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箜哧~”
1639年11月5日,清晨九點,新加坡要塞建築工地上,兩臺巨大的蒸汽機發出吃力的嘶吼,壓榨出極限的動力,催動兩臺龍門吊,從遠道而來的大明海軍目前僅有的一條7000噸級的運輸船上,將一根巨大的炮管吊起,然後緩慢的朝着事先建設好的炮位上移動。
“慢一點,再慢一點。左側有些低了,擡高,擡高,好,穩住。繼續前進。”
在施工現場,大明方山科學院的孫元化、宋應星,大明建設部、國防部的各級官員,以及地方上的中南總督等,全都把脖子後仰到極致,緊張的看着被鋼纜懸掛在半空中的巨大炮身。
“真是大啊,哎,果然,我們海軍還是喜歡管子粗的東西。孫先生,這炮的參數如何?”
因爲早年爲了研發無煙火藥和各種炸藥,除了手指被炸掉了三根以外,孫元化的臉上也是各種燒燙傷的集中地。聽到大明海軍總司令李國助上將的詢問,他轉過頭來,在那張皮色明顯不一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好說,上將軍,這門305mm要塞炮,陸軍給的代號是巨兕。自重35噸,25倍徑,最大射程超過一萬米,不過,經過我們反覆的實驗,若要有效殺傷,最好還是把目標放到8000米以內。方山火藥實驗室爲其配備了專用的穿甲彈、燃燒彈,每枚炮彈根據填充物的不同,重量在360~380公斤之間。採用水壓機械供彈,若是炮手操作熟練,大約三分鐘可以射出一發。”
“嗯……”摩挲了一陣下巴的鬍鬚,李國助道:“不錯了,雖然射速是慢了一點,但打得遠,威力大啊。總比那些105艦炮打出去,夠不到人家,或者夠到了沒法破甲強嘛。”
“是啊。”他旁邊的顏思齊也長吐了一口氣:“真不知道這樣的炮,什麼時候才能裝到我們的艦上啊。”
“那沒辦法。”純理工科人員孫元化面無表情的道:“這樣的炮要上艦,艦體怎麼也要有8000噸以上的排水量,不然六門主炮一起開火,敵人還沒被擊沉,艦體自己都受不了了。等吧,現在餘通海與鄭和號水線下的工程快要完工了,海軍版的巨兕也快要上艦了。話說,你們海軍至今還沒有給這門305巨炮命名,怎麼,你們要直接用陸軍起的名字麼?”
“怎麼可能?!”李國助和顏思齊齊齊的吼了起來:“誰TM要陸軍土包子起的名字?”
這話一吼出來,旁邊身着綠色軍服的一衆人齊齊的面色不善的把臉轉了過來,而身着白色軍服的李國助和顏思齊毫不畏懼的瞪了回去。
“TMD,海軍的兩位上將全在這裡,我們這裡軍銜最高的纔是個少將……等着,回去了在曹、劉兩位那裡,告你們一狀!”
就在海陸雙方軍官又習慣性的互相看不順眼的時候,一艘通訊船以極高的速度砸在了港口處。船身和岸堤劇烈碰撞後,船上的士兵根本不管船體上的凹陷有多大,甲板距離岸堤的水泥檯面有多高,直接飛躍而下。
在跳上岸,雙眼簡單的掃了一下岸邊的人羣后,傳令兵迅疾的跑到了李、顏二人身邊:“急報兩位上將軍,二十三個小時前,駐守在蘇門答臘島北端的我方艦隊,發現大批西賊艦隊!”
“什麼?”
起於蘇門答臘島北端、止於新加坡的馬六甲海峽,全長1080公里。而大明目前最快的通訊船,航速也不過25節。所以,二十三個小時,通訊船已經是不惜損毀輪機,以持續超出最大航速的速度前來報訊了。
按照去年顏思齊與對方的萬噸鉅艦交戰的過程來看,對方的鉅艦一般航速也就12節的樣子。這樣算下來,本方的通訊船23個小時跑了1080公里,那對方差不多也走了將近一半的路程。就算是對方對航道不是很熟悉,或者有運輸船的拖累,無論如何,對方留給自己的時間,絕對不會超過24個小時。
“孫先生,宋先生,你們都聽到了吧?這四個炮臺,能不能在24小時內完工?”
“這怎麼可能?一天之內,四門巨炮能夠全部吊裝到位就不錯了。炮身進入炮塔後,炮塔頂部還要澆築鋼筋混凝土穹頂……沒有72小時,絕對無法完工。”
“好,海軍就爲你們爭取72小時。只是希望我們做到了,你們到時候不要扯後腿。”
孫元化、宋應星稍稍遲疑後,孫元化道:“好,只要海軍從現在開始爲我們爭取72小時,我們若是未能按時完工,請斬吾頭!”
