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普拉欣的信很長,但文字內容只佔了一小半,大多數是圖紙:捷克ZB26輕機槍雖然在20世紀以結構簡單、性能可靠著稱,但對於這個時代的畸形科技樹來說,實在是過於高大上了。所以,易普拉欣非常貼心的畫了很多詳細的結構圖,並且各個部件的材料配比做了清晰的說明。
在這方面,易普拉欣沒有留手:得益於穿越前中國已經是世界第二強國,所以他從來沒有小看過中國人。你在圖紙裡動手腳,真當這個時代中國的科學家們看不出來麼?若是此時得罪了中國,在印度那位完全指望不上的情況下,那真的是沒有人能大規模援助他了。
而在朱由棟這邊,在有了現成的圖紙後不先上馬輕機槍,反而要鐵着頭花幾年的時間去研製衝鋒槍,那當然是不可取的。所以他和徐光啓迅速折返方山後,在又一次的槍械組會議上與諸多工程師做出決定:趙士禎帶人先試着把輕機槍按照圖紙做幾挺出來進行測試,孫元化這邊以輕機槍的圖紙爲借鑑,繼續研發衝鋒槍。
除了槍械,賽璐珞技術的到來,也意味着大明的工業生產將有一個極大的飛躍:沒錯,這是一種原始的塑料,存在着易燃、脆性偏大甚至擱置久了有自燃的危險等諸多問題。但,這是塑料啊,這個東西有了之後,大明的各種塑料產業可以預見到將會有一個井噴式的發展!
至於塑料的實用性?哎,後世哪個現代人身體內部沒有大量的塑料微分子,雖說這是大範圍的,遲早危及到種族存亡的環境污染。但之所以造成這樣的情況,不就是因爲塑料廣泛進入了人類的方方面面了麼?
朱由棟一點沒有小看易普拉欣的意思:限於出身,無法登頂蘇丹寶座的情況下,居然成爲了權臣,光是這點就很了不起了。在給本方的技術中,也顯得很大氣,雖說這些技術肯定不是他掌握的最先進的技術,但其表現出來的誠意,完全不像日本的那位穿越者對暹羅時那種摳摳索索的小家子氣。
總之這人情,欠的有點大了啊。
從方山學校出來時,太陽早就不見了。朱由棟打了一個哈欠:“徐先生今天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的國務會議上我們再商討如何對奧斯曼進行援助的事情。”
“是,也請皇上保重身體,早些休息。”
對徐光啓的這話,朱由棟微笑了一下,什麼都沒說。
這會大概晚上七八點吧,回去了怎麼可能休息呢?從萬曆四十一年開始的重建黃冊工作,到現在已經是第八年了。新一輪的黃冊統計即將在兩年後完成——也就是說,最多從明年春節後,全國就要再次動起來,而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了。目前朝廷還沒有拿出一個具體的方案來!
倒不是說官員們辦事不得力,而是大家這些年事情實在太多。軍黃冊是清理完了,但是那幾百萬軍戶的遷徙可是個超級大工程:吏部、兵部、戶部、工部全部牽涉其中,都察院和刑部也忙得昏天暗地。
除了軍戶們要安置,隨着海運的放開,逐利的商人們迅速的拋棄了漕運而轉海運,運河兩岸的漕工其生活水平急劇下降,根據錦衣衛的情報,現在,運河兩岸的聞香教、白蓮教開始迅速興盛起來了:毫無疑問,起義,呃,不,是造反的事情,估計也快了吧。
對這些教義都不能自圓其說的民間宗教,其戰鬥力基本是個渣渣,別說現在的新軍了,就是大明以前的衛所兵,與其對戰也不落下風。所以,朱由棟倒是不擔心這些傢伙能成什麼事:在他看來,對膿瘡的治療,最好是等他自己爛了潰掉。
不管他這個皇帝多麼勤政愛民,就現在的生產力水平,是無法做到全面社會保障的。加之目前大明新興的資本家們都還在努力的進行原始積累。所以,大明國內的百姓肯定有相當一部分過得很貧苦——如此,民間宗教自然有他們的生存空間。禁了聞香教還會有聞臭教,沒了白蓮教一樣會有青蓮教。
在平時,這些民間宗教首領在民間是德高望重,他沒造反,你直接去抓了殺了反而不美。倒是他真正豎旗反旗了,派出精銳,抓捕擊殺其首腦,這時候輿論上就沒有什麼壓力了。
至於說跟着這些宗教首領造反的愚民?哎,歷史本位面,人家崇禎帝都說過‘賊寇亦朕赤子’這樣的話。總不能我這穿越者還不如崇禎帝吧?那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參加造反隊伍吼幾嗓子,出出心裡的怨氣不行麼?等到朝廷軍隊到了,骨幹被抓後,這些傢伙就散了,然後回家該幹嘛幹嘛,哪裡不好了?
