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同離開趙奎的辦公室,看了看錶,今天在仙嶺縣有個會議要去做指示,便不回自己辦公室裡,直接下樓,打了個電話給司機,讓他下來接自己。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
到了樓下,邁着方步往停車場踱去,心想着衛國慶這單案子的方方面面影響,越想越是心煩。
到了停車場旁,迎面遇見了準備取車離開的林安然。
“小林,還沒走啊?”他一臉招牌式的微笑,主動打招呼。
林安然見是劉大同,走了過來,點頭道:“剛纔在樓下抽了根菸,耽誤了點時間。”
他看了看樓上,道:“幾位領導這麼快就談完了?”
劉大同呵呵笑了幾聲,說:“被你這麼一番義正詞嚴的話一擺,咱們做領導的哪還能聊下去?再聊下去,不就成了你口中說的法律倒退換取經濟發展的不法之徒了嗎?”
他人是笑眯眯的,可是話中暗藏刀鋒。劉大同一向極少當面說狠話,爲人有些陰柔,在政府機關裡口碑一向十分有爭議,喜歡他的人誇得他天上有地下無,不喜歡他的人把他說得是天字第一號賤人。
就拿他和趙奎對比吧。趙奎話少,不說則已一說就點到要害上,像個劍法犀利的武俠高手。平時爲人偏冷,是個工作狂,一干起活來話更少,沒日沒夜,把秘書和司機弄得死累死累。
濱海市的老百姓都覺得趙奎是個不錯的市長,起碼一向以謠言著稱的街坊路邊社裡也很難聽到趙奎有什麼不良嗜好,沒聽說過趙奎喜歡去桑拿去歌廳之類地方。
濱海市官場上的大小官員都怕趙奎,平時一張臉上很難看出什麼內容,不笑,也不怒,但是業務精通,你想糊弄他簡直沒門,所以很多幹部向趙奎彙報工作,心裡都直打怵。
劉大同就不一樣了,見誰都笑,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無論官職大小,只要劉大同見了,認識的寒暄幾句,不認識的也微笑點頭。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首發)人家在大院裡碰到他,禮節性向他問好,他總客氣地停下腳步,微微舉起手掌做個打招呼的手勢,嘴裡回答地比別人還客氣。
相比趙奎,劉大同愛好廣泛很多,喜歡打打麻將,也喜歡到歌廳裡唱幾句,而且還懂國標舞。早年在臨海區任職的時候,組織過全區幹部輪班培訓國標舞,他認爲跳舞是一種極好的放鬆和交流活動,當年革命前輩們在延安,不也經常開舞會聯絡感情麼?
對手下人,劉大同更是關照,跟過他的人都以“劉市長的人”驕傲自居,而且跟着他幹活不怕沒飯吃沒酒喝,加班費當然也不會少,讓人覺得很是貼心。劉大同的看法很簡單,當官嘛,不能脫離羣衆,也不能脫離上級。下面有人推,上面有人拽,想不升官都很難。
不過,坊間也有傳聞,說劉大同是個笑面虎,別笑整天笑眯眯,整起人來手段陰毒,而且一點不留情,比鬼子還殘忍三分。
此時他對林安然說這樣的話,後者完全聽出劉副市長對自己意見是相當的大。立場很難調和,大家就沒什麼聊下去的必要。
林安然客氣地笑笑,向劉大同告辭。
剛走幾步,身後的劉大同忽然叫住林安然,說:“小林,我有幾句話,要同你說說。”
林安然停住腳步,心裡很是疑惑,劉大同還有什麼話要同自己說的?
