安然的兩隻胳膊死命晃。
“疼……”林安然呲牙咧嘴。
王勇激動起來忘了林安然的胳膊上還纏着紗布,頓時不要意思鬆開手。
秦萍揶揄道:“王總,怎麼激動得跟個孩子似地?”
王勇如今心情大好,也不管秦萍怎麼笑他,摸摸腦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說:“這下子好了,尚東海都急死了,以爲你這回回不來了。二十米高的山崖啊,你小子怎麼就沒死?”
林安然笑道:“閻王爺嫌我,不收,又把我趕回來了。”
他說得輕鬆,旁邊的餘嘉雯眼眶一紅,又落淚了。
秦萍見這情景,忽然道:“行吧,你們聊,既然林安然你沒死,我就得去打個電話告訴一聲小紅姨,免得她擔心。不過我估計這回,她人都到了省城了。早上說你出事,她立馬啥都撇下了,訂了飛機票就飛過來。”
林安然顯然不喜歡事情鬧得盡人皆知,皺着眉頭道:“你怎麼還沒結果就通知小紅姨啊?”
秦萍拿起自己的皮包,也不看一眼林安然,看着窗外道:“我沒告訴爺爺就算考慮周全了,小紅姨這邊總得說一聲,還有二叔那邊我也說了,總不能讓我將大家都瞞着,將來你真的回不來,我不是成罪人了?”
她嘴上這麼說,林安然知道她是緊張自己,所以故意告訴秦部長,秦部長那邊只要一個電話,下面就不敢對自己案子有絲毫懈怠。
忽然想起母親樑少琴,趕緊叮囑王勇:“我媽那邊還不知道吧?你見到他別說漏嘴了。”
王勇搖頭道:“我還沒那麼神經病,我就覺得你沒那麼容易就見閻王呢,怎麼可能沒看到屍體就告訴樑阿姨去?”
他想了想又道:“不過你瞞着也沒用,這事很快就會在機關裡傳開,你家又住在區府大院裡,估計瞞不了多久。”
他說的是實話,林安然自己也清楚,不過他已經有個主意,等自己出院了,就定個旅遊團,把母親送去華東五省遊之類,讓她玩上十天八天再回來,這事估計就淡許多了,到時候自己再找母親說清楚,估計不會刺激她。
王勇對林安然怎麼活着回來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於是追問道:“趕緊告訴我,你怎麼還能活着回來的?”
林安然臉色一下子就凝重起來,說:“何止是我沒死,那個殺手也沒死。”
王勇一下子從椅子裡蹦了起來:“沒死!?操!這麼高摔下去,也沒死?”
林安然說:“你去過現場就知道了,山崖上有一定的坡度,上面都是灌木,車子滾下去已經擋了不少衝擊力了,到了下頭,直接摔到水裡去,我死扯着安全帶,又護着腦袋,只要人不暈,到了水裡,自然就能逃出來。”
王勇愣了一下,想了下說:“你是受過特殊訓練的,冷靜一點我還覺得合情理,不過那個殺手,居然也這麼冷靜?”
林安然說:“他不但沒死,還和我一樣,游到了對面的岸上,我本想抓他回來,交起手來發現,我是沒法子輕易搞定他。這人,絕對有軍隊背景,而且一定是偵察部隊出身。落水後我們倆都一起游到了對岸,我本想抓住他,沒想到根本制服不了他,和他打了個平手。後來一直追着他進了山裡,轉了一圈跟丟了。這人絕對不是普通的偵察兵。”
王勇大吃一驚,要知道,林安然是當年京城軍區抽調精英組成的偵察大隊派到前線參加輪戰的,又是當年京城軍區偵察兵比武的第一名,能讓他都束手無策的人,來頭不言自明瞭。
他倒吸一口涼氣,說:“媽的,朱勇還真的捨得下本錢啊,都找了這麼個高手來對付你了,我看也是有備而來,估計知道你也是偵察大隊出身的,所以才找個這樣的人來對付你。”
林安然嘆了口氣,說:“沒證據,一切都是空談。”
王勇說:“要不要我回市裡去,在道上懸賞一下,找找線索?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有時候道上的人比警察管用!”
