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7年9月16日晚上十一點四十分,太陽早就沉入了海平面以下。不過這一天晚上這片海域不像昨晚那樣有暴風雨,皎潔的月光和漫天的星斗,給這片海域又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色。
在這清幽的銀光中,漆黑的天幕下,映照出了幾十個鋼鐵城堡的輪廓——這正是在朝着科倫坡海軍基地撤退的西班牙、奧斯曼聯合艦隊中的戰列艦和重巡編隊。
除了提前撤退的歐麥爾號、伯克爾號,以及戰沉的六艘重巡、三艘因爲動力全部喪失而被拋棄的重巡外。現在這支編隊裡,還有七艘戰列艦,二十四艘重巡。
這支艦隊的司令官加西亞,將這三十一艘戰艦編了一個魚叉陣型:二十四艘重巡組成一個U型陣,七艘戰列艦呈一條直線,插在這個‘U’的中央。整支艦隊,從東北至西南方向,以六節的速度,向着科倫坡緩緩的前進。
所有戰艦都嚴格的實行了燈火管制,除了打頭的幾艘戰艦偶爾打開探照燈看看前方的海況外,整支艦隊各艦藉着月光反襯出的友艦身影,彼此之間保持着五百米以上的間距,悶聲不響的埋頭趕路。
在這支艦隊的旗艦費爾南多五世號上,艦隊司令官加西亞中將,也認真的執行了燈火管制的命令,其司令官的艙室內,也沒有打開任何燈具。
不過,作爲司令官,加西亞在戰後還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所以此時的他,正讓自己的副官拿着手電筒,他自己親筆書寫着此次大戰後的報告。
“尊敬的菲利普陛下,本次海戰,我軍主力盡出,在與敵艦隊鏖戰近五個小時後,具體戰果如下……總的來說,這次海戰,我認爲有以下幾點需要注意。
首先在雙方的炮擊上,本次作戰,我軍士兵應該是超水平發揮,其命中率比起以前的訓練,高了大約一成。但中國軍艦的射速,比我們大概快了七分之一到六分之一。所以本次作戰,在我軍命中率明顯佔優的情況下,雙方取得的命中相差不大。陛下,今天的命中率是不正常的,我無法保證以後的每次作戰,我們的士兵都能打得如此之準。但如果下一次大戰,我們的命中率恢復到正常水準,而中國軍艦的射速還是像今天這樣,那下一次戰鬥,我們會變得更爲困難。畢竟,在靜止狀態下縱橫超過二十公里,雙方今天運動區域超過一百公里的宏大戰場上,火力的輸出量纔是根本。因此,我建議您責成阿斯圖里亞斯科學院的院士們,加快速射炮的研發。
其次,在戰艦的速度上,我方明顯落後了。因爲速度跟不上,導致我軍在搶佔T字頭的運動中失去了主動,被迫敵前轉向。這也是本次海戰,我軍損失較對方更多的主要原因。因此,我軍的新一代戰艦,航速的提升至關重要。
第三,本次海戰是我本人第一次與中國人的戰列艦交手。我能明顯感到,中國人的戰列艦非但跑得快,而且抗打擊能力極強——尤其是與奧斯曼的那兩艘戰艦比起來,簡直就是堅固到了極致。速度快、火力不弱,艦體堅固,中國人的戰艦設計師,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傢伙。
總之,在本次海戰中,敵人的旗艦至少被我方戰列艦主炮命中10彈以上,可是對方的旗艦其航速、作戰能力基本不受影響。這當然和我們沒有命中對方的要害部位有關。但是對方就1.5萬噸左右的體量,裝了六門主炮,還能跑出16節的速度。毫無疑問,這肯定不是一艘全裝甲防護的戰艦,而是隻採用了重點部位防護。但恰恰就是這些重點防護,導致我方無法取得制勝效果——所以,我真的很佩服中國人的戰艦設計師,他設計出了一款極爲優秀的戰艦。
第四,飛艇部隊的使用問題。在我看來,飛艇用來偵察,校準彈道用處很大(當然,以上工作只限於白天且天氣晴好)。但是用來轟炸則效率極低,甚至是得不償失。飛艇空投高度過高,則炸彈落點難以把控,命中率近似於無。空投高度過低,則其緩慢的速度會使其近乎成爲一個固定靶。倒是將來陸軍會戰時,數百艘飛艇以三千米的高度進行集羣戰略轟炸,可以考慮。
第五……”
“哐當!”司令官艙室厚重的鐵門被外力狠狠的推開了,一箇中校參謀語氣急促的在門口大喊道:“司令官閣下,我們被中國人的驅逐艦羣發現了!”
……
9月16日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董志寧指揮的瓊州號輕巡率領的大明海軍第三驅逐艦支隊十二艘驅逐艦,在海面上搜索了三個多小時後,終於發現了正在撤退的西奧聯軍主力艦隊。
在這一天的白天大部分時間,雙方的輕巡驅逐艦編隊都是在十公里外的海面觀戰。到了下午六七點鐘,太陽開始入海,雙方主力艦隊慢慢停止炮擊並開始脫離接觸後,在遠處觀戰的輕巡驅逐艦隊們就一擁而上了。
當然,白天的海戰只進行了四個多小時,雙方的重巡雖然有沉沒的,但大多數重巡都還在。所以,一方面是要甩開對方輕巡驅逐艦隊的糾纏,一方面是對方二十多艘重巡的150炮着實惹不起。因此,雙方的輕巡驅逐艦隊在入夜之後不久,面對對方都嚴格實行了燈火管制的主力艦隊,全跟丟了目標。
但是到了現在,在經過三個多小時的搜索後,董志寧的第三支隊,終於抓到了大魚。
“嘿嘿,我就說嘛,西賊那麼多重巡被重創,爲求保險,肯定不會去加爾各答而是向南走科倫坡。偏偏戚振宗那傻瓜還不信,非要帶着第一支隊去北邊碰運氣。”
“老大,抓到大魚了固然可喜,但是這魚好像也太大了。剛纔我們的探照燈掃了一下,起碼二十艘以上的大艦啊。”
“嗯,確實有點大。那你還愣着幹嘛?趕緊發明電,通知周圍的友軍圍上來打漁啊!”
