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7年1月16日,大明帝國天啓九年第一次國務會議。
在常規事務商討完畢後,樞密院使麻承詔起身:“監國殿下,負責給美洲的殷地安人運送軍火的朱盛淼回來了,臣在聽了他的彙報後,覺得茲事體大,這下一步需要如何行動,需要在國務會議上明確。”
說起來,朱由棟已經出巡全國一年了,一年來,朱由校擔任監國期間,一開初,大家都抱着忐忑、警惕的心態來面對。但是漸漸的,大家都感到:監國殿下做得也不錯——在大是大非問題上有擔當,在一些小事情上也捨得放權。更重要的是,一年來,監國殿下沒有往朝廷以及地方機構安插任何人!
誒,這就讓大家放心了不少。然後大家也願意配合監國的工作了。
當然了,和皇上比起來,監國殿下還是多有不足的:在大家面對一些新情況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監國沒法像皇上那樣迅速的拿出解決辦法。以至於很多時候還要派出快騎去尋求皇上指示——不過這也不算啥,皇上出巡了還是皇上,不可能真的對國家事務完全不插手的。
總之,這一年來,大家配合得還算不錯。
在聽了麻承詔的話後,朱由校點點頭:“那就讓他進來吧。”
在侍衛的帶領下,朱盛淼進入了這間代表着大明權力頂端的房間——雖說他這些年在太平洋上經歷了各種大風大浪,在美洲的叢林裡也算是出生入死。但在進入這間屋子後,他的喉嚨還是有些發緊。
“左右,搬個凳子來,讓他坐着說話。”
待得朱盛淼坐定後,看着對方有些緊張的表情,朱由校笑了笑:“聽說,你是楚王系的子孫?這是第幾輩啊?”
“回殿下,楚王家的字輩是孟季均榮顯,英華蘊盛容。臣是盛字輩。”
“哎喲?我們家是高瞻祁見祐,厚載翊常由。這麼算起來,您還是孤的族叔呢。衆卿,且稍待,孤先給長輩行了禮來。”
“殿下折煞臣了。”
“不然,雖說在職務上,孤是監國,你是奉國中尉。但在輩分上可不能亂。”
在朱由校規規矩矩的對着朱盛淼行了叔侄之禮後,朱盛淼原本緊張的心情一下子就放鬆了下來。口腔裡也能正常分泌唾液了,喉嚨自然也就不幹了。
他到底是從底層做生意出身的,一張嘴巴本就極爲靈活。加之這些年走南闖北,這見識也是極廣。一旦消除了緊張,恢復了常態後,自然就很是清晰順暢的把美洲的情形說了個通透。
“嗯......”沉吟了一會後,朱由校擡頭:“田指揮?”
“臣在。”
“孤年前好像看過你們錦衣衛送來的一份奏報,說是那西班牙因爲其美洲殖民地大亂,不得已和奧斯曼簽了停戰協定?”
“是的,殿下。這份情報是我朝駐奧斯曼的錦衣衛千戶崔呈秀送來的,應當真實。”
“這就說明,美洲的那個,那個什麼?”
“殿下,是蒂雅和柳科。”
“不管了,反正就是美洲的那兩個土著還是有用的嘛。正是他們在美洲的動作,牽扯了西班牙的精力。使得奧斯曼得以喘一口氣不說,我大明也不用看到西班牙的勢力大漲。”
“殿下說的是。”
“那這麼說起來,這美洲義軍的支援,還得繼續了啊,三位閣老,你們覺得呢?”
“殿下所言臣等無異議,美洲義軍,確實需要繼續支援。”
“那不就結了,那個,麻樞密,此事你們和兵部協商個章程,要支援多少啥的定個數,然後送來過個會就是了。”
“殿下。”麻承詔趕緊起身:“臣是在聽了奉國中尉的彙報後,覺得美洲義軍有極大危險,所以纔要求將此事放在國務會議上討論的。”
“哦?”輕咦了一聲後,朱由校馬上換了謙虛的表情:“孤不懂兵事,請樞密使詳細給我們說道說道。”
“是,殿下,諸位。根據奉國中尉的彙報,美洲義軍已經膨脹到數萬人。如此龐大的隊伍,是必須要有一個根據地了,所以,建設根據地是無錯的。但他們錯就錯在把根據地的位置選擇在了南美的南端。殿下,諸位,南美洲的整體輪廓就是一個三角形。其最南端的部分,極爲狹長不說,還多是草原。這樣的地方建立根據地後,如果西班牙投入其在歐洲的新軍,義軍根本就守不住。”
“殿下,諸位上官。下官不通軍事,也是在回了大明後聽了麻指揮的分析後才明確事情的危險。尤其是下官回到大明後,聽說西奧已經停戰,這西班牙派出新軍去美洲是遲早的事情。所以,臣懇求我大明加大對美洲義軍的支援力度。”
“嗯......”朱由校沒有朱由棟用手指敲桌子的習慣,他在稍微沉吟了一會後就開口道:“奉國中尉,你覺得這加大力度,是怎麼個加大法?”
