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升騰起的火光映紅了漆黑的夜空,無數的桅杆成了巨大的火把,四處飛濺的火星仿若漫天飛舞的花朵......如此美景,無論是羅闍浮屠、柳生堪兵衛乃至阿方索,都看出眼淚來了。
更讓人感動的是,無論是羅闍浮屠,還是菲利普或者德川義直,他們在新建本國風帆艦隊的時候,都沒有考慮到戰艦遭遇雷擊的事情——後世中國曾經從世界民族之林的巔峰掉落到底層,所以除了中國人自己,其他各國人在學習近代科技史的時候,基本都不會提到中國。而西方的水雷第一次用於實戰,那是美國獨立戰爭時候的事了。
所以,執着於蒸汽機和無煙火藥的穿越者們,根本就沒有把注意力放到水雷這個造價低廉,機動性極差的小東西身上來。由此也造成了此時停靠在這裡的三國聯合艦隊,全都沒有應對雷擊的經驗或者相關處置條例。
於是,面對這種場面,數百艘艦船頓時亂成了一團:沒有中雷的在起錨準備駛出這塊煉獄之地。中了雷的,有的在忙着自救,有的卻下達了棄船的命令。更有此時在外圍的一些軍艦,慌慌張張的點燃了火把——可是這年頭沒有探照燈,一堆火把能看多遠?
總算還好,三國聯軍到底都是穿越者訓練出來的。在這個一團亂麻的時刻,他們至少有一點做到了:沒有亂開炮。
可是,他們不開炮,不代表沒人不開炮啊。
帕爾馬號是西班牙馬尼拉艦隊的一艘排水量600噸的二級戰艦,在這天晚上,他處於整個聯合艦隊的最外圍,負責今夜的警戒。
這艘戰艦的艦長,乃是西班牙一個男爵的兒子,叫做費爾南多,這一年不過二十三歲。
在白天的作戰中,阿方索把所有的二級戰艦都安排在外面觀戰,結果便是年輕的費爾南多在望遠鏡裡大呼小叫了一整天。然後到了晚上,興奮了一天的年輕人睡意上頭,雖說領了警戒的任務,他卻讓大副負責值守,自己睡覺去了——總算這時候的西班牙軍紀還是嚴明的,他還沒有膽子大到離開自己的軍艦,到岸上去睡覺。
待得巨大的爆炸聲響起,他從睡夢中驚醒,慌慌張張跑上甲板的時候,看到的,自然是漫天的火光和接連不斷的爆炸聲。
“慘了!”作爲男爵的次子,他是沒有繼承權的。要想自己未來的人生過得好一點,最好的莫過於參軍,獲取軍功,開創自己的爵位。但是現在?上司讓你負責警戒外圍,你就是這麼警戒的?
“加西亞!你這頭蠢豬!你怎麼值守的?!”
“艦長,這不能怪我!我已經安排了人手在瞭望塔以及甲板上巡視,但是這漆黑的夜晚,我們什麼都沒有看到。”
“蠢貨!趕緊的把火把打起來,把頭伸出去,看看我們附近的海面上有什麼!”
“艦長,這樣會暴露我們自己在海面上的位置!”
“怕什麼?明國人的岸防炮打不到這裡!而且這附近沒有他們的大型戰艦!我們一定是被那些排水量不到一噸的小舢板攜帶炸藥給襲擊了。把火把打起來,找出這些可惡的耗子,排槍打死他們!”
“好吧,如你所願,艦長。”
結果,當帕爾馬號剛剛燈火通明的時候,費爾南多和加西亞就聽到了天空中響起了一陣陣雷鳴。
“這個聲音?是二十四磅炮?哦,該死!隱蔽!”
雖說是貴族之子,多少有些貴族的作風。但作爲海軍軍官,基本的素養還是有的。僅僅是呼嘯而來的風雷聲,便讓費爾南多敏銳的感覺到:自己這艘船,恐怕是要挨炮了。
果然,他剛剛趴下不久,就感覺到整個船身都劇烈的顫抖了一下,緊接着便是巨大的爆炸聲從甲板下洶涌而來,直把他的耳膜震的生疼。
“混蛋,後方的哪個艦長在亂開炮!”
“艦長,炮彈不是從我們後方來的,是前方。”
“前方?怎麼可能?不是說明國的大艦這會兒都不在港口裡嗎?”
沒人回答他的疑問,大家此刻能夠感受到的,卻是更多的從頭頂穿過的呼嘯聲,以及緊接着又是兩次全船巨大的震動。
“艦長,明國人,毫無疑問,他們有軍艦在附近。”
“趕緊滅掉所有火把!”
可惜,這會兒滅掉火把已經沒有用了。中了三炮的帕爾馬號甲板下的艙室已經開始着火,其火勢慢慢的變大,在漆黑的深夜裡,顯得特別的突兀!
非止如此,他是如此的明亮,不光照亮了自己,還把旁邊幾艘軍艦,全都照亮了!
“該死的!我們不是派出很多巡邏艦散佈在艦隊四周嗎?怎麼明國的艦隊回來了我們會沒有收到任何示警?等明天天亮了,我一定要去找子爵閣下,讓他把那些玩忽職守的艦長們統統吊死!”
抱怨完這句話,讓費爾南多對自己的玩忽職守似乎少了一點罪惡感之後。他迅速的爬了起來:“都傻乎乎的愣着幹什麼?起錨啊!瞭望塔,觀察對面的火光具體方位,舵手,準備轉向,我們要讓那些只會偷襲的無恥之徒嚐嚐我們的厲害!”
......
其實,聯合艦隊的巡邏艦們很盡職,至少比費爾南多更盡職。他們散佈在艦隊駐地東、南、西三面五六海里外的地方,緊張的注視着海面,確實沒有發現明國戰艦的蹤跡。
這天晚上炮擊帕爾馬號的,乃是從長沙船廠船臺上剛剛下水的五艘還未完成舾裝的新艦!
“王公公,這會兒對面那些敵艦上的火把全都熄滅了,這說明那些賊子已經反應過來了。說不得,待會就有炮彈朝我們這邊打來了,末將的意思,您是不是?”
“哈哈哈,你是叫杜攸寧吧?殿下方山學校的學生,跟南沙島上那個張宏一樣,也是自願放棄會試,一心想做將領的傢伙。”
“公公好記性。”
“不是記性好,而是早年跟着太孫天天往方山學校跑,出挑的那些,我都記得呢。不過,你既然是方山的學生,自然知道咱家既然上了船,斷然沒有臨陣脫逃的道理!”
“公公,話是這麼說,但這幾艘戰艦,其實都沒有完成舾裝,若是不幸捱上一炮,說不得就是沖天大火。所以......”
“不要緊,咱家雖然不知兵,但也知道光靠這五艘半成品軍艦,根本無力挑戰賊子那麼龐大的艦隊。我們的任務,就是把外圍的賊子軍艦打開一個缺口,方便潛入賊子艦隊深處的弟兄們撤退。哎......”說到這裡王承恩也蕭索的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能接到多少弟兄回來啊。”