“是!”
通訊參謀匆匆跑開去發電報了,董志寧舉起望遠鏡,朝着一萬米外模糊的敵艦輪廓看了看,然後點燃一支菸,狠吸了一口:“命令!南雄、惠州、潮州、韶州、肇慶、佛山六艦,跟隨本艦,圍着敵艦隊逆時針繞行。順慶、嘉定、涪陵、夔州、保寧、瀘州六艦,由鄭成功少校率領,順時針繞行。保持與敵艦外圍戰艦一萬米以上的間距,先繞一圈,本艦長要先搞清楚敵人的陣型。”
“是!”
隨着董志寧的命令,第三驅逐支隊的十三艘戰艦,迅速的行動,開始以二十節以上的速度,圍着西奧聯軍的主力艦隊繞圈。
雖然已經被敵軍發現了,但加西亞並未解除燈火管制命令。只是讓處於陣列核心的戰列艦打出照明彈,然後由外圍的重巡根據照明彈下敵艦的身影進行炮擊。
可惜,雖說明軍的驅逐艦支隊在慘白的照明彈光芒下顯露出清晰的身影。但董志寧可是讓支隊保持了與敵艦至少一萬米的距離的。因此,雖然聯軍外圍的重巡拼命開火,但是這個距離,已經是150炮的極限射程了——事實上,很多炮彈在距離董志寧等艦還有兩三千米的距離上就直直的墜入了海里。
“老大,現在只收到第二驅逐艦支隊的回電。不過他們中轉了我們發出的消息,其他三支支隊發出的消息也被他們中轉了過來。具體來說,戚振宗上校率領的第一支隊,此時距離我們近百公里,現在調頭也是怎麼都趕不上了。第四、第五支隊正在與西賊的輕巡驅逐艦支隊纏鬥,脫不開身。第二支隊此時距離我們大約四十公里,正在全速趕來。”
“四、五支隊碰上的可是西賊全部輕巡驅逐支隊?”
“不是!”通訊參謀低頭看了一眼電報紙:“與其纏鬥的西賊,也只有五十多艘戰艦。”
“五十多?這是以一敵二了吧?四五支隊的情況也很危急啊。不過這麼看來,西賊的其他輕巡、驅逐艦,也在尋找我們的主力啊。”說完這句話,他夾着手裡的菸頭走到室外艦橋上,看着天空中不斷閃耀的照明彈,董志寧的身影在黑暗與短暫的光亮中忽隱忽現了一會,然後他嘴角輕輕的笑了笑,很沒有道德的將菸頭彈進海里,之後步履堅定的回到了指揮室。
“各位兄弟,我是這麼想的。此刻,敵艦的速度大約是六七節,很難保證待會敵艦會不會提速。就算是因爲對方有重創了的戰艦拖累,不提速吧,那第二支隊起碼也得一個半小時後才能抵達。九十分鐘,時間太長了,變數實在是太多。且不說西賊的輕巡驅逐艦支隊有可能就在附近的,會比我們的第二支隊更先一步抵達。便是比第二支隊晚到吧,可若是在這九十分鐘裡,西賊的輕巡驅逐支隊找到了我們的主力艦隊呢?
所以,我的意思是,不等第二支隊了,我們先開打。如此,就能逼迫西賊的驅逐艦隊折返馳援,這就能減少我們主力艦隊被發現的機率,也能幫助我們的四五支隊脫離困境。當然哪,這麼吃獨食,非但名聲不好聽,而且也很危險。所以,大家早點把遺書準備好吧。”
“哈哈哈,老大,遺書什麼的,出征前不都準備好了麼?”
“是啊,遺書這玩意寫一次就夠了,寫多了就有點兒戲了。”
“老大,下命令吧,我們第三支隊,就是吃獨食了。第二支隊那些蠢貨,待得他們慢騰騰的趕來,讓他們對我們的戰果流口水吧。”
“好,將我們的決定通報全支隊。航海長、戰術參謀,根據敵人的陣型,制定突擊方案。”
“是!”
過了一會兒,各艦的回電來了,性格方正的艦長,基本都是“堅決服從命令”、“決然以死報效吾皇”之類。而性格稍微風趣幽默一些的,則是“老子要衝在第一個吃新鮮的”、“讓西賊見識一下老子天下第一刺客的風采”云云。
“老大,各艦都表示服從命令。另外,根據我們的觀察,敵艦的陣型是重巡把戰列艦包裹在中央。因此,我們制定的計劃,是從敵艦隊的北側發動進攻。”
“爲什麼是北側?”
“因爲北側的敵人重巡裡,白天被我軍重創的明顯比南側的要多。”
“扯淡,黑燈瞎火的,我們打個探照燈都不能持續照射,你憑什麼能看清楚?”
“老大,誰說看不清楚了?西賊的照明彈打出來,明顯北側的煙霧要多得多好不好?再說了,實在看不清楚還可以聞啊。此時的風向是東風,但是我們在北側聞到的硝煙味兒,明顯比南側重。”
“啊,對了,瞭望手張老三天賦異稟,除了視力極佳,這嗅覺可是比狗還靈!那便如此。”董志寧擡手看了下腕錶:“命令各艦重新編隊,瓊州號居中,錐形陣,速度提升到本艦最大的二十三節。17日凌晨三十五分,開始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