“殿下,這重武器的支援是必須的,此外,我們的海軍也需要出動。畢竟,有了根據地後,有些地方就是必須堅守的,沒有大炮什麼的可不行。而西班牙人在結束了與奧斯曼人的戰爭後,這艦隊什麼的也能抽出身來,所以,我們的海軍也需要......”
“出動海軍?”兵部尚書楊鎬嚯的一下站了起來:“奉國中尉,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在今天的會議之前,你一共從我兵部庫房拉走了三批武器。這第一批次,是皇上從內庫走的賬,本官就不說什麼了。這後面兩次,你有一次還沒有結賬呢!”
“大司馬,下官這不剛回大明麼?這第三次武器的款項,稍後就轉入兵部在銀行的戶頭。”
“這還差不多。”但楊鎬剛剛坐下又馬上站起來:“陸軍的武器雖然量大,但總體是便宜的。據聞美洲的金銀多,要結賬倒也勉強夠。但我海軍出動一次,這個費用就不得了了,那美洲的義軍能出得起錢?”
“大司馬,下官很坦誠的告訴您,海軍費用,義軍是支付不起的。但是,我們扶持義軍的根本目的不在於賺錢,而是要讓義軍把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給搞亂,牽制其發展。所以,下官以爲,即便賬目難看一點,但只要義軍能夠做事,適當的虧損是可以接受的。”
“奉國中尉。”
“田指揮有何見教?”
“呵呵,見教不敢當。”田爾耕扯了一下嘴角,然後揚了揚手裡的一頁紙張:“你和叛軍的那位女首領,叫蒂雅的,是不是有私情?”
“......呃。”
看着不說話的朱盛淼,田爾耕的表情變得更加陰冷:“你是美洲義軍軍事裝備的運輸員,居然和義軍首領搞到了一起。你的立場是否還完全站在我大明一邊,本官認爲值得懷疑!”
“田指揮,下官確實和蒂雅有了私情,但下官身爲太*祖子孫,非常清楚自己姓什麼,是哪族人。下官敢以全家性命擔保,絕對不曾做出吃裡扒外,獻媚求榮的事情來。”
“本官身爲錦衣衛,最不信的就是什麼賭咒發誓。”說完這話田爾耕轉過頭:“殿下,臣以爲,是否要加大對美洲義軍的支持力度可以再議,但是這位奉國中尉,確實不適合坐在這裡了。”
“……”沉吟了一會後,朱由校長嘆了一口氣,然後道:“大司寇。”
“臣在。”
“美洲義軍雖然是我大明養着的,但畢竟不是我大明自己的軍隊。這奉國中尉與對方首領有私情,按照軍法,說是陣前結親都不爲過。這樣,先把奉國中尉關進你們刑部大牢,嚴加看管,確保其性命無憂。然後,田指揮。”
“臣在。”
“錦衣衛要對往來美洲的所有船員詳細進行走訪調查,若是奉國中尉真的做了什麼損害我大明利益的事情,孤絕不手軟!”
“臣領殿下教令。”
“殿下。”隨着熊廷弼的招呼,門外的侍衛走了進來架起了朱盛淼,朱盛淼聲嘶力竭的吼了起來:“殿下,臣是做錯了事,臣該領的罪,受之無辭。但臣發誓,絕對沒有做過對不起我大明的事情。而且,美洲義軍確實危如累卵,需要我大明強力支援。否則,義軍將會遭到毀滅,而我大明多年來在美洲的佈局,也會毀於一旦!”
看着被拖出會場仍然在大聲呼號的朱盛淼,朱由校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這個不爭氣的傢伙!”
然後他又迅速的調整了自己的情緒:“衆卿,雖說奉國中尉做了錯事。但,如果錦衣衛調查之後,發現美洲義軍的境況確實危險的話,我們還是要加大支援力度的。畢竟,前期投進去那麼多,這要是全部丟光了,也實在是可惜。再說了,皇兄出巡天下前特別跟孤交代過,那幾個陝北的漢子,這會兒訓練的時間也滿一年了吧?似乎也到上場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