總之,一個好皇帝,應該是外殘內忍:對外部敵人,各種陰謀詭計,甚至發動戰爭,怎麼殘酷怎麼來。對內部的百姓,還是應該忍耐再忍耐。
但是要等對方造反後,迅雷般的抓捕、擊殺其首腦。事先的情報工作就要做足。這些,是他這個皇帝必須事先知曉並且全局把控的。
此外,這會兒已經十一月了,各地鄉試陸續完成,舉子們也都走在了進京的路上。而在朱由棟的計劃裡,明年的會試上,他就要試探性的提出科舉改革方案了。
明代的士子比起歷史本位面上我大清的士子要開明很多,其實際工作能力也強上不少。但無論如何,這些傢伙終究還是隻四書五經教育出來的,和漢唐士子文職轉軍職,軍職轉文職可以隨意自由切換比起來,實在是差得太遠。在這個國家因爲生產力的急速提高而日新月異的現實下,現有的傳統教育和考試,已經無法爲國家提供足夠多的,高素質的官員了。
從五年多前的丙辰科開始,方山學子已經有兩批十七人通過考取進士而出仕。這些人中的典型代表就是新加坡知州李嘉。
通過這些年的實際工作,經過系統而全面學習的方山系官員,其執政能力,普遍強於普通士子。這一點,在吏部的歷次考覈中,表現得非常清楚。
現在,方山學校的規模已經擴大到全校九個年級,近三萬學生的規模。據聞今年在全國各地的鄉試中,有超過兩百名舉人都有在方山學校學習的經歷。
所以,這個時候拋出科舉改革的方案,時機已經成熟了。
當然,科舉是平民百姓做官的主要途徑。在中國這樣一個大多數人內心還是想做官的國家,科舉改革,必須慎之又慎。朱由棟還需要更多的時間,把相關方案做得更完善。明年的會試上,只是吹風,看看反應。
除了國內本土,海外州以及其他藩屬的事情也不少。比如說,現在海外的仰光州倒是嚴厲禁毒了。但是據洪承疇的報告,罌粟種植已經在緬甸擴散了:不光是緬族在種,就是以前對大明表現得極爲恭順的孟族、撣族都在種——財帛動人心啊。
說真的,由於仰光港的規模越來越大,其對緬甸全國的吸金能力也越來越強。緬甸的達官貴人和普通百姓,本能的想要更多的錢去購買仰光港上的東西,而罌粟種植毫無疑問比種糧食來錢來得快多了。
嗯,這倒是一個通過禁毒把緬甸徹底收入囊中的好時機。但是,現在還有馬尼拉城焦灼不下的戰事啊......
哎,皇帝,哪裡是那麼好當的。雖說朱由棟已經很注意不攬權,很多事情都是隻拍板。但現在大明因爲社會的飛速發展,各行各業聯繫得越來越緊密,以至於經常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這就要求執政者必須對國家的方方面面都有極高的瞭解和掌控度。而這,說白了,就是對朱由棟的執政能力提出了越來越高的要求。
天可憐見,我穿越前就是個上班看病人,下班打遊戲的普通人啊。
“方正化。”
“奴婢在。”
“我們回乾清宮吧,回去了之後,你先派人去跟皇后和貴妃說一聲,今晚朕就在乾清宮獨寢,坤寧宮什麼的朕就不去了。”
“......”稍稍皺眉後,方正化也只有無奈的答應了一聲:“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