林安然馬上打斷他道:“你別攪合了,這人不是道上的人能對付的,受過偵察兵訓練的人,若故意隱匿行蹤,你怎麼找?找到了就憑道上那些二流子的三腳貓功夫就能搞定人家?送死還差不多,你就別讓人枉送性命了。這案子,還是交給警察去辦。”
王勇心裡有些不服氣,不過林安然纔是當事人,他不同意,自己也不好亂插手。
秦萍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看了看號碼,對林安然使了個眼色,說:“是小紅姨,估計差不多到了。”
林安然剛想告訴她,讓她跟秦安紅說別過來了,自己沒事。不過旋即又打消這個念頭,自己正好和她談談蘇易的方案,秦安紅人面廣,弄不好能找到投資商。
秦萍在電話裡將林安然已經平安的消息告訴秦安紅,秦安紅總算放下了心頭大石,不過她人已經到了省城,而且定好了飛濱海的飛機票,況且林安然雖然平安了,不過身上有傷,她還是執意要過來看看。
王勇問林安然:“你現在能出院了沒有?”
林安然活動了一下手腳,說:“小意思了,輕傷不下火線。”
王勇樂呵呵道:“這就好辦了,晚上你小紅姨到了,咱們一起找個地方吃頓好的,慶祝你大難不死如何?”
林安然說:“這有什麼好慶賀的?我都被人追殺了,慶祝啥?”
王勇嘖嘖兩聲,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難道不值得慶祝?不過大難不死也未必有後福。就像你們縣裡的財政局長郭貴民,昨晚讓人給綁在家裡的保險櫃上了,人被打斷了好幾根肋骨,保險櫃還開着,裡頭有八十萬現金呢。人沒事,財沒丟,不過後福可就不敢說了。紀委聽說介入了,就在樓上守着他呢。”
林安然覺得這事也太離奇了,忍不住問:“這明顯尋仇嘛。八十萬一分不拿,這絕對不是竊賊。”
王勇站起來,整了整自己的領帶,說:“都知道不是普通的賊,估計跟你一樣,得罪什麼人了,報復唄。我今天去縣公安局錄口供,碰到刑警隊一個熟人,說這郭局長晚上應酬了個飯局,八點多回到家裡就被綁起來了,第二天將近中午人家打他電話又不接,有個會議也不出席,覺得奇怪,加上他位置敏感,所以派人去敲了他的門,在門縫裡一瞄,發現出事了。”
他說罷,嘿嘿一笑,又道:“現在當官看來也是高風險職業嘛,欺上瞞下,防上訪又防紀委,現在還得防賊防報復,嘿嘿……幸好我當年是急流勇退了。”
林安然聽說郭貴民被襲,又聽了整個案子的蹊蹺過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一下子又說不上來。
不過王勇卻沒給他機會,嚷嚷着要他出院,先找個地方訂個房間,大家摸着酒杯底慢慢說。
這天夜裡,王勇開車載着大家趕到濱海市飛機場,接了秦安紅,定了鎮海宮一個大房間好好聚餐。
而此時,城關縣的案子偵破工作也在加班加點進行着。一連兩宗惡性案件,讓刑警隊的人忙得腳後跟打腚。
一直到了夜裡十一點多,縣公安局的刑警隊長黃國海纔開車回家洗澡,按照工作安排,最近他也不能回家了。市委市政府下了死命令,一個月內要破案。
黃國安打算洗完澡還要回刑警隊裡主持工作,晚上誰在隊裡的休息室就可以。
警車開到樓下,他吩咐司機在樓下等等,自己先上樓去了。
回到家門口,摸出鑰匙開了門,進門發現黑燈瞎火的。心裡暗自奇怪,從前妻子知道他加班總會在廳裡開着一盞燈,今天居然沒開燈。
他一邊喊着妻子的名字,一邊把佩槍解下來,伸手去摸牆上的開關。
一道黑影忽然從門後面的屏風後閃出來,一掌就朝他脖子上劈去。
黃國海是濱海市警校的畢業生,當年畢業成績優異,尤其是射擊和散打兩項,在同屆中算是佼佼者。
他下意識往後一避,拿在手裡的槍套裡有一支五四式的手槍,右手也不及格擋了,直接往槍套上摸去。
由於他退避還算及時,那隻手掌只是指尖掃過他的頸脖,不過饒是如此,也讓他脖子上一陣劇痛,一種粘乎乎的感覺傳到大腦裡。
只是掃了一掌,還是指尖的部位,已經破皮流血了,直接命中,人估計得暈過去。
黃國海知道對方不是要自己的命,否則自己九條命也沒了。
他的右手已經摸到冰冷的槍柄,五四式手槍熟悉的握感傳來,他慌亂的內心閃過一絲淡定,這槍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黃國海迅速掏槍、舉槍,由於刑警隊工作需要,那支槍的子彈已經頂在膛上,常年如此,除非回家後放在抽屜裡鎖起來,就會退膛。
這個動作,在警校已經重複不少次,在工作經歷中,也嘗試過不少次,被他磨合得天衣無縫。此時性命攸關,更是達到了最佳的狀態,最短的距離,最快的速度。
黑洞洞的槍口一下子對着面前的那條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