“那便一言爲定!”
說完這話,李國助和顏思齊兩個五十多歲的半老頭子,開始奮力的奔跑起來。一衆白衣白褲的海軍軍官們,也開始跟隨兩位上將軍,朝着港區另一側,海軍的駐錨地奔跑前進。
“狗日的真被皇上說中了啊,對方的國王是個瘋子!纔打下印度不過一年左右,這就真的又開過來了。”
“哼,瘋子還不好麼?只要這次一巴掌把他打回去了,後面等我們的大艦服役後,我們打回去不是更輕鬆麼?”
“這話在理。”顏思齊粗粗的喘了一口氣,轉頭對自己的身後吼道:“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們,跑得更快點,讓我們的水雷艦隊立即出航,按照我們事先劃定的區域,全面佈雷!”
“得令!”
“四十歲以下的青壯年,加快速度,先登艦,讓我們的所有戰艦,全部生火,準備出航!”
“得令!”
他這麼吼了兩嗓子,兩個上將的身後頓時空了一大半。李國助這時候也對自己身邊的衛兵道:“都愣着幹嘛,在這個地方還有人能刺殺本將?去,給那邊的中南總督說一聲,讓他趕緊想辦法通知附近所有的商船避讓!”
“哎……”這麼大聲的咆哮,本來就站在不遠處的大明中南總督彭子勤早就聽到了。面對匆匆趕來的海軍衛兵,他苦笑道:“回覆你們家的兩位上將,本督知道了。”
“制軍,這商船什麼的,每天經過我新加坡的不下千艘,這讓我們怎麼通知?”
“盡力而爲吧。另外,趕緊吩咐下去,讓港區管理人員在各個倉庫之間拉出隔火帶,多備一些滅火物資。不管海軍能擋多久,我估計,這裡終究會成爲戰場。”
這話一說出口,新加坡州的各個官員全都愣了神:天可憐見,新加坡是一個四面臨海的小島啊。惟其如此,所謂的新加坡要塞纔要四面都裝備305mm的要塞炮。
雖說這個島嶼長度達到四十多公里,最窄的地方也有二十多公里。敵人的艦炮再怎麼能打也不可能縱貫整個島嶼。但是,現在的新加坡經過二十多年的發展,早就已經是大明治下第一港口,每年吞吐量是後三名之和。沿着島嶼的沿海地帶一圈,全是各種倉庫、碼頭!這些,全都在敵人艦炮的射擊範圍之內。
“伯雲啊,當年你出任第一任新加坡知州的時候,你可曾想到,這個地方會發展得如此繁華。又可曾想過,如此繁華的地方,會因爲戰火毀於一旦?”
不合時宜的多愁善感只是一會兒,他很快就開始密集的下令,調動起人手進行各項準備了。
地方上的官員們在彭子勤的催促下,高效的做起事來了。而孫元化和宋應星雖然內心很焦急,但卻面色平靜的告訴龍門吊的操作員:不要慌,慢慢來,海軍肯定會爲我們爭取到足夠的時間——這也是沒辦法,若是操作員心裡也慌了,手一抖,炮身沒安對位置要重來,那要花的時間就海了去了。
“嘟~~”悠長的汽笛聲陸續在港區響起,大明海軍此時聚集在這裡的十艘五千噸級鐵甲艦,二十艘三千噸級戰艦,先後不一的從各自的煙囪裡冒出了滾滾的黑煙。
“李上將軍、顏上將軍登艦!”
對着一衆立正敬禮的軍官回禮後,李國助看了看顏思齊,顏思齊點點頭,然後轉身對大家道:“各位,我們接下來的任務,是在水雷陣的後面嚴陣以待,一旦有敵艦衝過水雷陣,我們就要拼死迎擊,決不能容許對方再前進一步。”
看了看面色發緊的軍官們,他重重的踏前一步:“在場的諸位,有不少都曾經和西賊的鉅艦交過手,你們應該很清楚,我們目前的戰艦,全都不是對方鉅艦的對手。以前本將帶着你們和對方鉅艦作戰時,都是遊鬥而不是硬懟。但是今天不一樣了,今天,我們的身後就是新加坡,敵人只要越過了這裡,就進入了南海,就進入了我大明的核心海域。所以,除非船隻被擊沉,否則不管多麼辛苦,傷亡多麼巨大,我們都要奮戰到底,聽明白了麼?”
“回稟上將軍,我等明白了!”
“好,現在開始對錶,上午時間十點三十二分,水雷艦隊的兄弟們已經出發了,預計我們將在四個小時後出發。現在大家抓緊時間,家裡有什麼放不下的,有什麼需要交代的,趕緊的去寫信託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