等他轉過身,劉大同已經走到他跟前,伸出手去,乾巴巴的手掌在林安然肩膀上拍了幾下,說:“我贈你幾句吧,就當是一個過來人,不是一個副市長,算是前輩對一個後輩的提點吧。”
林安然覺得肩頭被拍過的地方直髮癢,想被雞毛撣子掃過一樣,不舒服,想撓,又不好當着劉大同的面撓。
於是道:“劉市長有什麼指示,請說,我洗耳恭聽。”
劉大同依舊是笑,說:“在政府裡面做工作啊,有時候不一定看工作做得是否正確,是講究一個時機。你當過兵,就像你們部隊的炮兵。事前沒有指揮機構下達的座標,你自己就開炮了,這叫亂放炮;火力壓制過程中,你不聽指揮機構給你的指示和座標,自己憑主觀開炮,那叫瞎放炮;動作遲緩,別人炮都打完了,你才裝彈發射,那叫馬後炮。”
說到這裡,他伸出手去又拍了拍林安然的肩膀,說:“只有在上級指揮機構的指示下,按部就班,令行禁止,才能打好炮,才能得到上級的肯定,纔是一個好炮兵。小林,你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林安然對劉大同的“放炮論”很不感冒,嘴上還是很謙虛,說:“謝謝劉市長提點了。”
劉大同打了個哈哈,說:“當然咯,這只是我個人的一點小小的經驗,未必就全對,至於怎麼做,還是你個人的選擇。”
說罷,也不說再見,轉身就上了已經開到旁邊的轎車裡。上了車,忽然又降下一截車窗,歪着頭看着林安然,臉上的招牌笑容裡多了許多深意。
等劉大同的車絕塵而去,林安然取了車,慢慢往開發區方向駛去。路上,手機忽然響了。
尚東海在電話裡第一句就是:“哥們啊,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都不是第一天當官了,好歹就快提副處的人了,怎麼忽然就不成熟了?”
林安然猜尚東海肯定聽到了什麼風聲,早上的會議足夠震撼,恐怕很快就成爲官場裡的熱門話題,自己被趙奎單獨留下,估計很快上了風口浪尖。
“我不得不說,國安局沒去找你尚東海當領導,真是沒眼光。說吧,聽到什麼消息了?”
尚東海呵呵笑了幾聲,說:“老弟啊,咱們之間的關係不是一般人的關係,有話我就直說了。你他媽是犯傻了吧?你知道不知道,你這麼和衛國慶對着幹,是跟多少幹部對着幹?別說給衛國慶當保護傘那幫人,就這屆中調整,涉及到的方方面面,要挪動自己屁股下位置的那幫市裡的、區裡的領導,你想想,有多少人?”
林安然嘆了口氣,道:“我也想過,但是那個白老實我看的確有冤。而且如果沒有冤情,衛國慶也不會動作這麼大。”
尚東海道:“老弟,也算你當初有遠見,這金地服裝城如果有人知道你丫在裡頭有股份,恐怕現在就被當成靶子來要挾了。不過我提醒你,在官場上,斷人官路等同殺人父母,你影響人家進步,就是別人的敵人,好之爲之吧。我知道你人還有點正義感,不過這都什麼年代了,正義感不能當飯吃,得衡量自己的斤兩和得失。”
林安然忍不住調侃道:“少跟我說這個,越聽越像個商人,這可是一宗冤案,涉及到一個家庭四口人的命運。能不能這時候別跟我談利益得失之類的?媽的,我就想做一次人,難道當了官,你連人都不讓我做了?讓我去做禽獸?”
尚東海默然了,許久才答道:“行吧,今晚出來聚聚,吃個飯,讓哥慰藉一下你,估計你現在心情很不好吧?”
放下電話還沒一分鐘,又響了,林安然煩躁得差點想砸了電話,一看號碼,竟然是開發區紀委的電話,趕緊接了。
“林主任,你現在有空嗎?可否上來一趟?”邵波電話裡的語氣也很焦急。
林安然心裡咯噔跳了一下,心想該不會事情有了什麼不好的變化吧?難道衛國慶真的通天了,連紀委都頂不住壓力了?
他跟邵波說自己很快到,放下電話踩着油門往紀委趕。路上忽然想起早上週繁榮路過自己身邊時說的那番話,自己什麼時候收過他的土特產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慢慢爬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